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應(yīng)松,出版有長篇小說《獵人峰》《到天邊收割》《魂不守舍》《失語的村莊》,小說集《一個人的遭遇》《太平狗》《狂犬事件》《馬嘶嶺血案》《豹子最后的舞蹈》等,《陳應(yīng)松文集》6卷,《陳應(yīng)松神農(nóng)架系列小說選》4卷。曾獲魯迅文學(xué)獎、中國小說學(xué)會大獎、《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小說選刊》小說獎、全國環(huán)境文學(xué)獎、上海中長篇小說大獎、人民文學(xué)獎、梁斌文學(xué)獎、華文成就獎(加拿大)等。作品翻譯成英、俄、波蘭、日等文字到國外,F(xiàn)為湖北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省文學(xué)院院長、中國作協(xié)全委會委員。
守靈夜
1.
穿過夜的走廊,還是深邃的夜。比夜更悲慟。更寧靜。更溫馨。
一個淚水漣漣的婦人給眾人遞煙。有人摩擦褲子撳燃打火機,有人借火,互相點煙。推讓。吸?人。說話。
一個人躺在冰棺里。冰棺是灰色的,很舊,裝過許多死人,許多年的死人。所有的死人。所有的死人都要在這兒休息片刻,被大家證明死了,確認為將離開他們,成為鬼,然后推進爐膛,澆上柴油,燒。
這是一個三面臨水的半島。好像是水鬼們洗腳上岸的地方,有很曠朗的野草灘,前方熏著帶牛糞和草香的柴煙,仿佛大地上煮熬著草藥。這股氣味沖淡了死亡的悲傷。大家有說有笑。
“他的死對我們村是很大的悲痛。”一個人說。
“他死了兩天!
“可是我上好了鬧鐘,”戴孝揚了揚他腕上的手表,“當它響的時候,灰機就會死去。這塊表壞了!彼χf,舌頭僵直。
“是我們大哥737灰機!币粋大約也是從監(jiān)獄里出來的人說。
“他的命是321害的!
我確信別人沒認出我,就說:“應(yīng)該是他先動的手!
“我們吃夜宵!贝餍⒄f。
“是他生前抓的田雞!苯铀麄儊淼鸟劚痴f。
我們吃著生田雞。放了些辣椒粉。田雞的背和腿像小孩的身子一樣的,又白又嫩,散發(fā)出香氣。戴孝將蛙腿嚼得脆崩崩響,像吃蠶豆。他沒有吐骨頭。他端著碗,有滋有味地嚼,咬肌很鼓,像一個滑輪在腮幫上滑動。他的表情很像在監(jiān)獄的床前幻想家鄉(xiāng)美食,F(xiàn)在他實現(xiàn)了愿望。
“每個人都有很深的悲痛,F(xiàn)在我們聚在這里為他致哀!蔽易叩奖浊,像監(jiān)獄點名一樣,站得筆直,雙手垂在褲筋上,一動不動。
我看著死人的雙腳用一根白索子綁著,防止分岔。腳上是一雙沒有行路的千層底布鞋,他老婆納的。
這時候,我才看到在幽暗的角落里,有一個滿臉浮腫的小女孩,岔著雙腿,在奶一個孩子。有一只奶露在外面,一點點白,像是墻的一角。她的乳房下垂,但很大很豐滿,與她瘦小的身體不相稱。嘴上有被男人拼命咬過的痕跡。
八大錘們在小女孩周圍游走著,他們看她的乳房,逗沉睡的嬰兒。她那只乳房上的乳頭濕潤潤的,細看在不停地往下滴乳汁,就像水龍頭失靈了一樣。乳汁滴到嬰兒的衣服上。有人曾人不注意在那濕處去摸了摸,放進嘴里舔。
八大錘是一色的老頭,因為年齡讓他們暗淡無光,神情落寞。一個患有喉癌,一個有嚴重下肢靜脈曲張,一個有前列腺肥大,一個曾經(jīng)中風。這個村的老家伙過去靠一種流傳的藥酒支撐。藥酒里加了龜鞭、牛鞭、狗卵、羊騷和大蒜。還加了一種海螵蛸。“海螵蛸,海螵蛸,挺斷十八歲姑娘的腰。”這么傳。
駝背把臭哄哄的嘴附在我耳邊告訴我,這八大錘大都強奸過死者的女兒,那孩子還不定是當中誰的呢!岸汲赃^她的奶。”
“你呢?”我問。
“你這問的,我是她表叔!
“吃過?”
“也吃過吧,這年頭,逮著吃的就吃,沒誰客套的,反正村里也沒什么禁忌……”
2.
