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是一部極具預(yù)言性質(zhì)的政治諷喻小說,描繪了一個令人感到窒息和恐懼的泯滅人性的極權(quán)主義社會。在這個被稱為“大洋國”的極權(quán)主義社會里,“你說的每一句話,發(fā)出的每一個聲響都會被監(jiān)聽;只要有一點光線,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監(jiān)視”,人性被扼殺,自由被剝奪,思想被鉗制,而歷史每時每刻也在被偽造。那里的人類生存狀態(tài),永遠警示著人們不要走進這黑暗的悲劇。
自由就是擁有說二加二等于四的自由。若此前提成立,其他皆順理成章。奧威爾首先是先知,其次才是圣徒。——止庵他能夠在目睹X糟境況的同時為X美好的東西而戰(zhàn)。——Granville Hicks我并不相信我在書中所描述的社會必定會到來,但是,我相信某些與其相似的事情可能會發(fā)生。我還相信,極權(quán)主義思想已經(jīng)在每一個地方的知識分子心中扎下了根,我試圖從這些極權(quán)主義思想出發(fā),通過邏輯推理,引出其發(fā)展下去的必然結(jié)果。——奧威爾
喬治·奧威爾 1903—1950英國偉大的人道主義作家、新聞記者、社會評論家。他一生顛沛流離,但始終以敏銳的洞察力和犀利的文筆記錄著他所生活的時代,致力于維護人類自由和尊嚴,揭露、鞭笞專制和極權(quán)主義,并提出了超越時代的預(yù)言,因此他被尊稱為“一代人的冷峻良知”。
目錄 第一部分 第一章 3 第二章 25 第三章 37 第四章 49 第五章 63 第六章 83 第七章 91 第八章 107 第二部分 第一章 137 第二章 153 第三章 167 第四章 181 第五章 195 第六章 207 第七章 213 第八章 223 第九章 237 第十章 277 第三部分 第一章 289 第二章 307 第三章 333 第四章 351 第五章 363 第六章 371 附錄 新話原則 385 |
時值十五點,店里十分冷清。溫斯頓記不起來自己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來咖啡館。店內(nèi)幾乎空無一人。電屏里流淌出尖細的音樂聲。那三人坐在角落幾乎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店員主動給他們拿去了幾杯金酒。他們桌上有一個棋盤,棋子擺好了,但并沒有人下棋。就這么大約過了半分鐘時間,電屏的內(nèi)容起了變化。播放的旋律變了,音樂的調(diào)子也變了。突如其來,難以形容,這是一個古怪、沙啞、充滿嘲弄意味的刺耳音符:溫斯頓心中將其稱為黃音。電屏里傳出歌聲:在這繁茂的栗樹下我出賣了你,你出賣了我:他們躺在那里,我們躺在這里在這繁茂的栗樹下。那三人一動也不動。但當溫斯頓又看了一眼盧瑟福破了相的臉時,發(fā)現(xiàn)他雙眼噙滿淚水。他這才發(fā)現(xiàn)阿倫森和盧瑟福的鼻梁都被打斷了,不禁打了個冷顫,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打冷顫。之后不久,這三人又被抓了起來。似乎從上次被放出來的那一刻起,這三人又開始搞新的陰謀。在進行第二次審判的時候,他們把先前的罪行又招供了一遍,然后還坦白了一連串新的罪行。他們被處決。他們的下場被錄入黨史,以儆效尤。大約五年后,也就是1973年,溫斯頓打開從氣流輸送管傳送到他桌上的一份文件時,發(fā)現(xiàn)一張顯然被隨手塞進去忘記取出來的紙片。他剛把紙片展開,就意識到了這片紙非同一般。這是一片從大約十年前《泰晤士報》上撕下來的半頁紙,是一個版面的上半頁,所以能看見日期。紙上印有一張在紐約參加某個黨務(wù)活動代表的照片,瓊斯、阿倫森、盧瑟福位于照片中央。不會有錯,就是他們?nèi)齻,照片下面的說明里也印著他們的名字。問題是兩次審判中這三個人都供認,在那天他們在歐亞國境內(nèi)。他們從加拿大的一個秘密機場起飛,抵達西伯利亞某地與歐亞國總參謀部的人會面,并出賣了重要軍事機密。這個日期之所以溫斯頓記得很牢,因為碰巧是仲夏節(jié)。而這件事在其他無數(shù)文件里肯定也有記錄。只可能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他們的供詞統(tǒng)統(tǒng)是謊言。當然,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新發(fā)現(xiàn)。哪怕在當時,溫斯頓也從不認為大清洗中消滅的人真的犯下了他們被指控的罪行。但是那片報紙便是鐵證,是被摧毀了的過去的殘片。