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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爾登湖(木刻插圖版) 《瓦爾登湖》是超驗主義經(jīng)典作品,在美國文學中被公認為非常受讀者歡迎的非虛構(gòu)作品。梭羅于1845年在瓦爾登湖畔親自搭建木屋,自耕自食,與自然交朋友,與湖水、森林和飛鳥對話,在船上吹笛,在湖邊釣魚,記錄下他對自然與世界的觀察與思考,并以此為題材寫成長篇散文《瓦爾登湖》。 梭羅的書近年在西方世界更獲得重視。嚴重的污染使得人們重新向往瓦爾登湖和山林的澄靜的清新空氣。梭羅的書自有一些可取之處。他能從食物、住宅、衣服和燃料,這些生活之必需出發(fā),以經(jīng)濟作為本書的開篇,崇尚實踐,含有樸素的唯物主義思想。 《瓦爾登湖》(木刻插圖版)完整收錄了美國古典木刻大師Thomas W.Nason專程為《瓦爾登湖》創(chuàng)作的42幅經(jīng)典木刻作品。風格簡靜大氣,含有古典的詩意。
★這是一本寂寞的書,恬靜的書,智慧的書。 ★央視《朗讀者》朗讀書目 ★汪涵、黃磊、李現(xiàn)等誠摯推薦 ★著名翻譯家徐遲對書中涉及的生物學、植物學、動物學、西方神話故事等文化常識做了詳細注解,精準抵達梭羅澄澈的文學世界。 ★精裝典藏版,裝幀設(shè)計典雅大方,值得收藏。 ★完整收錄42幅美國古典木刻大師Thomas W.Nason專門為《瓦爾登湖》繪制的版畫作品
《瓦爾登湖》是一本超凡入圣的好書,嚴重的污染使人們喪失了田園的寧靜,所以梭羅的著作便被整個世界閱讀和懷念了。——喬治·艾略特
梭羅注重的是生活得自由,而不是執(zhí)著于某一種外在的生活方式。他愿意每一個人都能謹慎地找出并堅持他自己的合適方式,而不要采用他父親的、或母親,或鄰居的方式。
如果用飛鳥和繁花的標準來審判我的話, 我想我是毫無缺點的。 ——詩人與博物學者 梭羅
本書十分精深,不是一般的讀物。在白晝的繁忙生活中,我有時讀它還讀不進去,似乎我異常喜愛的這本書忽然又不那么可愛可喜了,似乎覺得它什么好處也沒有,甚至弄得將信將疑起來?墒屈S昏以后,心情漸漸寂寞和恬靜下去,再讀此書,則忽然又頗有味,而看的就是白天看不出好處、辨不出味道的章節(jié),語語驚人,字字閃光,沁人肺腑,動我衷腸。到了夜深人靜、萬籟無聲之時,這《瓦爾登湖》毫不晦澀,清澄見底,吟誦之下,不禁為之神往了。 ——著名作家、本書譯者 徐遲 譯本序
徐遲
亨利·戴維·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的生平十分簡單,也可以說十分不簡單。他生于一八一七年七月十二日,在美國的馬薩諸塞州,風光美麗的康科德城。這使他頗為自豪,該城是美國獨立戰(zhàn)爭的爆發(fā)地點。他說過:永遠使他驚喜的是他“生于全世界最可敬的地點”之一,而且“時間也剛好合適”,剛好是美國知識界極為活躍的年代。當時的康科德城燃燒著美國精神生活的輝耀火炬。在梭羅的青年時期,著名的作家、思想家——拉爾夫·沃爾多·愛默生①,已經(jīng)在康科德發(fā)表演說,撰文,出書,鼓吹卓越的人,給予梭羅的影響很深。 他的家庭境況比較困難,但他還是進入了哈佛大學。一八三七年畢業(yè),跟他的哥哥約翰一起在家鄉(xiāng)的一家私立學校里教了兩年書。對他,學生們都表示愛戴,他經(jīng)常帶著他們在戶外授課,野餐,讓學生們受到以大自然為講堂、以萬物為課本的生活教育。他被一位朋友稱作“詩人與博物學者”,并非過譽。