后園水埠,蛙聲嘹亮。洋芋茂盛。草垛臃腫。樹上的鳥窩像是個蜂巢。紅薯牽絆了所有空間。
喪鼓師在屋里唱著一個很古老的哀傷故事,好像是一個上京趕考忘恩負義的故事。鼓聲鏗鏘悲訴,像是夜哭。
我坐在水埠上,對夜說:“我來到一個陌生的村莊,踏著喪鼓的點子,許多鬼正在趕來!
風帶來了雨。竹林里嘩嘩地響。一個人出來小解。一個唱喪歌的女人。接著雨像女人急促的尿聲就來了。
雨像潑墨,什么也看不見。森林里轟隆隆的流水聲像要把監(jiān)獄連根拔除似的。所有犯人穿著透明雨衣魚貫而行。云像花崗巖一樣堅硬,風朝我們猛撲,打在臉上如鷹喙。我們撬石頭。他碰上了一塊大石頭。他對我早有提防?墒鞘^卡住了他的鍬。機會來了。這樣的機會稍縱即逝。因為滑坡,我們很少得到這種沉手的工具,像一桿槍。
那個腦袋在雨中濕漉漉的,很小,像一個何首烏的塊莖,上面長滿了夜交藤,被雨水打得一顫一顛,我想不到737的腦袋會牽出無數(shù)的藤子來,這種嫉妒讓我不顧一切,明天拉出去槍斃也得干!“好吧!蔽艺f。就像與誰商量好了似的。
我把鍬揚得很高,與大地垂直。這一鍬下去,是鍬背。直著下去,就像隕石。更像刀。而737正在與石頭拔河,他卡在石頭縫中,他拿臉對準我,可我閃到他背后。他忽略了背后。你不也是從背后襲擊我的嗎?
“好吧!蔽矣终f了一句。
我砍了下去。雖然我的臂膀和手有些抖,但是極短時間的目標是有準頭的。我想撲過去掐他的脖子,但我沒有。我覺得夠了。我想就這樣。這一鍬解恨了。
“是我砍的!蔽腋呗曊f。我讓自己鎮(zhèn)定。我全身發(fā)抖。我雙手雙臂酸軟無力。
“是我!”我說。我站在石坡上,滿臉淚水,“是我。”我說。
“你有種!庇腥诉^來看了看灰機,對我說,“灰機不行了!
灰機在泥漿里抽搐,就像坐電椅,有一下沒一下。就像一團肉,在變成碎片。
“我,是我,是的,我!”我咬著舌頭說。
3.
“你看我還能夠出獄嗎?”戴孝問那個職業(yè)守靈的婦人,“我們是飛回來的!彼钢液退约。
“今晚的月亮像是白天!甭殬I(yè)守靈人說。
月亮很大,紅得像太陽。這很不尋常。
她沒有理我們。她穿上褲子。
“作為321,你能解釋一下嗎?”戴孝對我說。
“我不想解釋。人怎么活著,怎么死去,全是蒼天的意志!蔽覍λf。
“你可以進去了,給你盛了一碗面你把它吃掉。總之,這是一個守靈的夜晚?丛谕牡姆萆,他會很高興的。他會在陰間等你!贝餍⒄f。
“我是791號!蔽艺f,“你告訴他,我是791號。”
“其實我們都沒有活著。”他似乎這樣說。
“我會原諒我自己,就像原諒別人!蔽艺f。我的血涼如水。我的聲音像是草梢上的微風。我跪下去。
我們守著冰棺里的死人喝酒、吃面。
已經(jīng)逝去的歲月,
為它守靈為它哭。
也不知道,
這漫漫長夜,
我在為誰哭?
為這失魂落魄的人,
陰陽相隔。
我只能唱喪歌。
今夜里,
好多的好人在死去,
好多的好事不再來。
好多的美德沒有了,
我怎能不哭不守靈?
一個守靈人,
一個夜哭人,
哭人間不太平,
哭鄉(xiāng)村不安寧,
這世道,
咱們哪一個不是守靈人?
為了那曾經(jīng)死去的鄉(xiāng)村,
我們?yōu)樗仂`,
一起哭皇天……
職業(yè)守靈女人的嗓子在迅速嘶啞。擊镲和打喪鼓的男人在打瞌睡。燭光搖曳,繞棺的人無精打采。這是最難熬的時辰。
“……我在二十歲時就進了監(jiān)獄,一直到如今。生活對我就是監(jiān)獄,仿佛我生下來就是要進監(jiān)獄的,既然有那么多監(jiān)獄,老天總要讓一些人把牢里的床鋪填滿。這是一個人的命,我想通了。不是你就是我,不是我就是他,你撞上了,你就認命。我還想也許我的云婆子母親生我就讓我腦殼里蓄滿黃水,不過是灰機把那個洞砸開了讓它流,也許呢。我是冒著生命危險做了個好事,可是他沒有領(lǐng)情。也許他只能這樣栽在水里死去,與我真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你看他多么安詳,你看今夜有多么熱鬧的歌場,我們都不會有。我們是無家可歸的人,你和我。不是嗎?”
