瑪格麗特·杜拉斯的中篇小說《昂代斯瑪先生的午后》講述了一個夏季午后,七十八歲的昂代斯瑪先生在山上為鐘愛的獨生女新買的房屋前等候露臺工程承包人到來的幾個小時中的活動,主人公對往事的回憶、起伏的思緒與山中光影的交錯營造出惆悵的氛圍,預示著一個衰老不堪的富有者布滿陰影的前景。
瑪格麗特·杜拉斯是法國當代最著名的女小說家、劇作家和電影藝術(shù)家,是一個堪稱當代法國文化驕傲的作家,一個引導世界文學時尚的作家,一個坦蕩走入通俗讀者群體的嚴肅作家,一個與昆德拉、村上春樹和張愛玲并列小資讀者時尚標志的女作家,一個富有傳奇人生經(jīng)歷、驚世駭俗叛逆性格、五色斑斕愛情的藝術(shù)家。這本《昂代斯瑪先生的午后》就是由她所寫的一部中篇小說,講述了一個耄耋老人在等待露臺工程承包人到來前的幾個小時中所發(fā)生的故事及其心理活動。
瑪格麗特·杜拉斯(1914—1996),法國小說家、劇作家、電影導演,本名瑪格麗特·多納迪厄,出生于印度支那,十八歲后回法國定居。她以電影《廣島之戀》(1959年)和《印度之歌》(1975年)贏得國際聲譽,以小說《情人》(1984年)獲得當年龔古爾文學獎。
瓦萊麗會喂它喝水的,在它經(jīng)過她住的房子的時候,瓦萊麗會給這條狗喝水的。
它又轉(zhuǎn)回來了。這是怎么一回事?它又一次穿過平臺,平臺前面是懸崖,正面對著天空。它再一次打量著那個人。這一回,那個人向它做出好意的表示,盡管如此,它也不想靠近他。它慢慢掉頭走開,是再也不打算回頭了,這一天,就這樣走開了。它沿著慣常穿行的小徑,在飛鳥飛行的高度上向著灰蒙蒙的空間,一溜煙地走了。它走在山崖怪石嶙峋之上,步態(tài)盡管那么謹慎小心,它的指爪抓在巖石上嚓嚓有聲,在附近的半空中,它曾經(jīng)在這里走過,留下了記憶的痕跡。
這里的一片森林深遠濃密,荒無人跡。林中空地也難得見到。惟一一條從林中穿過的山路——就是那條狗沿著走下去的那條路,在這里這處房屋后面,猝然轉(zhuǎn)彎。
所以狗沿路轉(zhuǎn)過去立刻就消失不見了。
昂代斯瑪先生抬起手來,看看他的表,已經(jīng)是四點鐘。所以這條狗經(jīng)過這里的時候,米歇爾·阿爾克照原來約定的時間還未見來,已經(jīng)遲誤了。兩天前他們兩人相約,講定時間,到這里平臺上見面。米歇爾·阿爾克說四點差一刻來,說這對他是適宜的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點了。
昂代斯瑪先生把手放下,坐著的姿勢變動了一下。柳條椅格格的聲音更響了。接著,他那坐在椅子里的身軀,才又恢復了有規(guī)律的呼吸。剛才走過一條橙黃色的狗,印象在記憶中已經(jīng)變得模模糊糊,影影綽綽了,只有他那個七十八歲高齡的肥碩軀體,此外一無所有。他那肥厚龐大的軀體在靜止狀態(tài)下,很容易變成為僵硬笨重,所以昂代斯瑪先生不時要在柳條椅上挪動挪動,變換變換位置。這樣他才能坐著等待。
四點差一刻,這是米歇爾·阿爾克說的。季節(jié)還是很熱的,與別的地區(qū)相比,這個地方夏季午睡歇晌的時間無疑要長一些。昂代斯瑪先生的午睡時間,不論是夏季、冬季,一向都按醫(yī)療保健要求嚴格保持同等的時間。所以他不會忘記別人也要歇晌,尤其是星期六的午睡,在村里廣場各處的樹陰下睡個午覺,睡得很實,有時還特別喜歡睡在屋里。
昂代斯瑪先生曾經(jīng)對米歇爾·阿爾克解釋過:“那是為了修筑這里的露臺,露臺要俯瞰下面的山谷、村鎮(zhèn)和大海。露臺修在房子的另一面,那沒有什么意思,修在這一邊才對。只要露臺建造得美觀、牢固,而且寬大,需要花費多少,我都準備照付。當然,在原則上,這,阿爾克先生,您肯定是明白的,我想提出一份預算。自從我女兒瓦萊麗希望有這樣一個露臺,從那一刻起,一筆不小的款子我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不過,預算還是有必要,這您是明白的!泵仔獱枴ぐ柨耸敲靼椎摹
瓦萊麗還要買下那邊的水塘,那條狗剛才就在水塘邊上歇腳。那也不在話下。
在這一片山林之間,只有這一處房屋,昂代斯瑪先生前不久已經(jīng)把它買了下來。這處房產(chǎn)連帶庭院所占面積,包括山上最高處全部平面土地在內(nèi),這山上的平地沿山坡呈階梯形層層下降,一直通到山下平原,村鎮(zhèn),直到海邊。今天,海上風平浪靜。
昂代斯瑪先生住在這里村上已有一年光景。一年之前,他年紀是這樣大了,理所當然應該罷手不要再辛勞工作,在悠閑清靜中等待大限之日來臨。他為瓦萊麗買下這處房屋,現(xiàn)在他親自來看看,這還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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