他的生活和知識是豐富而淵博的。 一八三九年,他們兄弟倆在康科德河和梅里麥克河上航行了一個星期,后來他出版的第一本書就是這河上一星期航行的記錄。他對大自然的細致觀察,他一路上的探索沉思以及他的學識和文筆使他寫出一篇有名的旅行記,精雕細刻,他寫了十年才拿出來。 那時,他像愛默生那樣,在康科德學術(shù)講座上,做過多次演說,但并不受歡迎。一八四二年,約翰不幸病逝,從此亨利離開了學校。沒有固定的職業(yè),一八四三年他住到了愛默生家里,一邊照顧這位晚年的大作家,一邊在他的身旁研究他的思想。那時他也給愛默生主編的《日晷》季刊寫過稿子。稍后,他到了紐約,到愛默生兄弟的家里居住,希望在那里建立起他的文學生涯來。但他那種獨特的風格并不能被人喜愛,靠寫作維持生活也不容易,不久又回到家鄉(xiāng)。有一段時間他在家里幫助父親制造鉛筆,但很快又放棄了這項營利的事業(yè)。 一八四五年里,他走出了勇敢的一步。三月底他借來一把斧頭,跑到城外,在瓦爾登湖邊的森林中,開始伐木。七月四日,恰好那一天是獨立日①,他住進了自己蓋起來的湖邊的木屋。在木屋中,他觀察著,傾聽著,沉思著,夢想著,獨立生活了兩年又多一點,記錄了他的觀察體驗,分析研究他在自然界里得來的閱歷和經(jīng)驗?墒遣荒馨阉莫毦雍峡醋魇请[士生涯。他的目的是探索人生,批判人生。他并不是逃避人生而是走向人生,并且也曾以他自己的方式投身于當時的政治斗爭。在認為已達到了他的目的時,他就走出森林,回到了城里。 就是在瓦爾登湖濱獨居時,有一個晚上他到一個鞋匠家去補鞋,忽然遭到逮捕,并被拘禁在康科德的監(jiān)獄中。原因是他拒絕支付人頭稅。他已經(jīng)拒付了六年之久。他在獄中住了一夜,毫不在意。第二天因為有人給他付清了人頭稅,就被釋放了。釋放出來后,他還是到鞋匠家里,補好了他的鞋,然后穿上它,和一群朋友跑到兩英里外的一座高山上,漫游在那兒的看不到什么州政府的越橘叢中——這便是他的有名的入獄事件。在一八四九年出版的《美學》雜志第一期上,他發(fā)表了一篇有名的論文《公民不服從》。在其中,他認為好政府自然有利于人民,更不會去干擾人民,但所有的政府還都沒有能做到這一點,更不用說保存了奴隸制度的美國政府了,因此他拒絕支持它。他拒絕交付人頭稅,以此表示抗議,表示他不愿意服從這樣一個政府。他認為如果政府強迫人民去做違背良心的事,人民就應當有消極反抗的抵制它的權(quán)利!豆癫环䦶摹愤@篇論文對后來以絕食方式對英帝國主義進行斗爭的印度圣雄甘地的“不合作運動”“非暴力主義”有很大作用;對托爾斯泰“勿以暴抗暴”的思想也有啟發(fā);對羅曼·羅蘭也曾有一定的影響。 梭羅一生都是反對美國的蓄奴制度的,不止一次幫助黑奴逃亡。繼一八四五年的抗議之后,在一八五一年和愛默生一起積極支持了約翰·布朗①的反對蓄奴運動,一直到一八五九年十月三十日布朗被判絞刑,梭羅在康科德市會堂發(fā)表演說《為約翰·布朗請愿》。布朗死后,當?shù)鼐芙^給布朗開追悼會,梭羅親自跑到市會堂去敲響大鐘,召集群眾舉行會議。梭羅關(guān)于約翰·布朗的一系列文章都是強烈的政治論文。這期間,梭羅得了肺結(jié)核病,健康明顯地變壞。雖然去明尼蘇達州作了一次醫(yī)療性質(zhì)的旅行,但病情并無好轉(zhuǎn)。他自己知道已不久人世了。最后的兩年里,他平靜地整理他的三十九卷日志手稿,從中選出一些文章發(fā)表在《大西洋月刊》上。他平靜安詳?shù)亟Y(jié)束了他的一生。他死于一八六二年五月六日,其時還未滿四十五歲。 梭羅生前,只出版了兩本書。