戴孝點點頭。他說:“是的,真是的!
這時候,進來了幾個男人,都喝得醉生夢死,手上拿著白慘慘的蛤蟆肉。
“喂,駝子,要你找斗歌的呢?”戴孝沖著在門口發(fā)呆的駝背喊。他發(fā)現(xiàn)進來的一群人不是歌師。他把酒杯猛地頓在桌子上。
“找不著啊,現(xiàn)在到哪兒找歌師?夜這么深了。”駝背苦著臉說,“你看,我就找了塊石頭回來!彼麚P起手。有一塊黑糊糊的東西,看起來像坨牛屎。
一個老酒鬼勾著腰看死者的女兒。突然指著她對婦人斥責說,“你姑娘在打瞌睡,這樣是對父親的極大不孝!”
戴孝握著酒杯走過去馬上說:“你也不能證明你兒子對你很孝呀,你看你穿的跟叫花子似的。”
他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到小姑娘和她懷抱的嬰兒身上。并把她因為流汗貼在臉上的頭發(fā)撩到耳邊。
這個親昵輕佻的動作讓老酒鬼很不高興,甚至吃醋。他打量著這個高大的陌生人,問:“哦?嗯,你是哪來的大神?”
“以后,這里就是我的家!贝餍⒂檬滞叵轮噶酥。他的話不拖泥帶水。
“狠呢?你敢住這兒試試!蹦抢项^晃著他的手,挑釁地說。
“你是八大錘?看你喝成這樣,抬得動棺材?”
棺材就在冰棺的旁邊。冰棺是從鎮(zhèn)上租來的。戴孝一只手將黑漆漆的棺材抬起來,一只手擒住老酒鬼,扔進棺材里。
他吹拍了一下手上的灰。
那個老酒鬼在棺材里念叨說:“升官發(fā)財!升官發(fā)財!”他把頭從棺材里伸出來,臉都嚇白了,身子軟綿綿的,像一只螃蟹往外爬。
“你敢動手?”他生氣地說。
“能動手的我絕不說話!
“大神可真有一把力氣呢!今日我非得要講幾個葷故事你聽了。反正也來不了斗歌的歌師,你不說話我說點笑話你們混時間!
老酒鬼抹了一把驚嚇的鼻涕在棺材上,費力睜著死氣沉沉的爛眼睛,哼了一聲,表示極大的不滿!安钜稽c做了陪葬,今日晦氣,娘的。”他嘰嘰咕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和鬢角坐在一把椅子上。
“老皮你就開講吧。今天是百家講壇!庇腥苏f。
“好吧,剛才從地獄邊沿走了一遭,心臟亂跳!彼麑χ约旱男厍懊蛽袅藘扇,深吸了一口氣:“說鎮(zhèn)上的一個卵子吧,畫畫的,藝術(shù)家。藝術(shù)家全是些流氓。頭發(fā)蓄兩三尺長。有一天偷人到一個女人家中去,女的丈夫出差了。正在睡覺,那男的提前回來了,敲門。畫家嚇死,女的很鎮(zhèn)定,要他躲到門背后去。那女的把門一打開,對著丈夫就是幾嘴巴,把男人打得暈頭轉(zhuǎn)向。男的本來要發(fā)火的,要質(zhì)問老婆為什么喊了半天不開門?杀焕掀艓装驼拼蜚铝耍桥挠志o緊抱住男的號啕大哭,一把將他拖進去,說:砍腦殼的你還回來的?死到哪兒找野婆娘去了?倒打一耙。這男的出差半個月,從來沒有受到這般親熱,又是打又是罵又是親的,女的又拉他上床。這時,躲在門背后的野老公趁機溜出去了……”
一個人站起來說:“你好像說的是我們村里的,什么雞巴畫家出差,人家男人在外打工!
老酒鬼渾濁的眼球艱澀滾動了幾下:“看誰撿了條命,沒有被斧頭劈死。”
“你說的是東頭老鴰坡的偷人精,她不是得子宮肌瘤了嗎?今天守靈她還來了!
“她的男人應(yīng)該是她灌藥毒死的。”
“這村子離公安局很遠是嗎?”戴孝問他們。
“全是淤泥路,走到黑鸛廟還要坐船到黑龍灣,蛇灣村,再蹚十五里泥沼,全是蘆葦和荷梗。有的腳會被蚌殼劃出幾寸深的傷口,得敗血癥和破傷風死掉……”
戴孝出去了。他拿出手機接一個電話。他進來的時候拉著褲門的拉鏈。他的大翻毛皮鞋又浸了一次水。他大喘氣。
“繼續(xù)講!彼f。
老酒鬼說:“你能出點血去買些豬腳來讓大伙啃啃嗎?在這里大家都很悲傷,啃豬腳可以沖淡些悲傷情緒!
