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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wèi)·科波菲爾(上下)
《大衛(wèi)·科波菲爾套裝上下冊/世界名著典藏》是英國小說家查爾斯·狄更斯的第八部長篇小說,主人公科波菲爾是個遺腹子,繼父對他和母親橫加虐待。母親不久去世,科波菲爾淪為孤兒,他找到了姨婆,在她的監(jiān)護下開始新的生活。世事變遷,親情友愛令人歡欣,風波和傷痛予人磨練,科波菲爾最終成為一名成功作家,并與至親愛人幸福地結合。作品言語詼諧,愛憎分明,情節(jié)曲折,畫卷宏大,體現了狄更斯一貫的風格。是狄更斯愛好者們的必讀杰作。
本書看點
《大衛(wèi).科波菲爾套裝上下冊/世界名著典藏》是狄更斯重要且耗費心血、篇幅長的一部半自傳體著作,曾被列夫·托爾斯泰譽為“一切英國小說中好的一部”。
名家名譯
原上海翻譯工作者協(xié)會主席、知名文學翻譯家董秋斯經典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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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編譯出版社是全國百佳出版社,是一家中央級專業(yè)翻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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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翻譯界大獎“北極光”杰出文學翻譯獎得主許淵沖
查爾斯·狄更斯(1812—1870),19世紀英國現實主義文學大師。他一生共創(chuàng)作了14部長篇小說,許多中、短篇小說,還有雜文、游記、戲劇、小品等。其中著名的作品是《雙城記》《大衛(wèi)·科波菲爾》《霧都孤兒》《遠大前程》等。狄更斯的作品以妙趣橫生的幽默、細致入微的心理分析以及現實主義描寫與浪漫主義氣氛的有機結合著稱。馬克思把他和薩克雷等稱譽為英國的“一批杰出的小說家”。
譯者簡介:
董秋斯(1899—1969),原名董紹明,文學翻譯家。河北靜海(今屬天津)人。1926年畢業(yè)于燕京大學哲學系。同年底參加北伐戰(zhàn)爭,主編《血路》周刊。1930年參加左聯(lián)和社聯(lián)的發(fā)起工作,并主編《國際》月刊。1945年參與組織中國民主促進會,并任《民主》周刊編委。194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建國后,歷任上海翻譯工作者協(xié)會主席、《翻譯》月刊主編、中國作協(xié)編審、《世界文學》副主編。1945年開始發(fā)表作品。1952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
作者敘
第一章 我生下來了
第二章 我觀察
第三章 我有了一種變換
第四章 我喪失了體面
第五章 我被從家中打發(fā)開
第六章 我擴大了相識者的圈子
第七章 我在薩倫學堂的“第一學期”
第八章 我的假日 特別是一個快樂的下午
第九章 我過了一個可紀念的生日
第十章 我受了忽視 得到贍養(yǎng)
第十一章 我開始獨立生活 卻不喜歡這生活
第十二章 依舊不喜歡這生活 我下了很大的決心
第十三章 我的決心的結果
第十四章 我姨婆打定了關于我的主意
第十五章 我另起了一個頭
第十六章 我在不止一種意義上是一個新學生
第十七章 一個人出現了
第十八章 一次回顧
第十九章 我處處留心 得到一個新發(fā)現
第二十章 斯提福茲的家