一八四九年自費印刷出版了《康科德和梅里麥克河上的一星期》,印了一千冊,只售出二百一十五冊。送掉七十冊,存書都堆在家里,因此負債,好不容易才還清。一八五四年出版了《瓦爾登湖》,也沒有引起多少注意,相反地,受到詹姆斯·洛厄爾①以及羅伯特·路易·斯蒂文生②的譏刺和批評。但隨著時光的流逝,這部書的影響越來越大了,它已成為美國文學中一本獨特的書,一部世界名著。他一生寫了三十九卷手稿,都是他的日志,或者說就是日記,其中記錄著他的觀察和思想,理想和信念。它們是他的生命的精髓,給他的文章提供了豐富的第一手材料。他在世時在報刊上發(fā)表的文章,死后收集成書的有《旅行散記》(出版于一八六三年)、《緬因森林》(出版于一八六四年)和 《科德角》(出版于一八六五年)等。 《瓦爾登湖》是一本寂寞的書,恬靜的書,智慧的書。其分析生活,批判習俗,有獨到處,但頗有一些難懂的地方,作者自己也說過“請原諒我說話晦澀”,例如那失去了的獵犬、栗色馬和斑鳩的寓言。有位愛德華先生特地跑到克拉克島上去問他什么意思。他反問:“你沒有失去嗎?”但這本書內(nèi)也有許多篇頁是形象描繪,優(yōu)美細致,像湖水的純潔透明,山林的茂密翠綠;也有一些篇頁說理透徹,十分精辟,能啟發(fā)人。這是一百多年以前的書,似乎至今還未失去它的意義。其實,至今還能留下來的過去的名著,它們在歷史長河中,總是在向前運動的。它們的作者是人類的接力跑中的一個個選手。這就是它們和他們的價值所在。本書十分精深,不是一般的讀物。在白晝的繁忙生活中,我有時讀它還讀不進去,似乎我異常喜愛的這本書忽然又不那么可愛可喜了,似乎覺得它什么好處也沒有,甚至弄得將信將疑起來。可是黃昏以后,心情漸漸寂寞和恬靜下去,再讀此書,則忽然又頗有味,而看的就是白天看不出好處、辨不出味道的章節(jié),語語驚人,字字閃光,沁人肺腑,動我衷腸。到了夜深人靜、萬籟無聲之時,這《瓦爾登湖》毫不晦澀,清澄見底,吟誦之下,不禁為之神往了。 人們常說,作家應當找一個僻靜幽雅的去處去進行創(chuàng)作;信然,然而未必盡然。我反而認為,讀書確乎需要一個幽靜良好的環(huán)境,尤其讀好書,需要的是能夠高度集中的精神條件。讀者最需要有一個樸素淡泊的心地。讀《瓦爾登湖》如果又能引起讀者跑到一個山明水秀的、不受污染的地方去的興趣,就在那樣的地方讀它更是相宜了。 梭羅的書近年在西方世界更獲得重視。嚴重的污染使得人們重新向往瓦爾登湖和山林的澄靜的清新空氣。梭羅的書自有一些可取之處。他能從食物、住宅、衣服和燃料,這些生活之必需出發(fā),以經(jīng)濟作為本書的開篇,崇尚實踐,含有樸素的唯物主義思想。
、佟勰≧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美國散文作家,詩人,先驗主義作家的代表。 ① 七月四日,美國國慶。 、佟〖s翰·布朗(John Brown,1800—1859),美國廢奴運動的杰出組織者之一,因協(xié)助奴隸逃跑而被判處絞刑。 ① 詹姆斯·洛厄爾(James Russell Lowell,1819—1891),美國詩人,散文作家,外交家。 、凇×_伯特·路易·斯蒂文生(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英國小說家。 亨利·戴維·梭羅(1817—1862) 美國著名作家,超驗主義代表人物。其思想 深受愛默生影響,提倡回歸本心,親近自然。 他于 1845 年在瓦爾登湖畔親自搭建木屋, 自耕自食,記錄下對自然與世界的觀察與思考,以此為題材寫成長篇散文《瓦爾登湖》, 成為超驗主義經(jīng)典作品。
