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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理筆下的彼得堡是個充滿謊言與假象的世界。在這里一切都是欺騙,一切都是幻影,一切都和表面看到的樣子不同!你眼前看到的純情少女,其實是個賣身為生的娼妓;那個衣冠楚楚的官僚,其實是個脫離了主人身體的鼻子;看似志得意滿、功成名就的畫家其實早已失去了初的才能;那幅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肖像畫其實蘊含著魔鬼的力量,會把所有擁有它的人引入黑暗的深淵……在這個虛偽的世界里,想要誠實地、高尚地生活的人們注定沒有幸福的結局!赌叽蠼帧返闹魅斯⒏呱械漠嫾冶铀箍ㄟ|夫因為愛情理想的破滅而悲慘地死去,而他的朋友,只把愛情當成享樂的庇羅果夫仍好好地活在世上;兢兢業(yè)業(yè)的小官吏通過節(jié)衣縮食買來的新外套被人搶走,而為此受到訓斥并付出生命代價的卻是他自己。美德不被獎賞,惡行不被懲罰,果戈理顛覆了傳統(tǒng)文學中的道德范式,并以這樣的情節(jié)設定表現了現實的非邏輯性。
尼古拉·瓦西里耶維奇·果戈理(18091852)被別林斯基譽為文壇盟主,詩人魁首,被車爾尼雪夫斯基稱為俄國散文之父,關于果戈理在俄國文學史上的意義已經無須贅述。長久以來人們對果戈理的研究熱情一直長盛不衰,對果戈理及其作品的解讀也隨著歷史語境的變遷而表現出不同的時代特點。
在果戈理時代,別林斯基的文學批評形成了評論界的主流觀點,同時也奠定了十九世紀果戈理文學批評的主要基調。果戈理被解讀成一個揭露俄國社會黑暗和弊病的現實主義作家,一個偉大的諷刺作家。到了二十世紀初,果戈理的現實主義作家身份開始受到白銀時代文學家和思想家的重新審視。梅列日科夫斯基、勃留索夫、別爾嘉耶夫等人紛紛指出,果戈理的作品反映的并不是作者生活的那個時代的現實,把果戈理稱作現實主義作家是十分荒謬的,而他同時代的那些批評家們并沒有真正理解他。蘇聯(lián)時期的果戈理文學批評實現了向別林斯基傳統(tǒng)的回歸,以赫拉普欽科為代表的蘇聯(lián)文藝學家再次確立了果戈理的現實主義作家身份,并在此基礎上對果戈理的藝術世界進行全面的詩學分析,白銀時代學者的聲音被逐漸淹沒并遺忘。隨著蘇聯(lián)的解體,對果戈理的馬克思主義研究中斷,代之以自由主義研究,果戈理身上被學者們貼上了宗教作家浪漫主義作家的新標簽,對果戈理文學遺產的批評表現出多元化、多聲部的新傾向。
事實上,無論在果戈理生前還是身后,批評家們對果戈理的看法從未達成過一致。在別林斯基時代,以舍維廖夫為代表的斯拉夫派學者對果戈理作品的批評結論與別林斯基的觀點大相徑庭;在蘇聯(lián)時代,永遠的反對派西尼亞夫斯基、《洛麗塔》的作者納博科夫等海外學者發(fā)出了與蘇聯(lián)學者完全不同的聲音;直到今天,俄國學者關于果戈理的爭論仍在繼續(xù),以瓦羅巴耶夫為代表的宗教解讀派和以尤里·曼恩為代表的詩學解讀派,都堅持自身方法與觀點的正確性,互不認可對方的研究成果。果戈理研究的學術史表明,對果戈理及其作品的解讀在共時和歷時兩個維度上都從未有過統(tǒng)一的觀點,這一現象本身已經說明了其作品本身的復雜性。經典文學的魅力就在于它具有復雜而多意的深刻內涵,作為讀者大可不必受限于文學史上對作品已經形成的定見,閱讀的美好在于享受閱讀過程,感受文字背后的思想,并與作者展開跨越時空的心靈碰撞。偉大的文學作品往往能讓讀者的心靈在碰撞中產生更多的花火,照亮、甚至改變讀者的靈魂底色。果戈理的創(chuàng)作無疑是具有這種影響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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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果戈理位于莫斯科新處女公墓的墓碑上寫著選自《圣經》之《耶利米書》中的一句話,我用痛苦的眼淚嘲笑。 《圣經》是果戈理生前常捧讀的書,這句話則是對他的人生與創(chuàng)作的注解。
侯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