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奧布萊恩(John O'Brien, 1960—1994),美國作家!峨x開拉斯維加斯》出版于1990年,是他的第一部小說,也是一部自傳體小說。1995年,該書改編為電影,令尼古拉斯�6�1凱奇在從影多年后終于登上奧斯卡影帝的寶座。然而,約翰�6�1奧布萊恩卻在得知作品售出電影改編權(quán)的兩周后開槍自殺。他的父親稱,這部小說是他的絕命書。
拉斯維加斯大道開始漸漸沸騰起來,那場景就好像中西部的人在歡迎他們?nèi)掳l(fā)現(xiàn)的清晨新玩法一樣。
莎拉其實沒必要待在這里,因為她今晚已經(jīng)賺夠了錢,明天賭一天都行。但全天工作已經(jīng)成了她的一種習(xí)慣,如果在深夜兩點之前回家,她就感覺哪兒有點不對。這時候正好有三個男學(xué)生從街對面朝她走了過來,他們每人都穿著帶數(shù)字的運動衫,手里拿著隨處可見的喜力啤酒。她決定在開始清晨的淋浴之前再接個客。
“我們幾個干你的話要多少錢?”個子最高的那個在其他兩人的竊笑聲中問道。他衣服上面的數(shù)字是十六——她猜他的年齡比這還要小三歲。
莎拉把臉轉(zhuǎn)向了一邊,然后開始扣她的運動夾克。“不好意思伙計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不過我一次只約會一個人!彼f道。
“別這樣,我們有錢。邁克,讓她看看!笔枌㈦p手牢牢地插在褲子后兜里,揚起臉向他的伙伴們示意道。
十二號打開自己的錢包給她看,里面有幾張百元大鈔,她知道這是本應(yīng)該放在爸爸錢包里的錢。當(dāng)然有可能爸爸也想到了這段小插曲:弗蘭克,你兒子呢?——俱樂部衣物間里傳來低低的笑聲——見鬼查利,我打發(fā)他去維加斯學(xué)我唯一不能教他的那件事兒了!她意識到這不是個好主意,不過她還是咬鉤了。
她口中“嘖嘖”作響,像個不贊成的母親。“你們這幫家伙想出多少錢?”她問道。
十六號的臉色一下子明亮起來,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當(dāng)他們真刀真槍地討論價錢的時候,他之前的吹噓并沒有像他擔(dān)心的那樣讓他感到尷尬。來真的了:“你想要多少?一小時兩百怎么樣?”他的意思是:反正不是我的錢。
“你朋友不想聊聊嗎?”她不由得有點生氣了,這個家伙臉皮也太厚了。這可不是個好主意:他們最后會很不喜歡她,也許還會因為她而苛待街上的其他幾百個女人。“三百塊半小時吧!
“一小時三百塊!绷闾栆婚_口就抓住了要點。這是個錯誤。雖然她的舉止讓他感到自在,但他還是能聽出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于是決定不再開口說話。
“三百塊錢,讓我們走著看吧!鄙f道。她在想他們幾個會不會還都是處男。當(dāng)然肯定有一個是。她敢打賭這是某種為了他而舉辦的儀式。
他們都點了點頭,十二號開始帶著某種沮喪的神態(tài)拿出錢數(shù)給她。他沒預(yù)料到事情會進展得這么順利。他還期望著不用替領(lǐng)頭的年紀大的男生出錢,而且他本來是想拿這些嶄新的鈔票做點別的事情的。
她攔住了他,問道:“你們的房間在哪兒,哪間旅館?”
他們告訴了她,那是一家小汽車旅館,離這里不遠。對她來說不是很安全,但她現(xiàn)在沒法理性地去懷疑他們。不管怎樣,他們現(xiàn)在都覺得自己的朋友很棒——他得到了大家的擁護,看起來容光煥發(fā)——她實在不忍心拒絕他們。
“我十五分鐘內(nèi)去那兒找你們!彼f道,“你們可以到時候再付錢。不如你們在等我的時候洗個澡吧!
“十五分鐘洗個澡?”十二號抱怨道。
“你們這些家伙們不住宿舍什么的嗎?你們肯定快速地洗過澡吧,是不是?難道你們沒有一天晚上約會兩次的時候嗎?”——現(xiàn)在大家都笑了起來——“看,我一次只需要一個人,沒錯吧?明白嗎?”——大家都點點頭——“那么,另外兩個可以等我在那兒的時候洗澡。”她緊閉雙唇盯著他們看,對話結(jié)束。
他們“咯咯”笑著走開了。莎拉走進商店,買了一瓶啤酒來幫助自己決定是否真的想這么做。不過她還是準時來到了他們的門前,十六號穿著內(nèi)褲來開了門。她一進屋子里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打算轉(zhuǎn)身離開,但十二號把三百塊錢塞給了她。雖然第六感讓她離開,但她還是留了下來,并且開始脫衣服。這時零號從浴室走了出來,看起來面色十分蒼白。
“誰先來?”她問道。
(在所有女生當(dāng)中她總是第一個出去,等她回來的時候她們還在那里笑著看電視,有一些還在干著。
“這是因為我最愛你,”他說道,“所以我讓你最勤奮地工作!保
男孩們互相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她。他們看起來好像是在確定哪個位置比較好,雖然她不愿這么想,但她以前經(jīng)歷過這種情景。她還是無法相信這些家伙會是什么危險人物。
“吉姆,我想干她后面!笔枬M懷希望地看向吉姆,“你也想,是不是?”