徐遲(1914—1996) 著名詩人、散文家、報告文學作家。代表作 有《哥德巴赫猜想》《地質(zhì)之光》《祁連山下》 《生命之樹常綠》等。 經(jīng)濟篇 085 補充詩篇 087 我生活的地方;我為何生活 111 閱讀 127 聲 152 寂寞 166 訪客 182 種豆 197 村子 205 湖 237 倍克田莊 250 更高的規(guī)律 266 禽獸為鄰 284 室內(nèi)的取暖 304 舊居民;冬天的訪客 323 冬天的禽獸 338 冬天的湖 359 春天 385 結(jié)束語 第一年夏天,我沒有讀書;我種豆。不,我比干這個還好。有時候,我不能把眼前的美好的時間犧牲在任何工作中,無論是腦的或手的工作。我愛給我的生命留有更多余地。有時候,在一個夏天的早晨里,照常洗過澡之后,我坐在陽光下的門前,從日出坐到正午,坐在松樹、山核桃樹和黃櫨樹中間,在沒有打擾的寂寞與寧靜之中,凝神沉思,那時鳥雀在四周唱歌,或默不作聲地疾飛而過我的屋子,直到太陽照上我的西窗,或者遠處公路上傳來一些旅行者的車輛的轔轔聲,提醒我時間的流逝。我在這樣的季節(jié)中生長,好像玉米生長在夜間一樣,這比任何手上的勞動好得不知多少了。這樣做不是從我的生命中減去了時間,而是在我通常的時間里增添了許多,還超產(chǎn)了許多。我明白了東方人的所謂沉思以及拋開工作的意思了。大體上,虛度歲月,我不在乎。白晝在前進,仿佛只是為了照亮我的某種工作;可是剛才還是黎明,你瞧,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我并沒有完成什么值得紀念的工作。我也沒有像鳴禽一般地歌唱,我只靜靜地微笑,笑我自己幸福無涯。正像那麻雀,蹲在我門前的山核桃樹上,啁啾地叫著,我也竊竊笑著,或抑制了我的啁啾之聲,怕它也許從我的巢中聽到了。我的一天并不是一個個星期中的一天,它沒有用任何異教的神來命名,也沒有被切碎為小時的細末子,也沒有因嘀嗒的鐘聲而不安;因為我喜歡像印度的普里①人,據(jù)說對于他們,“代表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是同一個字,而在表示不同的意義時,他們一面說這個字一面做手勢,手指后面的算昨天,手指前面的算明天,手指頭頂?shù)谋闶墙裉!痹谖业氖忻裢麄冄壑,這純粹是懶惰;可是,如果用飛鳥和繁花的標準來審判我的話,我想我是毫無缺點的。人必須從其自身中間找緣由,這話極對。自然的日子很寧靜,它也不責備他懶惰。 我的生活方式至少有這個好處,勝過那些不得不跑到外面去找娛樂、進禮交界或上戲院的人,因為我的生活本身便是娛樂,而且它永遠新奇。這是一個多幕劇,而且沒有最后的一幕。如果我們常常能夠參照我們學習到的最新最好的方式來過我們的生活和管理我們的生活,我們就絕對不會為無聊所困。只要緊緊跟住你的創(chuàng)造力,它就可以每一小時指示你一個新的前景。家務事是愉快的消遣。當我的地板臟了,我就很早起身,把我的一切家具搬到門外的草地上,床和床架堆成一堆,就在地板上灑上水,再灑上湖里的白沙,然后用一柄掃帚,把地板刮擦得干凈雪白:等到老鄉(xiāng)們用完他們的早點,太陽已經(jīng)把我的屋子曬得夠干燥,我又可以搬回去;而這中間我的沉思幾乎沒有中斷過。這是很愉快的,看到我家里全部的家具都放在草地上,堆成一個小堆,像一個吉普賽人的行李,我的三腳桌子也擺在松樹和山核桃樹下,上面的書本筆墨我都沒有拿開。它們好像很愿意上外邊來,也好像很不愿意給搬回屋里去。有時我就躍躍欲試地要在它們上面張一個帳篷,我就在那里就位。