“鹵菜店怕早關(guān)門了!币粋人說。
“鹵菜店的老板娘有尿崩癥,一個小時務(wù)必起來拉尿,最多等一個小時。”
戴孝從手腕上摘下一塊表對他們說:“這是塊瑞士浪琴機械表,識貨的,可換十頭二十頭豬,拿去吧!
果然,不一會,有人就端來了一盆豬腳,香得極有可能讓那個沉睡的死人爬起來。大家在想著怎么把那個死人按住,不讓他詐尸享受。
“此時應(yīng)該入殮了!庇腥私ㄗh說。意思是把他放進棺材早點封了。死人詐尸復(fù)活的事在野貓湖地區(qū)時有發(fā)生。那些詐尸的人往往心狠手辣,會吃掉一些活人。有時候在墳山里走,會聽到有人在棺材里抓撓和喊叫。有一個死人把棺材底挖空從湖里逃回,用很長的指甲在村里抓雞吃。每天鼻子里淌著螞蟥。
“百家講壇,下一個?”
一個有白內(nèi)障的老頭慢吞吞地說:“我講一個。說有個叫張仁的,老婆偷人。有次出門,他在老婆的下身貼了個封條,上寫‘張仁封’,交待老婆只有等他回來才能拆封。老婆忍不住,就撕了半邊跟人搞了,張仁一回來,查看封條,只有一半,成了‘長二寸’。張仁說,難怪你他娘的偷人的,原來別人的比老子長二寸,你搞得蠻舒服咧!
聽或者沒聽,大家啃著豬腳,吮著里面的骨髓,笑鬧著,吐著骨頭渣,驅(qū)趕著在腿間穿來穿去的野狗。
“我要找人申冤。”那個哭喪著臉哭腫了眼睛的新寡婦這時突然在黑暗里說。她的聲音很小,但很果決。她被戴孝按住了。
“你們最好不要笑得太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是我們過去中國的一個老師先生的話。想想你們家要是死了人,你們也這樣談笑風生嗎?”戴孝說。
湖中的浪一層一層漫上來。是聲音,但挾著節(jié)奏。
“今年死人是最不中的,好像歌師在他們之前全部死了。所以以后死人辦事,除了放點鞭炮外,沒什么卵意思了!
一個人嘆了口氣,朝冰棺里努努嘴:“灰機可是我們村里的明燈,他讀過高中,姑娘們排隊請他去家里吃飯。后來,他看上了劉大瓜的閨女!
那人的手指戳戳旁邊快要悲憤得昏倒的寡婦。
他們看到,那個抱嬰兒的女孩,敞著兩個乳房,趴在她母親的肩上睡得很沉,那個嬰兒已經(jīng)掉在地上,狗在舔嬰兒嘴邊的奶漬。
我抱起孩子。這孩子小得像一粒蠶豆。
劉大瓜的閨女,臉上已不是閨女,是一個放了血的母鱉,纏著白布,面色蒼黃。她的眼皮,像烏龜頸上的縐褶卷了幾層,眼白直往上翻。
“太沒勁了!彼麄冇謱柿丝迒实氖仂`人。這婦人唱一句,吐一口血。她的咽喉爛了。血濺到冰棺上,像一朵朵梅花。
那面脫漆的牛皮鼓在木棰下顫動,只見守靈女人繼續(xù)吐血唱道:
堪嘆亡人命已終,
終,何日相逢。
除非紙上畫真容哪,
豈不知,一場空。
悲悲切切苦凄凄,
凄,親人在哪里?
一家大小永別離哪,
大限到,誰替你?
亡人走到忘鄉(xiāng)臺,
臺,苦慘哀哉。
望見家鄉(xiāng)不能回哪,
思量想,淚滿腮。
奉勸亡人休悲傷,
傷,難免無常。
生死只隔一張紙哪,
求慈悲,早判生方……
“她爹死不瞑目啊!”寡婦咬牙切齒地哭著說。
因為有人死去,大地顯得很愧疚。月亮像靈幡一樣掛在天空。樹在默哀。湖水拍著蒼涼的曲子,粼粼的波光就像尸衣,覆蓋在水的身上。汆雞在田里叫,聲音就像用桶打水。因為有人死去,大地顯得很無聊。莊稼有人割了,有人沒割。路荒著,像是鋪滿了人生的悲劇。月亮在這里開闊無邊,仿佛跟古代一樣。在監(jiān)獄看到的月亮完全不是這個,摻和著家鄉(xiāng)的蜜,隱秘的甜味。這樣的死是古人的死,因此沒有什么可以悲傷。時間深邃,傷感穿越,一聲嘆息,萬物麻木。喪鼓聲在告訴大地,又一個人回去了。
一鍬下去,一個人就回到了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