“忘了這事吧!彼f道,“沒人會那么做。你們都按正常的來,一次一個。要不然我就走了!睕]錯,現(xiàn)在情況變得有點不可控,我能感覺到變化實在很快,她想道。
“吉姆,你明明說我可以干她后面的!笔栔貜(fù)道。
“就這樣吧,我要走了。”她說,“這是你們的錢,還給你們。”她打開了錢包。
“不,別走,”吉姆說道,“邁克你閉嘴!”
“這是我的錢,我想干她后面,吉姆!”邁克尖叫道。
她轉(zhuǎn)向他說道:“也許你想干吉姆后面,你是不是這么想過?”
然后突然之間——這都是她過后才想起來的——形勢急轉(zhuǎn)直下,快得讓人根本沒有反應(yīng)的時間——或者也許只是被壓縮成了圖像交織的一瞬間。她充滿挑釁的話讓房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她看到男孩的眼睛里充滿了淚水。她感覺很糟,正打算道歉,卻被迎面一拳打在臉上。她瞬間感到眼冒金星,眼前一片黑暗,喪失了意識。過了一會兒她疼醒了,她的臉陷在滿是血的枕頭里,有人騎在她的身上。她尖叫著想要掙扎起身,卻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穿著內(nèi)衣的那個高個子——吉姆……他的名字是吉姆——然后又是一片黑暗。在毆打?qū)е碌囊魂囮嚮柝手g,耳朵里傳來各種聲響和喊叫。她聽到有人在嘔吐的聲音,但當(dāng)她想轉(zhuǎn)過去看時,卻被扯住頭發(fā)扭了回來,臉上又挨了一拳。“鮑比,別打了!”……“她會怎么做,報警嗎?”……“她就是靠這個吃飯的!薄皠e擔(dān)心,她會沒事的。”她被翻了過來,只見其中兩個家伙正朝她胸脯上撒尿,然后用力地踢在了她的頭上。這一下讓她徹底失去了意識,沉入了黑暗之中。
* * *
她獨自躺在這個小房間里被漂白過的床單上,不停地流血。
(他們只不過是一些孩子,只不過是不經(jīng)意間將人生和苦痛交織在一起。)
房間外有一輛卡車呼嘯而過,低沉的隆隆聲傳入了她沉睡的耳朵中,在她的腦海中奇怪地回響著。
(欄桿上全是血和口水,他從她身上站起來的時候警察的手從鐵欄桿上滑了下來,被控制的女孩們假裝向他撲去。在他恐慌地沖出來時她們笑了起來——他的褲子還在腳踝處沒提起來。她看到其他警察在放聲大笑,懷疑他可能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幕。)
哦哦哦哦哦么么么么么么啊啊啊啊啊,這個聲音一直在她耳邊環(huán)繞,一開始是在夢里,然后她開始意識到這是現(xiàn)實中的聲音,便掙扎著睜開了眼睛。
(莎拉在環(huán)形的吧臺對面一看就知道,昂貴的西好萊塢妓女們根本沒時間應(yīng)付她,也許她們希望她就根本不在。)
起初房間里像開了燈一樣是黃色的,然后在她恢復(fù)了意識,努力恢復(fù)正常后,房間又變成了白色。
(他們很害怕,害怕和她在一起,也害怕和彼此在一起。他們在大腦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
疼痛感讓她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醒來了,然后便是渾身上下襲來的痛。她瑟瑟發(fā)抖地套上了衣服,抑制住了沖出房間的沖動,因為她知道他們不會回來了。她猜自己的后面被干了不止一次,每朝鏡子走一步,撕裂般的痛楚都讓她不由得流下眼淚。她把血擦干凈,收拾了一下腫脹的臉,然后意識到自己至少一周都沒法工作了。她希望自己今天能在賭桌前玩好,換種心情。她找到了原封未動的錢包,用房間里的電話叫了輛出租車。出租車到了之后,莎拉顯而易見很艱難地打開了車門,緩緩地坐到了后座上。
“親愛的你怎么了?后門被人乘虛而入了嗎?”司機嘲笑著她的不便。他是個老油條,一眼就看了出來是怎么回事。從很久以前開始——反正客人也要付錢——他就已經(jīng)把禮貌這種義務(wù)拋到一旁了,他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愿——他對新來的家伙說,干這一行的都這樣。他也這樣!澳愫孟癖淮蛄艘活D,你身上還有錢嗎?你應(yīng)該付得起車費吧?”
她默默地抽出一張二十元的鈔票,伸手把它扔在了前座上。
“噢,不想和我聊天嗎?”他生氣地問道,“好吧,別拿我出氣,我只是想自保。你穿成這樣,蕩婦似的到處閑逛,還想怎么樣?你到底還想怎么樣?你該慶幸那個變態(tài)沒像我想的那樣搞你。至少你知道這樣不會大肚子,你應(yīng)該感到高興,就這些。你要去哪兒?”
她喃喃地在腫脹的嘴唇間吐出了地址。
“好的,”他緩和了下來,“好的,你的錢還有的剩。怎么樣,看看,事情并不算太壞。見鬼,我并不想嘲笑你,但你應(yīng)該也知道你是怎么坐下的——就像坐在雞蛋上一樣。你被打了我感到很抱歉,但你應(yīng)該感到高興,因為事情也可能會變得更糟。我還見過更糟糕的。不過這還好,你的錢還有的剩,而且事情也許本來會更糟的?,我并不是那么壞的人,現(xiàn)在沒事了對吧?你覺得呢?”
“是的,”莎拉說道,“我很好,謝謝關(guān)心。這樣很好!
出租車“咻”的一聲從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身邊經(jīng)過,她在烈日下提著滿滿兩大包臟衣服,后面還跟著幾個小孩。莎拉想知道那女人有多痛苦——或者她繼續(xù)無視痛苦的能力到底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