太陽曬著它們是值得一看的景致,風吹著它們是值得一聽的聲音,熟稔的東西在戶外看到比在室內(nèi)有趣得多。小鳥坐在相隔一枝的丫枝上,長生草在桌子下面生長,黑莓的藤攀住了桌子腳;松實、栗子和草莓葉子到處落滿。它們的形態(tài)似乎是這樣轉(zhuǎn)變成為家具,成為桌子、椅子、床架的,——因為這些家具原先曾經(jīng)站在它們之間。 我的房子是在一個小山的山腰,恰恰在一個較大的森林的邊緣,在一個蒼松和山核桃的小林子的中央,離開湖邊六桿之遠,有一條狹窄的小路從山腰通到湖邊去。在我前面的院子里,生長著草莓,黑莓,還有長生草,狗尾草,黃花紫菀,矮橡樹和野櫻桃樹,越橘和落花生。五月尾、野櫻桃(學名Cerasus pumila)在小路兩側(cè)裝點了精細的花朵,短短的花梗周圍是形成傘狀的花叢,到秋天里就掛起了大大的漂亮的野櫻桃,一球球地垂下,像朝四面射去的光芒。它們并不好吃,但為了感謝大自然的緣故,我嘗了嘗它們。黃櫨樹(學名Rhus glabra)在屋子四周異常茂盛地生長,把我建筑的一道矮墻掀了起來,第一季就看它長了五六英尺。它的闊大的、羽狀的、熱帶的葉子,看起來很奇怪,卻很愉快。在晚春中,巨大的蓓蕾突然從仿佛已經(jīng)死去的枯枝上跳了出來,魔術(shù)似的變得花枝招展了,成了溫柔的青色而柔軟的枝條,直徑也有一英寸;有時,正當我坐在窗口,它們?nèi)绱巳涡缘厣L,壓彎了它們自己的脆弱的關(guān)節(jié),我聽到一枝新鮮的柔枝忽然折斷了,雖然沒有一絲兒風,它卻給自己的重量壓倒,而像一把羽扇似的落下來。在八月中,大量的漿果,曾經(jīng)在開花的時候誘惑過許多野蜜蜂,也漸漸地穿上了它們的光耀的紅天鵝絨的彩色,也是給自己的重量壓倒,終于折斷了它們的柔弱的肢體。
在這一個夏天的下午,當我坐在窗口,鷹在我的林中空地盤旋,野鴿子在疾飛,三三兩兩地飛入我的眼簾,或者不安地棲息在我屋后的白皮松枝頭,向著天空發(fā)出一個呼聲;一只魚鷹在水面上啄出一個酒窩,便叼走了一尾魚;一只水貂偷偷地爬出了我門前的沼澤,在岸邊捉到了一只青蛙;蘆葦鳥在這里那里掠過,隰地莎草在它們的重壓下彎倒;一連半小時,我聽到鐵路車輛的軋軋之聲,一忽兒輕下去了,一忽兒又響起來了,像鷓鴣在撲翅膀,把旅客從波士頓裝運到這鄉(xiāng)間來。我也并沒有生活在世界之外,不像那個孩子,我聽說他被送到了本市東部的一個農(nóng)民那里去,但待了不多久,他就逃走了,回到家里,鞋跟都磨破了,他實在想家。他從來沒有見過那么沉悶和偏僻的地方;那里的人全走光了;你甚至于聽不見他們的口笛聲!我很懷疑,現(xiàn)在在馬薩諸塞州不知還有沒有這樣的所在:
真的啊,我們的村莊變成了一個靶子, 給一支飛箭似的鐵路射中, 在和平的原野上,它是康科德——協(xié)和之音。
菲茨堡鐵路在我的住處之南約一百桿的地方接觸到這個湖。我時常沿著它的堤路走到村里去,好像我是由這個鏈索和社會相聯(lián)絡的。貨車上的人,是在全線上來回跑的,跟我打招呼,把我當作老朋友,過往次數(shù)多了,他們以為我是個雇工;我的確是個雇工。我極愿意做那地球軌道上的某一段路軌的養(yǎng)路工。 夏天和冬天,火車頭的汽笛穿透了我的林子,好像農(nóng)家的院子上面飛過的一只老鷹的尖叫聲,通知我有許多焦躁不安的城市商人已經(jīng)到了這個市鎮(zhèn)的圈子里,或者是從另一個方向來到一些村中行商。它們是在同一個地平線上的,它們彼此發(fā)出警告,要別個在軌道上讓開,呼喚之聲有時候兩個村鎮(zhèn)都能聽到。