第二十一章 小愛彌麗
第二十二章 一些舊場面和一些新人物
第二十三章 我證實了狄克先生的話 也選定了一種職業(yè)
第二十四章 我第一次的放蕩生活
第二十五章 吉神和兇神
第二十六章 我陷入了情網
第二十七章 湯姆·特拉德爾
第二十八章 密考伯先生的挑戰(zhàn)
第二十九章 我又去斯提福茲家中訪問他
第三十章 一種損失
第三十一章 一種更大的損失
第三十二章 一種漫漫旅途的開始
第三十三章 得意
第三十四章 我姨婆嚇了我一跳
第三十五章 失意
第三十六章 熱心
第三十七章 一點冷水
第三十八章 散伙
第三十九章 威克菲爾和希普
第四十章 流浪者
第四十一章 朵拉的兩個姑母
第四十二章 離間
第四十三章 另一回顧
第四十四章 我們的家政
第四十五章 狄克先生應驗了我姨婆的預言
第四十六章 消息
第四十七章 馬莎
第四十八章 家務
第四十九章 我墮入迷霧中
第五十章 辟果提先生的夢想成為事實
第五十一章 一條更長的旅途的開始
第五十二章 我參加了一場火山爆發(fā)
第五十三章 又一度回顧
第五十四章 密考伯先生的事務
第五十五章 暴風
第五十六章 新傷和舊傷
第五十七章 移居海外的人們
第五十八章 出國
第五十九章 歸來
第六十章 艾妮斯
第六十一章 兩個有趣的懺悔者
第六十二章 一盞明燈照亮我的路
第六十三章 一個客人
第六十四章 最后的回顧
譯后記
譯者題記
第一章我生下來了
在我自己的傳記中,做主角的究竟是我自己呢,還是別的什么人呢,本書應當加以表明。我的傳記應當從我的生活開端說起,我記得(據我聽說,也相信),我生在一個星期五的夜間十二點鐘。據說,鐘開始敲,我也開始哭,兩者同時。
考慮到我下生的日子和時辰,保姆和鄰居一些識多見廣的太太們說(她們在無從與我會面的幾個月前就聚精會神地注意我了),第一,我是注定一生不幸的;第二,我有眼能見鬼的特稟:她們相信,這兩種天賦是與星期五夜半后一兩點鐘內降生的一切不幸的男女嬰兒分不開的。
關于第一點,我用不著在這里說什么,因為那預言結果是被證實了呢,還是否定了呢,沒有比我的經歷更能表明的了。關于本問題的第二項,我只能說,要不是我早在嬰兒時期就已丟光那一份遺產,那就是我還不曾承受到呢。但是我若被奪去這份財產,我一點也不怨恨;假如任何別人正在享受它,我衷心歡迎他加以保有。
我?guī)е粚犹ツそ瞪?,這一張?zhí)ツ,以十五基?的低價,在報紙上登廣告出賣。是那時航海的人們缺少錢呢,還是缺少信仰、寧愿穿軟木衫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個與證券經紀業(yè)有關的辯護士遞過唯一的價:兩鎊現款,余數用葡萄酒補足,寧愿放棄不沉水的保證,也不肯加一點價。結果廣告撤回,廣告費完全損失了——談到
這是過去英國人的一種迷信。初生嬰兒頭上帶有一層胎膜,算是一種吉兆。保存這張?zhí)ツさ娜,可以終生不致淹死。
十八世紀英國金幣,每個價值二十一先令。
葡萄酒,我那可憐可愛的母親自己那時也有葡萄酒出賣呢——十年以后,那個胎膜由當地五十個人抽彩,每人出半克朗1,抽中的人出五先令。我自己也在場,像那樣處置我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我記得,我覺得很不安,很難堪。我記得,那個胎膜由一個帶提籃的老太太抽到手,她很勉強地從籃子里拿出規(guī)定的五先令,都是半便士的銅幣,還短少兩個半便士——雖然用了一大段時間和一大篇算學向她證明這一點,但是并未發(fā)生任何效果。后來她并不曾被水淹死,卻以九十二歲的高齡意氣揚揚地死在床上,這故事將成為那一帶長久不忘的奇聞了。我已經聽說,她一生最大的夸口就是,除了過橋,她生平從來不曾到過水上;在喝茶的時候(茶是她極端嗜好的),對于膽敢“蕩”世界的水手們和別的人們的罪過,她一貫地表示憤慨。對她說明,有一些享受品(茶大概也在內)從這種討厭的行為得來是沒有效果的。她總歸更用力更自信地說:“我們不需要蕩!
