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老舍中短篇小說選集,收錄了人民藝術家老舍(舒慶春)創(chuàng)作的17部中短篇小說:《我這一輩子》《不成問題的問題》《微神》《抱孫》《黑白李》《小玲兒》《老字號》《月牙兒》《歪毛兒》《馬褲先生》《大悲寺外》《開市大吉》,以及“老舍五則”:《柳家大院》《也是三角》《斷魂槍》《上任》《兔》。作品多取材于市井小民,生活氣息醇厚,老舍用通俗平白、詼諧幽默的語言,“三言兩語就勾出一個人物形象的輪廓來”。在他的筆下,時代的氣息、各地的風土民情、小人物的悲歡離合躍然紙上
舒舍予,字老舍,現(xiàn)年四十歲,面黃無須,生于北平。
三歲失怙,可謂無父;志學之年,不存,可謂無君,無父無君,特別孝愛老母,布爾喬亞之仁未能一掃空也。
幼讀三百篇,不求甚解。繼學師范,遂奠教書匠之基。
及壯,糊口四方,教書為業(yè),甚難發(fā)財;每購獎券,以得末彩為榮,亦甘于寒賤也。
二十七歲時發(fā)憤著書,科學、哲學無所懂,故寫小說,博大家一笑,沒什么了不得。
三十四歲結婚,今已有一女一男,均狡猾可喜。
閑時喜養(yǎng)花,不得其法,每每有葉無花,也不忍棄。
書無所不讀,全無收獲,并不著急。
教書做事,均甚認真,往往吃虧,也不后悔。如此而已。再活四十年也許能有點出息!不過不可能了
老舍(1899年2月3日—1966年8月24日),原名舒慶春,字舍予,中國現(xiàn)代小說家、作家,杰出的語言大師、人民藝術家,北京滿族正紅旗人。因出生于陰歷立春,父母為他取名“慶春”,含有慶賀春來、前景美好之意。后更名為舒舍予,含有“舍棄自我”,亦即“忘我”的意思。
1918年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學校。1924年赴英國。在倫敦大學東方學院執(zhí)教期間,開始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以諷刺筆調描寫市民生活。1930年回國后創(chuàng)作了《駱駝祥子》《離婚》《牛天賜傳》《月牙兒》等作品,確立了他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都市平民文學大家的地位。抗戰(zhàn)期間主持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xié)會工作,并寫下了百萬字長篇小說《四世同堂》。1949年后,又有《龍須溝》《茶館》等話劇力作問世,獲得“人民藝術家”的稱號。“文阿化大革命”時,以死捍衛(wèi)了一個作家的尊嚴。
著述豐富,善于刻畫市民階層的生活和心理,同時也努力表現(xiàn)時代前進的步伐。文筆生動、幽默,以北京話為基礎的俗白、凝練、純凈的語言,在現(xiàn)代作家中獨具一格。
老舍四十自擬小傳
1∥我這一輩子
59∥不成問題的問題
95∥微神
108∥抱孫
118∥黑白李
133∥小玲兒
140∥老字號
147∥月牙兒
174∥歪毛兒
185∥馬褲先生
191∥大悲寺外
208∥開市大吉
216∥柳家大院
227∥也是三角
240∥斷魂槍
248∥上任
265∥兔
我幼年讀過書,雖然不多,可是足夠讀七俠五義與三國志演義什么的。我記得好幾段聊齋,到如今還能說得很齊全動聽,不但聽的人都夸獎我的記性好,連我自己也覺得應該高興。可是,我并念不懂聊齋的原文,那太深了;我所記得的幾段,都是由小報上的“評講聊齋”念來的——把原文變成白話,又添上些逗哏打趣,實在有個意思!
我的字寫得也不壞。拿我的字和老年間衙門里的公文比一比,論個兒的勻適,墨色的光潤,與行列的齊整,我實在相信我可以做個很好的“筆帖式”。自然我不敢高攀,說我有寫奏折的本領,可是眼前的通常公文是準保能寫到好處的。
憑我認字與寫的本事,我本該去當差。當差雖不見得一定能增光耀祖,但是至少也比做別的事更體面些。況且呢,差事不管大小,多少總有個升騰。我看見不止一位了,官職很大,可是那筆字還不如我的好呢,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這樣的人既能做高官,我怎么不能呢?
可是,當我十五歲的時候,家里叫我去學徒。五行八作,行行出狀元,學手藝原不是什么低搭的事;不過比較當差稍差點勁兒罷了。學手藝,一輩子逃不出手藝人去,即使能大發(fā)財源,也高不過大官兒不是?可是我并沒和家里鬧別扭,就去學徒了;十五歲的人,自然沒有多少主意。況且家里老人還說,學滿了藝,能掙上錢,就給我說親事。在當時,我想象著結婚必是件有趣的事。那么,吃上二三年的苦,而后大人似的去耍手藝掙錢,家里再有個小媳婦,大概也很下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