鄉(xiāng)村啊,這里送來了你的雜貨了;鄉(xiāng)下人啊,你們的食糧!沒有任何人能夠獨立地生活,敢于對它們道半個“不”字。于是鄉(xiāng)下人的汽笛長嘯了,這里是你們給它們的代價!像長長的攻城槌①般的木料以一小時二十英里的速度,沖向我們的城墻,還有許多的椅子,城圈以內(nèi)所有負擔沉重的人現(xiàn)在有得坐了。鄉(xiāng)村用這樣巨大的木材的禮貌給城市送去了座椅。所有印第安山間的越橘全部給采下來,所有的雪球漿果也都裝進城來了。棉花上來了,紡織品下去了;絲上來了,羊毛下去了;書本上來了,可是著作書本的智力降低了。 當我遇見那火車頭,帶了它的一列車廂,像行星運轉(zhuǎn)似的移動前進,——或者說,像一顆掃帚星,因為既然那軌道不像一個會轉(zhuǎn)回來的曲線,看到它的人也就不知道在這樣的速度下,向這個方向馳去的火車,會不會再回到這軌道上來,——水蒸氣像一面旗幟,形成金銀色的煙圈飄浮在后面,好像我看到過的高高在天空中的一團團絨毛般的白云,一大塊一大塊地展開,并放下豪光來,——好像這位旅行著的怪神,吐出了云霞,快要把夕陽映照著的天空作它的列車的號衣;那時我聽到鐵馬吼聲如雷,使山谷都響起回聲,它的腳步踩得土地震動,它的鼻孔噴著火和黑煙(我不知道在新的神話中,人們會收進怎樣的飛馬或火龍),看來好像大地終于有了一個配得上住在地球上的新的種族了。如果這一切確實像表面上看來的那樣,人類控制了元素,使之服務于高貴的目標,那該多好!如果火車頭上的云真是在創(chuàng)英雄業(yè)績時所冒的汗,蒸汽就跟飄浮在農(nóng)田上空的云一樣有益,那么,元素和大自然自己都會樂意為人類服務,當人類的護衛(wèi)者了。 我眺望那早車時的心情,跟我眺望日出時的一樣,日出也不見得比早車更準時;疖嚤枷虿ㄊ款D,成串的云在它后面拉長,越升越高,升上了天,片刻間把太陽遮住,把我遠處的田野蔭蔽了。這一串云是天上的列車,旁邊那擁抱土地的小車輛,相形之下,只是一支標槍的倒鉤了。在這冬天的早晨,鐵馬的馭者起身極早,在群山間的星光底下喂草駕挽。它這么早生了火,給它內(nèi)熱,以便它起程趕路。要是這事既能這樣早開始,又能這樣無害,那才好啦!積雪深深時,它給穿上了雪鞋,用了一個巨大的鐵犁,從群山中開出條路來,直到海邊,而車輛像一個溝中播種器,把所有焦灼的人們和浮華的商品,當作種子飛撒在田野中。一整天,這火駒飛過田園,停下時,只為了它主人要休息。就是半夜里,我也常常給它的步伐和兇惡的哼哈聲吵醒;在遠處山谷的僻隱森林中,它碰到了冰雪的封鎖;要在曉星底下它才能進馬廄,可是既不休息,也不打盹,它立刻又上路旅行去了。有時,在黃昏中,我聽到它在馬廄里,放出了這一天的剩余力氣,使它的神經(jīng)平靜下來,臟腑和腦袋也冷靜了,可以打幾個小時的鋼鐵的瞌睡。如果這事業(yè),這樣曠日持久和不知疲乏,又能這樣英勇不屈而威風凜凜,那才好呵! 市鎮(zhèn)的僻處,人跡罕到的森林,從前只在白天里獵人進入過,現(xiàn)在卻在黑夜中,有光輝燦爛的客廳飛突而去。居住在里面的人卻一無所知;此一刻它還靠在一個村鎮(zhèn)或大城市照耀得如同白晝的車站月臺上,一些社交界人士正聚集在那里,而下一刻已經(jīng)在郁沉的沼澤地帶,把貓頭鷹和狐貍都嚇跑了。列車的出站到站現(xiàn)在成了林中每一天的大事了。它們這樣遵守時間地來來去去,而它們的汽笛聲老遠都聽到,農(nóng)夫們可以根據(jù)它來校正鐘表,于是一個管理嚴密的機構(gòu)調(diào)整了整個國家的時間。自從發(fā)明了火車,人類不是更能遵守時間了嗎?在火車站上,比起以前在驛車站來,他們不是說話更快,思想不也是更敏捷了嗎?