我自己現時也不要蕩了,我要轉回來,從我的出生寫起。
我生于薩弗克的布蘭德斯通,或如蘇格蘭人所說,“在那塊兒”。我是一個遺腹子。對于現世界的光明,我父親的眼睛閉上了六個月以后,我的眼睛就睜開了。即使在現時,一想到他從來不曾見過我,我就覺得有一點奇怪。在朦朧的記憶中,我覺得更加奇怪的,是我兒時對于墓地里他那白色墓石所起的幼稚的聯(lián)想,是當我們的小客廳被火爐和蠟燭烘暖照亮、而我們家的門卻把它關鎖在外面時(我有時簡直覺得殘忍),我對于黑夜中獨自躺在那里的它所感到的無限的同情。
我父親的一個姨母,因而是我的姨婆(我后面還要談到她),乃是我們家中主要的大人物。特洛烏德小姐——當我可憐的母親克服了對于這可怕的人物的懼心,敢于提到她的時候(那是不常有的),總稱她為貝西小姐——曾經嫁過一個比她年紀輕的丈夫。他是很俊秀印有皇冠的英國貨幣,約值五先令的,倘非如俗語所說,“美貌在于美德”——因為他大有打過貝西小姐的嫌疑,有一次在爭論日常飲食時,他甚至魯莽到想把她拋出三層樓的窗子。這些脾氣不投的事實,使得貝西小姐給他一筆錢,雙方同意分居了。他帶著他的資本去了印度。據我們家中一種荒誕的傳說,一次有人見他在那里跟一個大狒狒騎在一頭象上;但是我想,那應當是一個貴人,或是一個公主。不拘怎樣吧,在十年以后,他的死訊從印度傳到家中。我姨婆聽了這些消息作何感想,沒有人知道;因為在分居以后,她立刻恢復了做女兒時的名字,在遙遠的海邊的小村中買了一間小屋,帶著一個仆人住在那里做獨身女人,大家都知道,她此后決心度與世隔絕的生活了。
我相信,我父親一度是她所寵愛的人,但是他的婚事非常傷了她的心,因為她說我母親是一個“蠟娃娃”。她不曾見過我母親,但是她知道她還不滿二十歲。我父親和貝西小姐再也不曾見過面。在他結婚的時候,他兩倍于我母親的年紀,體質也不大好。他一年以后就去世了,如我前面所說,在我來到世界上以前六個月。
這就是那重大的要緊的(請恕我這樣說)星期五的下午的情形。所以我不能說,在那時我已經知道情形怎樣,或對下面的事有根據自己官覺的任何記憶。
我母親正坐在火爐旁,身體軟弱,精神萎靡,含著淚看火,對自己和那無父的小陌生人感到絕望。樓上抽屜中大量預言針早已把那個小人兒歡迎到世界上來,這個世界對于他的來臨是一點也不驚奇的。在那明朗的有風的三月的下午,如上面所說,我母親正坐在火爐旁,很怯弱,很憂愁,很懷疑能否度得過面前的難關,當她擦干了眼睛抬起頭來望著對面的窗子時,她看見一個向花園走來的陌生女人。
再看一眼時,我母親就有了一種確信不移的預感:那是貝西小狒狒在英文為Baboon,印度人稱有教養(yǎng)的體面人為Baboo,稱伊斯蘭公主為Begum,三字讀音相近似。
想因針插上繪有“保佑孩子”一類的祝詞,故名。落日在花園籬笆外的陌生女人身上閃光,她擺著別人不能有的惡狠狠硬邦邦的姿態(tài)和從容不迫的神情走向門前。
當她來到宅前時,她又一次地證明了來的正是她本人。我父親時常表示,她的行徑不像任何普通的基督教徒;這時,她不牽鈴,一直過來張望那同一的窗子,把她的鼻子尖在玻璃上壓到那樣的程度,我那可憐可愛的母親時常說,有一個時候她的鼻子尖變得完全平而且白了。
她使我母親吃了那樣一驚,我一向相信,我在星期五下生,實在得力于貝西小姐呢。
我母親慌得離開椅子,走進椅子后面的角落。貝西小姐緩緩地若有所尋地張望那個房間,從對面開始,移動她的眼睛,像荷蘭鐘上薩拉辛1的頭一般,終于移到我母親。這時她皺了一下眉頭,像慣于教人服從的人那樣,對我母親作了一個姿勢,教她來開門。我母親過去了。
“大衛(wèi)·科波菲爾太太吧,我猜!必愇餍〗阏f道,那加重的語音大概是指我母親的喪服以及她的生理狀態(tài)。
“是的!蔽夷赣H有氣無力地說道。
“特洛烏德小姐,”來客說道,“大概你已經聽人說起過她了,我猜?”
我母親回答說,她有過那樣的榮幸。她有一種不快意的感覺,沒有表現出那是一種非常的榮幸。
“現在你看見她了!必愇餍〗阏f道。我母親低下了頭,請她進來。
她們走進我母親剛從里邊出來的那間客廳,走廊對面最好房間的火爐未生火——實際上,從我父親出殯的時候起就不曾生過;當她們兩個都坐下來時,貝西小姐一言不發(fā),我母親白費力來按捺自己,隨后就哭起來了。
“,得啦,得啦,得啦!”貝西小姐連忙說道,“不要那樣!好啦,好啦!”
