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時英是中國現(xiàn)代“都市文學(xué)”的先驅(qū)者,海派文學(xué)的代表作家。在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穆時英被譽為“中國新感覺派圣手”,他將新感覺派小說推向成熟。他的作品大都描繪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都市文明曇花一現(xiàn)、畸形繁榮的社會景象,早期作品側(cè)重揭示社會上貧富對立的不平等現(xiàn)象。
穆時英(1912-1940),筆名有伐揚、匿名子等,原籍浙江慈溪莊橋鎮(zhèn),我國現(xiàn)代小說家,新感覺派代表人物之一。他在上中學(xué)時就表現(xiàn)出文學(xué)天賦。1929年,他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1930年2月發(fā)表篇小說《咱們的世界》。從此穆時英在文壇嶄露頭角。
1930年10月,穆時英的中篇小說《被當作消遣品的男子》出版后引起轟動。這篇以他本人大學(xué)時的一段戀愛經(jīng)歷為原型的小說富有意識流風格,與他過去發(fā)表的底層題材小說風格很不一樣。
1932年1月,穆時英部短篇小說集《南北極》出版,其內(nèi)容反映了上流社會和下層社會的兩極對立。一年以后,此書改訂增補本重新推出,引起很大反響。當時的文學(xué)評論家們對穆時英描寫階級對立視角的獨特、形式的新穎和藝術(shù)手腕的巧妙,紛紛給予肯定,并把穆時英視作當年我國文壇的重要收獲。
1933年,穆時英出版了第二本小說集《公墓》,轉(zhuǎn)而描寫光怪陸離的都市生活,其描寫對象,都是在充滿誘惑的都市背景下,迷戀于聲色之間的都市客。在技巧上,他著意學(xué)習(xí)和運用日本新感覺派的現(xiàn)代派手法,還嘗試去寫作弗洛伊德式的心理小說,其內(nèi)容和風格都迥然有別于《南北極》。此后,穆時英出版了小說集《白金的女體塑像》《圣處女的感情》《夜總會里的五個人》《上海的狐步舞》等代表性作品。
在這些小說中,穆時英聚焦上海夜總會、咖啡館、酒吧、電影院、跑馬廳等娛樂場所,追蹤狐步舞、爵士樂、模特兒、霓虹燈的節(jié)奏和色彩,捕捉都市人敏感、纖細、復(fù)雜的心理感覺。他以圓熟的蒙太奇、意識流、象征主義、印象主義等表現(xiàn)手法,反映20世紀30年代大上海廣闊的社會生活場景,開掘都市生活的現(xiàn)代性和都市人靈魂的喧嘩和騷動,特別是把沉溺于都市享樂的摩登男女的情欲世界描繪得有聲有色,刻畫得栩栩如生。同時,在這些小說中,也流露出明顯的頹廢感傷氣息。
此時穆時英小說非常流行,他本人也因年少而多產(chǎn)又風格獨特,被稱為“鬼才”作家。自此,他與劉吶鷗、施蟄存等人共同形成了我國文壇上的新感覺派,他也被后人譽為“新感覺派圣手”、現(xiàn)代派健將等。
穆時英后期涉獵電影工業(yè)。1935年,他加入了劉吶鷗、黃嘉謨與左翼電影界展開的“軟性電影”與“硬性電影”之爭。1935年8月,他發(fā)表文章針對左翼電影系統(tǒng)地闡明了自己的觀點及理論。后來又發(fā)表了許多文章闡述有關(guān)電影藝術(shù)問題。
穆時英通過小說和理論表述,在電影藝術(shù)和小說藝術(shù)之間建立了溝通的橋梁。他曾自編自導(dǎo)了一部描寫東北抗日游擊隊英勇事跡的影片《十五義士》,雖然電影沒有完成,但也引起了不小轟動。
穆時英在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被譽為“中國新感覺派圣手”,將新感覺派小說推向了成熟,具有獨特的個人風格。他把日本新感覺派小說藝術(shù)與中國古典詩歌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相融合,使其小說具有一種既同于又異于詩歌意境的新意境。他的小說常常采取快速的節(jié)奏、跳躍的結(jié)構(gòu),在客觀描寫的同時,非常重視主觀感覺描寫。在表現(xiàn)形式和技巧上又刻意求新,綜合運用通感、疊句、意識流乃至電影鏡頭組切等手法,從而使其作品具有濃郁的抒情特質(zhì)。
香港中文大學(xué)教授、國際知名學(xué)者李歐梵認為:穆時英與劉吶鷗、施蟄存等才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現(xiàn)代主義”的始作俑者,功不可沒。因為堂堂數(shù)十年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真正具有“現(xiàn)代”氣質(zhì)的文學(xué)家有幾人呢?
