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文集:文學(xué)之神朗朗一笑》是湖北第二師范學(xué)院雙語教學(xué)試點課程《外國媒介集團(tuán)研究》的成果,匯集新聞學(xué)、英語教學(xué)和教學(xué)設(shè)計三方面專家通力合作的結(jié)晶。全書以中英兩種語言,從品牌產(chǎn)業(yè)鏈打造、全球擴(kuò)張戰(zhàn)略、企業(yè)文化特征、核心競爭力等方面,對全球最大的幾個跨國跨媒體集團(tuán)——康卡斯特、維亞康姆、美國在線時代華納、迪斯尼、新聞集團(tuán)、貝塔斯曼進(jìn)行解讀,回顧外國媒介集團(tuán)成長歷史,分析經(jīng)營管理得失
富貴嬸
每天只開一次門。每天一定要開一次門!爸ㄑ、吱呀”,聲聲沉澀,像是無精打采的婦人的嘆息。五十四間房,五十四聲嘆息。早等在門外的風(fēng)絲絲兒吹入,霉腐的塵氣就又添了一層咸腥的氣息。
最后打開的是三樓面海的正大門。像拉開一幅風(fēng)景畫的遮簾,放眼望去,只見天水相連處,朝霞像巨扇一般從水面向上鋪展了半個天空,海波蕩漾著七彩的光,半個股紅的日頭,被海和天擁抱著,就在神思稍縱的瞬間紅日向海輕俏一吻,掙脫了,英氣勃勃地獨立于天之穹。
富貴嬸抬起腫腫的眼皮掠了它們一眼。只一眼。這般的良辰美景,她在三樓的大門口看了五十年共一萬八千二百多次了。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太陽照樣升起,只要海水不會干枯,只要她照樣活著,她就還要天天在這個時刻打開大門,與它們相見。
她摁摁一夜輾轉(zhuǎn)松懈了的發(fā)髻,踢踏著拖鞋下樓來,嘴里兀自喃喃:“我家先生說,刀架在脖上,想到的就是這個從海里鉆出來的紅噴噴日頭臉。真奇怪。嘖嘖嘖,怪!”
“咣——咣——咣”,鄭長夏耷拉著頭,腦子里暈糊糊的像翻騰著一團(tuán)漿,眼前昏花花的,什么也看不清爽;耳朵卻特別靈,灌滿了咣咣的喪鑼聲。記得唐山政府拿犯人開刀問斬時,是要敲響大鑼的。他納悶得很,這小小沙撈越島也和唐山一樣,殺人時競也要銅鑼大呼小叫地湊熱鬧。
是不是聽岔了?啊,是鬼叫魂吧。唐山的窮日子不好過,這馬來土著的飯也難吃呢!就為錯砍了三十幾棵橡膠樹苗子,這些黑黝黝的土人就要把他砍頭示眾了。想當(dāng)初,丟下唐山臨海的兩問破屋,甩兩只破袖,抱一肚子發(fā)財夢飄流到這海角天涯,沒想到才七天,卻要身首分家,唉!好在無有父母兄弟姐妹,死了無人牽掛,也不用牽掛別人。他認(rèn)命地閉上眼。
冷嗖嗖的刀背橫在了脖根上。
尖厲的哨聲響了起來。
刀離了脖,擺弄出一副砍腦的最佳架勢。
海在鄭長夏閉合著的眼前翻涌咆哮,紅日如輪,冉冉而上。世間有多少不平?唯有太陽天天在窮人頭上升起。馬上就要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他竭力睜大雙眼去天空尋找太陽,頭仰著,兩掛年輕的淚水在太陽下閃耀著清亮的光。
又一聲尖厲的哨聲。
他覺得,腦殼是落下來了。“咚”!腦殼兒竟然回到東海邊上面朝太陽升起的兩間破屋前,閩南的風(fēng)沙掩埋了它,溫馨溫馨的。
他閉上了眼,進(jìn)入安然的無覺無知世界。
想到這里,富貴嬸臉露笑色。她的先生鄭長夏的腦殼,不是落在閩南的風(fēng)沙里,是落進(jìn)一個女人的懷里。當(dāng)然,那時,她還墊著尿布吸娘的奶,他還不是她的先生呢。
當(dāng)?shù)赝林袀土法律,外鄉(xiāng)的死囚若被當(dāng)?shù)嘏苏袨榉蛐,免殺。?dāng)他幽幽醒來,睜開傻氣十足的大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枕在一個三十多歲的黑女人的胳膊彎里。從此,他成了她的小丈夫。他感激她活命之恩,雖無愛情,卻有誠意。不久,入了當(dāng)?shù)丶,發(fā)憤經(jīng)營黑女人的橡膠園,克盡為夫為父為人之責(zé)。她很會生育,二十年里為他生下六兒二女。孩子個個黑皮。黃皮人生了一群黑皮仔,他覺得對不起祖宗。橡膠園發(fā)了。他手里有了富足的錢,就想唐山。夜里常常夢見父母墳頭的荒草凄凄惶惶地?fù)u晃,兩間破屋可憐巴巴地東倒西歪。四十五歲這一年,再也熬不住,辭別了妻兒,攜了大宗的錢,回到家鄉(xiāng)來,要了結(jié)三件大事:修墳祭祖。起厝留基。娶漢妻生漢兒。
聽說鄭村的大華僑起了金屋要納嬌,方圓幾十里的媒婆聞風(fēng)而動,爭先恐后把漂亮的女孩子串珠般牽到他眼前。他錢多迷人眼,可還是有許多女孩子一看他臉上大把的皺紋和腆起的大肚,就躲在媒人背后悄悄說聲“我不”了。有做父母的貪圖他的富貴,連哄帶罵又把女兒帶著來。他一看很不高興,公開聲明:一、貪我錢的不要。二、嫌我老的不要。三、漂亮的不要。
大樓落成了,他也好不容易相中了三個姑娘,依次叫劉玉梅、李紅英、陳秀花。三個全是壯壯的身腰粗粗的手,且都識得幾個大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