但是我母親忍不住,她一直哭到盡了興才算完。
“摘下你的帽子來,孩子,”貝西小姐說道,“讓我看看你!
我母親即使有意拒絕這奇特的要求,也不敢不照辦,她太怕她了。因此她照所受到的吩咐辦了,她的手忙亂到使她的頭發(fā)(她的頭發(fā)是多而且美的)全部披散到臉上來。
“嘿,我的天!”貝西小姐大叫道,“你簡直是一個吃奶的孩子呦!”
沒有疑問,我母親在外表上是非常年輕的,比她的年齡還要年輕;可憐的人,她垂下頭來,仿佛這是她的罪過,并且嗚咽著說,她的確恐怕她是一個孩子氣的寡婦,假如生產后活得成的話,還要做一個孩子氣的母親呢。隨后在短短的停頓中,她恍惚地感覺到貝西小姐摸她的頭發(fā),還覺得她的手并非不柔和;但是當她懷著怯弱的希望看她時,卻發(fā)現那個女人折起衣服下擺坐在那里,雙手疊在一只膝蓋上,雙腳放在爐欄上,向著火皺眉。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貝西小姐突然說道,“為什么叫鴉巢?”
“你是說這房子嗎,小姐?”我母親問道。
“為什么叫鴉巢?”貝西小姐說道,“叫廚房才比較合適呢,假如你們兩個中隨便哪一個有一點實際的生活觀念。”
“這名字是科波菲爾先生選定的,”我母親回答道,“當他買房子的時候,他總以為附近有烏鴉呢!
這時晚間的風在花園深處一些高高的老榆樹中間引起一場騷動,使得我母親和貝西小姐都忍不住向那方面看。榆樹像正在低訴秘密的巨人一般相向低垂,經過了幾秒鐘這樣的平靜狀態(tài),就陷入一場狂亂中,四下里搖擺它們那狂暴的胳臂,仿佛它們方才的密語確實險惡到擾亂它們內心的和平,這時壓在較高的枝子上的一些風雨摧殘的舊鴉巢像狂風暴雨的海面上的破船一般搖擺。
“那些鳥在哪里啦?”貝西小姐問道。
“那些——?”我母親正在想一些別的什么。
“那些烏鴉呀——它們怎樣了?”貝西小姐問道。
“從我們住在這里的時候起就沒有了。”我母親說道,“我們想——科波菲爾先生想——這實在是一個大鴉巢呢;不過那些巢都是很舊的了,很久以前那些鳥就把它們放棄了!
“完全像大衛(wèi)·科波菲爾!”貝西小姐叫道,“徹頭徹尾的大衛(wèi)·科波菲爾!當附近沒有一只烏鴉時,把房子喚作鴉巢,冒冒失失地相信有鳥。因為他看見了鳥的巢!”
“科波菲爾先生,”我母親回答道,“已經死了,假如你敢對我挖苦他——”
我想,我那可憐可愛的母親有一時想打我的姨婆,可是即使我母親在那種交手上比那一晚間的她受過好得多的訓練,我姨婆也可以用一只手毫不費力地把她制服。但是這場戰(zhàn)斗隨著她從椅子里起身的動作告終;她很柔順地又坐下來,暈過去了。
當她清醒過來時,或當貝西小姐使她蘇醒過來時,不拘怎樣吧,她發(fā)現后者站在窗子前。這時黃昏轉成黑暗;她們彼此看不清楚,沒有爐火的幫助,就完全看不見了。
“喂?”貝西小姐走回她的椅子時說道,仿佛她方才不過偶爾張望一下景色;“你估計在什么時候——”
“我渾身顫抖,”我母親吞吞吐吐地說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緣故。我就要死了,我相信!”
“不,不,不,”貝西小姐說道,“喝一點茶吧!
“哎呀,哎呀,你想喝茶對我會有半點好處嗎?”我母親帶著無可奈何的樣子叫道。
“當然有好處,”貝西小姐說道,“這不過是幻想罷了。你叫你的女孩什么?”