《中國書籍文學(xué)館 大師經(jīng)典:穆時英精品選》:
玉姐兒我簡直不認識啦,穿得多漂亮。我穿著新竹布大褂兒站在她前面就像是癩蛤蟆。她一見我就嚷:“小獅子!”我一見她就氣往上沖,恨不得先剁她百兒八十刀再跟她說話兒。我還記得是十八那天,王大叔,老子和媽全出去辦嫁妝了,單剩下我和玉姐兒,她搭訕著和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說閑話兒。我放橫了心,一把扯她過來:“玉姐兒,咱們今兒打開窗子說亮話,究竟是你愛上了那囚攮的,還是王大叔愛上了那囚攮的?”
“你瘋了不是?抓得我胳膊怪疼的!
“好嬌嫩的貴小姐!”我冷笑一聲!罢f!究竟是誰愛上了那野雜種?”
她嚇得往后躲,我趕前一步,沖著她的臉喝道:“說呀!”
“愛上了誰?”
“你的表哥。”
她捱了一回兒才說:“是……”
“別累贅!咱不愛說話兒哼哼唧唧的。黑是黑,白是白,你今兒還我個牙清口白。你要半句假,喝,咱們今兒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你猜她怎么著?她一繃臉道:“是我愛上了他!你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她索性拿了把洋刀遞給我,一仰脖子,閉著眼兒道:“剁呀!”啊,出眼淚啦!小狐媚子,還是這么一套兒!我這股子氣不知跑到那兒去了,心又軟了。他媽的!她還說道:“好個男兒漢,英雄!拿了刀剁姑娘!剁呀!”我又愛她又恨她。我把刀一扔,到房里拽著了媽的錢荷包就往外跑。她在院子里喊:“小獅子!小獅子!”
“滾你媽的!”我一氣兒跑到火車站。就是那天,我丟了家跑到上海來。我算是一個跟斗十萬八千里從那一個世界,跳到這一個世界啦。
我從沒跑過碼頭,到了上海,他媽的,真應(yīng)了句古話兒:“土老兒進城!毙υ拑嚎婶[多了,一下車跑進站臺就鬧笑話兒。站臺里有賣煙卷兒的,有賣報紙的,有賣水果的,人真多,比咱們家那兒趕集還熱鬧,我不知往那兒跑才合適。只見盡那邊兒有許多人,七長八短,球球蛋蛋的,嘩啦嘩啦盡嚷,手里還拿了塊木牌子。我正在納罕這伙小子在鬧他媽的什么新鮮玩意兒,冷不防跑上個小子來,拱著肩兒,嘴唇外頭,露著半拉包牙,還含著支紙煙,叫我聲兒:“先生!”
“怎么啦?”我聽老子說過上海就多扒兒手騙子,那小子和我非親非故,跑上來就叫先生,我又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營生的,怎么能不嚇呢?我打量他管是挑上了我這土老兒了,拿胳臂護住心口,瞧住他的腿兒,拳兒提防著他猛的來一下。冷不防后面又來了這么個小子,捉住我的胳膊。好哇!你這囚攮的,欺老子?我把右胳膊往后一頓,那小子就摔了個毛兒跟頭。這么一來,笑話兒可鬧大啦。后來講了半天才弄明白是旅館里兜生意的。那時我可真想不到在上海住一晚要這么多錢,就跟著去了。我荷包里還有六元多錢,幸虧住的是小旅館,每天連吃的化不到四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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