火車站的氣氛,好像是通上了電流似的。對于它創(chuàng)造的奇跡,我感到驚異;我有一些鄰居,我本來會斬釘截鐵地說他們不會乘這么快的交通工具到波士頓去的,現(xiàn)在只要鐘聲一響,他們就已經(jīng)在月臺上了!盎疖囀健弊黠L,現(xiàn)在成為流行的口頭禪;由任何有影響的機構(gòu)經(jīng)常提出,離開火車軌道的真心誠意的警告,那是一定要聽的。這件事既不能停下車來宣讀法律作為警告,也不能向群眾朝天開槍。我們已經(jīng)創(chuàng)造了一個命運,一個Atropos①,這永遠也不會改變。(讓這做你的火車頭的名稱。)人們看一看廣告就知道幾點幾十分,有幾支箭要向羅盤上的哪幾個方向射出;它從不干涉別人的事,在另一條軌道上,孩子們還乘坐了它去上學呢。我們因此生活得更穩(wěn)定了。我們都受了教育,可以做退爾②的兒子,然而空中充滿了不可見的箭矢。除了你自己的道路之外,條條路都是宿命的道路。那么,走你自己的路吧。 使我欽佩于商業(yè)的,乃是它的進取心和勇敢。它并不拱手向朱庇特大神祈禱。我看到商人們每天做他們的生意,多少都是勇敢而且滿足的,比他們自己所想的局面更大,也許還比他們自己計劃了的更有成就。在布埃納維斯塔③的火線上,能站立半小時的英雄,我倒不覺得怎樣,我還是比較佩服那些在鏟雪機里過冬,堅定而又愉快的人們;他們不但具有連拿破侖也認為最難得的早上三點鐘的作戰(zhàn)勇氣,他們不但到這樣的時刻了都還不休息,而且還要在暴風雪睡著了之后他們才去睡,要在他們的鐵馬的筋骨都凍僵了之后他們才躺下。在特大風雪的黎明,風雪還在吹刮,凍結(jié)著人類的血液呢,我聽到他們的火車頭的被蒙住了的鐘聲,從那道霧蒙蒙的凍結(jié)了的呼吸中傳來,宣告列車來了,并未誤點,毫不理睬新英格蘭的東北風雪的否決權(quán),我看到那鏟雪者,全身雪花和冰霜,眼睛直瞅著它的彎形鐵片,而給鐵片翻起來的并不僅僅是雛菊和田鼠洞,還有像內(nèi)華達山上的巖石,那些在宇宙外表占了一個位置的一切東西。 商業(yè)是出乎意料地自信的,莊重的,靈敏的,進取的,而且不知疲勞的。它的一些方式都很自然,許多幻想的事業(yè)和感傷的試驗都不能跟它相提并論,因此它有獨到的成功。一列貨車在我旁邊經(jīng)過之后,我感到清新,氣概非凡了,我聞到了一些商品的味道,從長碼頭到卻姆潑蘭湖的一路上,商品都散發(fā)出味道來,使我聯(lián)想到了外國、珊瑚礁、印度洋、熱帶氣候和地球之大。我看到一些棕櫚葉,到明年夏天,有多少新英格蘭的亞麻色的頭發(fā)上都要戴上它的,我又看到馬尼拉的麻、椰子殼、舊繩索、黃麻袋、廢鐵和銹釘,這時候我更覺得自己是一個世界公民了。一車子的破帆,造成了紙,印成了書,讀起來一定是更易懂、更有趣。誰能夠像這些破帆這樣把它們經(jīng)歷驚風駭浪的歷史,生動地描繪下來呢?它們本身就是不需要校閱的校樣。經(jīng)過這里的是緬因森林中的木料,上次水漲時沒有扎排到海里去,因為運出去或者鋸開的那些木料的關(guān)系,每一千根漲了四元,洋松啊,針樅啊,杉木啊,——頭等,二等,三等,四等,不久前還是同一個質(zhì)量的林木,搖曳在熊、麋鹿和馴鹿之上。其次隆隆地經(jīng)過了湯麥斯東石灰,頭等貨色,要運到很遠的山區(qū)去,才卸下來的。至于這一袋袋的破布,各種顏色,各種質(zhì)料,真是棉織品和細麻布的最悲慘的下場,衣服的最后結(jié)局,——再沒有人去稱贊它們的圖案了,除非是在密爾沃基市,這些光耀的衣服質(zhì)料,英國、法國、美國的印花布,方格布,薄紗等,——卻是從富有的,貧賤的,各方面去搜集攏來的破布頭,將要變成一色的,或僅有不同深淺的紙張,說不定在紙張上會寫出一些真實生活的故事,上流社會下等社會的都有,都是根據(jù)事實寫的!