“我還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呢,小姐!蔽夷赣H天真地說道。
“保佑孩子!”貝西小姐叫道,不自覺地引用樓上抽屜中針插上第二句吉祥話,但是把這句話不用在我身上,卻用在我母親身上,“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你的女用人哪!
“辟果提!蔽夷赣H說道。
“辟果提!”貝西小姐忿忿地重復了一遍,“孩子,你的意思是說,居然有人進入基督教堂,給她自己取一個辟果提的教名嗎?”
“這是她的姓,”我母親怯弱地說道,“科波菲爾先生這樣叫她,因為她的教名跟我的相同!
“喂!辟果提!”貝西小姐開了客廳的門叫道,“茶。你的太太有一點不舒服。不要閑蕩。”
貝西小姐帶著仿佛自有本宅以來就被公認作一家之主的勢派發(fā)出這一道命令,并且跟聽了那陌生的聲音、帶著蠟燭走過廊子的吃驚的辟果提打了照面,然后又關起門來,像先前一樣坐下來:雙腳放在爐欄上,折起衣服的下擺,雙手疊在一只膝蓋上。
“你方才說起過你要生一個女孩,”貝西小姐說道,“我一點也不懷疑,一定是女孩。我有一種一定是女孩的預感。那,孩子,從這個女孩降生的時候起——”
“也許是男孩呢!蔽夷赣H冒失地插嘴道。
“我告訴你,我有一種一定是女孩的預感,”貝西小姐回答道,“不要拌嘴。從這女孩降生的時候起,孩子,我愿做她的朋友。我愿做她的教母,我求你叫她作貝西·特洛烏德·科波菲爾。這個貝西·特洛烏德一生不應當有錯誤。不應當濫用她的愛情,可憐的孩子。她應當受好的教養(yǎng),好的監(jiān)護,使她不致愚蠢地信賴她不應該信賴的事。我一定把這個看作我的責任!
貝西小姐每說一句話,她的頭就痙攣一下,仿佛她自己的舊仇恨在她的內心作祟,她用力不使它們作任何更明顯的表示。至少我母親借了黯弱的火光觀察她時這樣想:因為她太怕貝西小姐了,心中太不安了,太軟弱也太慌張了,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大衛(wèi)待你好嗎,孩子?”貝西小姐靜默了一會問道,她頭部那些動作逐漸停止下來!澳銈冊谝黄鹂旎顔幔俊
“我們非?旎睿蔽夷赣H說道,“科波菲爾先生待我只有太好了。”
“什么,他把你慣壞了吧,我相信?”貝西小姐接下去說道。
“又是孤身一人留在這艱苦的世界上,完全依靠自己,從這一方面來看,是的,我恐怕他真的慣壞了我!蔽夷赣H嗚咽道。
“夠了!不要哭了!”貝西小姐說道,“你們的地位并不相當,孩子——假如任何兩個人可以地位相當的話——所以我問那問題。你是一個孤兒,是不是?”
“是的。”
“也當過保姆?”
“我在科波菲爾先生造訪的一個家庭當嬰兒的保姆?撇ǚ茽栂壬液芎吞@,非常注意我,非常關心我,最后他向我求婚。我答應了他。于是我們結了婚!蔽夷赣H坦白地說道。
“唉!可憐的小孩!”貝西小姐沉思道,依然對火皺著眉!澳阒傈c兒什么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姐,”我母親吞吞吐吐地說道。
“例如,管理家務!必愇餍〗阏f道。
“恐怕不多,”我母親回答道,“不像我所希望的那么多。不過科波菲爾先生過去正在指導我——”
“他自己懂得很多嗎!”貝西小姐插進一句道。
——“我希望我應當有了進步,因為我很急于學,他很耐心教,假如他的死那大不幸”——我母親又在這里停住,再也說不下去了。
“好啦,好啦!”貝西小姐說道。
——“我經常地記賬,每夜同科波菲爾先生結算。”我母親在另一陣悲痛中哭道,又停下來了。
“好啦,好啦!”貝西小姐說道,“不要再哭了!
——“我敢說,我們在這方面從來不曾有過一句不同意的話,除了科波菲爾先生反對我的三和五太相像,或在七和九上加彎曲的尾巴!蔽夷赣H在另一陣悲痛中接續(xù)道,又停下來了。
“你就要把自己弄病了,”貝西小姐說道,“你知道,這樣,對于你,或對于我的教女,都不好。好啦!你一定不要那樣了!”