像一塊骨骼化石出現(xiàn)在不該出現(xiàn)的地層中,瞬間瓦解了一個地質(zhì)學(xué)理論。如果能以某種方式將其公諸于世,讓世人了解其中的重要性的話,就足以讓黨灰飛煙滅。他原本一直在工作。一看到這張照片并領(lǐng)會了它的意義所在,立馬用另一張紙把它蓋了起來。幸好他打開報紙的時候,從電屏角度看,報紙的內(nèi)容是上下顛倒的。他把便條簿放在膝蓋上,并把椅子向后推,盡可能離電屏遠一點。保持面無表情并不難,只要努力一點,甚至連呼吸都是可以控制的。但是你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而電屏十分靈敏,能夠捕捉到心跳聲。他自己估計約莫坐了十分鐘時間,內(nèi)心像熱鍋上的螞蟻,總在擔心會發(fā)生意外讓他暴露,譬如突入起來一陣過堂風吹過桌面之類。然后,他再也沒有將報紙打開,而是直接將其和別的廢紙一起扔進了記憶洞中。也許再過個一分鐘,這張報紙就會化為灰燼了。這是十年還不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如果在今天,他可能會保留這張照片。照片本身和它所記錄的事情都已經(jīng)成為記憶。不過,奇怪的是對他來說,用手拿過這張照片這件事的影響甚至一直持續(xù)到了今天。他想知道,黨對過去的控制是否會因為曾經(jīng)存在過的一紙證據(jù)變得不曾存在而有所減弱?然而在今天,即使照片能夠從灰燼中復(fù)原,可能也根本成不了證據(jù)。他發(fā)現(xiàn)那張照片的時候,大洋國已經(jīng)不在和歐亞國打仗了,而那三個已死的人必定是到東亞國的特務(wù)那里出賣祖國的。在那之后,戰(zhàn)爭的對象還有過變化——兩次還是三次,他記不清了。很有可能的是供詞幾經(jīng)改寫,直到事實和原始的日期都變得完全不重要。過去不僅被篡改,而且被不斷篡改。像噩夢般讓他備受煎熬的是自己從來沒有弄明白為什么要進行這種大規(guī)模的偽造工作。篡改過去帶來的好處立竿見影,但其終極目的卻讓人無從知曉。他又一次拿起筆寫道:我知道方法,卻不知道原由。像之前很多次一樣,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蛟S瘋狂僅僅是一個人性格中的一小部分。有段時間,相信地球繞著太陽轉(zhuǎn)是發(fā)瘋的征兆。而今天,相信過去是不能被篡改會被認為是瘋子?赡軕延羞@種想法的人只有他一個,而如果真的只有他一個人這么想,那他就是個瘋子。但是,覺得自己是個瘋子的想法并沒有讓他困擾,可怕的是他的這個想法也有可能是錯的。他撿起那本兒童歷史教科書,看著扉頁上的老大哥畫像。那雙具有催眠能力的眼睛與自己目光相接。好像有種巨大的力量從頭上壓下來——有某種東西進入你的頭顱,撞擊你的大腦,把你嚇得放棄自己的信念,也幾乎成功說服你否認那些證明自己仍有判斷力的證據(jù)。最終,黨宣布二加二等于五,你也不得不相信。很明顯,遲早他們這樣宣布的,這是他們所處地位導(dǎo)致的必然結(jié)果。他們的哲學(xué)不但不言而喻地否認了經(jīng)驗的有效性,而且否認了客觀現(xiàn)實的存在。常識成了最大的異端?膳碌牟皇撬麄儠驗槟阌歇毩⑺枷攵鴼⒘四,而是他們的理論有可能是正確的。說到底,我們怎么知道二加二等于四呢?怎么知道地球引力在起作用呢?怎么知道過去是不會改變的呢?如果過去和客觀世界僅存在于意識中,而意識本身是可以控制的,那又當如何?但是,這樣不行!突然,他好像不由自主地勇氣大增。沒有經(jīng)過特意的聯(lián)想,奧伯里恩的臉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他比之前更加清楚地知道奧伯里恩是站在自己一邊的。他在為奧伯里恩寫日記,在給奧伯里恩寫日記。這日記就像一封無窮無盡的信,盡管沒有人會去讀,卻因為寫給某一個特定的人而變得有了色彩。黨告訴你,不能相信眼睛看到的和耳朵聽到的任何東西。這是他們最主要,也是最基本的命令。一想到反對他的力量是多么的巨大,一想任何一個黨內(nèi)知識分子都能夠在辯論中將他駁倒,一想到那些他無法理解,更不用說如何應(yīng)答的微妙觀點,他的心就沉了下去。不過,他站在對的一方!他們錯了,自己才是對的!必須捍衛(wèi)那些顯而易見的、質(zhì)樸的、真實的東西。不言而喻的事情就是真理,這個觀點不可動搖!客觀世界真實存在,自然規(guī)律不會改變。石頭是硬的,水是濕的,懸空的東西會向地心方向掉落。他在對奧伯里恩說話,同時也在闡述一個重要的公理,懷著這樣的感覺,他寫道:自由就是擁有說二加二等于四的自由。若此前提成立,其他皆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