這一輛緊閉的篷車散發(fā)出咸魚味,強烈的新英格蘭的商業(yè)味道,使我聯(lián)想到大河岸和漁業(yè)了。誰沒有見過一條咸魚呢?全部都是為我們這個世界而腌了的,再沒有什么東西能使它變壞了,它教一些堅韌不拔的圣人都自慚不如哩。有了咸魚,你可以掃街,你可以鋪街道,你可以劈開引火柴,躲在咸魚后面,驢馬隊的夫子和他的貨物也可以避太陽,避風雨了,——正如一個康科德的商人實行過的,商人可以在新店開張時把咸魚掛在門上當招牌,一直到最后老主顧都沒法說出它究竟是動物呢,還是植物或礦物時,它還是白得像雪花,如果你把它放在鍋里燒開,依然還是一條美味的咸魚,可供星期六晚上的宴會。其次是西班牙的皮革,尾巴還那樣扭轉(zhuǎn),還保留著當它們在西班牙本土的草原上疾馳時的仰角,——足見是很頑固的典型,證明性格上的一切缺點是如何地沒有希望而不可救藥啊。實在的,在我知道了人的本性之后,我承認在目前的生存情況之下,我決不希望它能改好,或者變壞。東方人說,“一條狗尾巴可以燒,壓,用帶子綁,窮十二年之精力,它還是不改老樣子。”對于像這些尾巴一樣根深蒂固的本性,僅有一個辦法,就是把它們制成膠質(zhì),我想通常就是拿它們來派這種用場的,它們才可以膠著一切。這里是一大桶糖蜜,也許是白蘭地,送到佛蒙特的克丁司維爾,給約翰·史密斯先生,青山地區(qū)的商人,他是為了他住處附近的農(nóng)民采辦進口貨的,或許現(xiàn)在他靠在他的船的艙壁上,想著最近裝到海岸上來的一批貨色將會怎樣影響價格,同時告訴他的顧客,他希望下一次火車帶到頭等貨色,這話在這個早晨以前就說過二十遍了。這已經(jīng)在《克丁司維爾時報》上登過廣告。 這些貨物上來,另一些貨物下去。我聽見了那疾馳飛奔的聲音,從我的書上抬起頭來,看到了一些高大的洋松,那是從極北部的山上砍伐下來的,它插上翅膀飛過了青山和康涅狄格州,它箭一樣地十分鐘就穿過了城市,人家還沒有看到它,已經(jīng)
“成為一只旗艦上面的一枝桅桿。”①
聽!這里來了牛車,帶來了千山萬壑的牛羊,空中的羊棚、馬棚和牛棚啊,還有那些帶了牧杖的牧者,羊群之中的牧童,什么都來了,只除了山中的草原,它們被從山上吹下來,像九月的風吹下蕭蕭落葉?罩谐錆M了牛羊的咩叫之聲,公牛們擠來擠去,仿佛經(jīng)過的是一個放牧的山谷。當帶頭羊鈴子震響的時候,大山真的跳躍如公羊,而小山跳躍如小羊。在中央有一列車的牧者,現(xiàn)在他們和被牧者一樣,受到同等待遇,他們的職業(yè)已經(jīng)沒有了,卻還死抱住牧杖,那像是他們的證章?墒撬麄兊墓罚侥睦锶チ四?這對它們來說是潰散;它們完全被擯棄了;它們失去了嗅跡。我仿佛聽到它們在彼得博羅山中吠叫,或者在青山的西邊山坡上咻咻地走著。它們不出來參加死刑的觀禮。它們也失了業(yè)。它們的忠心和智慧現(xiàn)在都不行了。它們丟臉地偷偷溜進它們的狗棚,也許變得狂野起來,和狼或狐貍賽了個三英里的跑。你的牧人生活就這樣旋風似的過去了,消失了。可是鐘響了,我必須離開軌道,讓車子過去;——
鐵路于我何有哉? 我絕不會去觀看 它到達哪里為止。 它把些崖洞填滿, 給燕子造了堤岸, 使黃沙遍地飛揚, 叫黑莓到處生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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