這理由在安靜我母親上有一部分功效,但是她那逐漸增加的不舒服或許占更大的部分。這時是一段沉默,偶爾被貝西小姐突然發(fā)出的“唉”聲打破,她依舊把腳放在爐欄上坐在那里。
“我知道,大衛(wèi)曾經用他的錢買到一筆年金,”她過了一會說道,“他怎樣替你安置的呢?”
“科波菲爾先生,”我母親有點費力地回答道,“非常體貼,非常厚道,把其中一部分年金給了我!
“多少?”貝西小姐問道。
“一百零五鎊一年!蔽夷赣H說道。
“他大可以做得更壞呢。”我姨婆說道。
這一句話說得正合時候。我母親的情形大大地變壞了,帶著茶盤和蠟燭進來的辟果提,一眼就看出她是何等難過。假如那里有充分的光線,貝西小姐早就看出來了——趕忙把她扶到樓上她自己的臥室;立刻派她的侄子海穆·辟果提去請護士和醫(yī)生。海穆已經有好幾天藏在宅中,不教我母親知道,以備緊急時做特差。
當那兩個聯(lián)手的重要人物在幾分鐘內先后到達時,發(fā)現一個面貌可怪的不相識的女人,坐在火爐前,把帽子系在左臂上,把耳朵用珠寶商的棉花塞起,他們都大吃一驚。辟果提對于她一無所知,我母親也完全不曾說起她,她在客廳中誠然是一個謎;她衣袋里藏有大量珠寶商的棉花、并且像那樣把那東西塞進她的耳朵這事實,并不曾貶損她的儀態(tài)的莊嚴。
醫(yī)生去過樓上,又下來,因為,據我猜想,既經斷定這位不相識的女人和他大有面對面連坐幾個鐘頭的可能,他就竭力作出有禮貌善交際的樣子。他是他那性別中最謙遜的,小人物當中最溫和的。他側起身子出入,以便少占些地方。他走路像《哈姆雷特》里頭的鬼一樣輕,而且更慢。他的頭垂向一邊,一部分由于謙遜地貶低自己,一部分由于謙遜地討好任何人。若說他從來不曾對一條狗廢話,那還沒有什么稀奇,他甚至不能對一條瘋狗廢話。他可以溫和地對它說一句,或一句的一半,或一句的一小部分;因為他說話像他走路一樣慢;他不肯對它粗暴,他不會對它動氣,不拘為了什么人世的理由。
祁力普先生,溫和地看著我的姨婆,頭向一邊垂著,微微地向她鞠了一躬,輕輕地觸了一下他的左耳,暗指著那塊珠寶商的棉花,
說道:
“一種局部發(fā)炎嗎,小姐?”
“什么?”我姨婆回答道,把那塊棉花像一個塞子一般從一邊耳朵里拔出來。
祁力普先生被她的粗暴嚇了一跳,——他后來告訴我母親說——幾乎弄到張皇失措了。但是他溫和地重復道:
“一種局部發(fā)炎嗎,小姐?”
“瞎說!”我姨婆回答道,一下子又把自己塞起來。
祁力普先生此后什么都不能做了,只好怯弱地坐在那里看她,她則坐在那里看火,直到他又被喚到樓上去。去后約有一刻鐘,他回來了。
“喂?”我姨婆一面拔出離他最近的那只耳朵里的棉花,一面說道。
“喂,小姐,”祁力普先生回答道,“我們在——我們在緩緩地進行呢,小姐。”
“呸!”我姨婆說道,在那表示輕蔑的感嘆詞上用了一種純正的顫音。又塞起自己來,像先前一樣。
實在地——實在地——祁力普先生后來告訴我母親說,他幾乎受了驚;單從一種職業(yè)的觀點上來說,他幾乎受了驚。但是他依然坐在那里看她,她則坐在那里看火,差不多過了兩個鐘頭,他又被叫出去了。去過之后,他又回來了。
“喂?”我的姨婆說道,又取出那一邊的棉花。
“喂,小姐,”祁力普先生回答道,“我們在——我們在緩緩地進行呢,小姐。”
“啐!”我姨婆說道。祁力普先生所受到的粗暴待遇,使他絕對不能忍受了。那真是設計了來挫折他的精神的,他后來說。在再被叫去以前,他寧愿在黑暗和寒風中坐在樓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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