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精選學術新銳周濂十年來公開發(fā)表的隨筆文章,包括時評、書評及其部分學術文章等。作者以其深厚的專業(yè)學養(yǎng)作為根基,把他對幸福、公正、德性生活、民主、自由、道德、幸福等等這些問題的哲學思考融進一個個現實故事和活潑潑的生命體驗中,用最真切的道德直 覺和清醒的問題意識和柳葉刀式的概念分析能力,一猛子扎進問題的深處,把深邃的哲學拉回到“粗糙的地面”。
在本書中,作者想告訴我們,在一個烏煙瘴氣的喧囂迷茫時代,在一個顛倒是非的時代里生活,個體性的痛楚可想而知,除非你放棄自身的價值標準,與這個骯臟的時代握手言和,或者閉上眼睛裝睡?墒羌词故窃谕獠凯h(huán)境非常糟糕的情況下,一個人依然可以選擇過一種合乎德性的生活,并以此來安排自己的日常生活,依然可以選擇不止做個“好人”,還可以做個“好公民”。
作者周濂,學術新銳,最具潛力的新生代哲學工作者、獨立思想者。本書是他的第一本隨筆集。
作者用哲學這把快刀,對現實問題進行敏銳的洞察,并通過生花妙筆,把那些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的一個個現實故事,變成一張張精神圖案。
作者以其深厚的專業(yè)學養(yǎng)作為根基,把他對公正、德性生活、民主、自由、道德、幸福等等這些問題的哲學思考融進一個個現實故事和活潑潑的生命體驗中,用最真切的道德直覺和清醒的問題意識和柳葉刀式的概念分析能力,一猛子扎進問題的深處,把深邃的哲學拉回到“粗糙的地面”。
周濂,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副教授,香港中文學大學哲學博士,著有《現代政治的正當性基礎》專著一部,《蘇格拉底》、《海德格爾、哲學、納粹主義》(均為合譯)譯作兩部。研究領域為政治哲學、道德哲學和語言哲學。在《南方周末》、《三聯生活周刊》、《財新》等報刊開設專欄。
自序
第一部分 我們都是一小撮
金斯堡得不到,阿曼達甩不掉
讓我們擔憂我們的童真吧
射象者布萊爾
“不就是”與“又怎樣”
笑而不語與中國表情
烈士與傻子
跳來跳去的羅素
笑瞇瞇的印度乞丐
活著,還是死去?
大學校園中的“無名氏”
大學生的“德性”
古格斯的戒指與費爾德曼的甜餅
節(jié)慶、傳統(tǒng)與革命
磕頭的理由
裝裝文明人
榜樣的力量
求求你感謝我
“我的”和“好的”
沒本事移民的,請做個公民吧
橋都堅固,隧道都光明
人道主義是張一撕就破的薄紗
你永遠都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我們都是一小撮
第二部分 重見天日的生活
你想要打聽的那個人在哪里?
阿飛后傳
沉默并詩意地活著
抒情是一種病
“實話實說”還是“是話就說”
掐死一切意識形態(tài)大臭蟲
有這么一種困惑來自生活
存在的焦慮與勇氣
喪鐘為游記而鳴
重見天日的生活
第三部分 我們何時喪失理解
色情文學招誰惹誰了
請“真實”的康德起立
“帝國”失去“主義”,天下將會怎樣
圓地球還是平地球?
歷史尚未終結,國家仍需強化
誰是美國的孩子?
行走在高速公路上的石器時代人
與正確無關的政治正確性
全民開講2.0時代
大眾文化的“群架二原則”
娛樂不精神
我們何時喪失理解
過期
好人電影與好公民電影
通過對話能夠走向真理共識嗎?
智者的審慎
理解之難
第四部分 站在思想的高墻上
站在思想的高墻上
哲學是一個動詞
民主在此可能嗎?
幸福政治學
告訴他們我度過了極好的一生
最可欲的與最相關的
尺度、分寸與超越
政治哲學家與政治現實
革命的窄門
某種意義上,顧曉夢是有幸的 “民族已到存亡之際”,這幾乎是一個讓熱血青年堅決赴死的不二理由,顧曉夢們可以篤定且幸福地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出去,并在那個更高的存在者之中變得堅強,變得寬廣。也正因為此,我總忍不住懷疑,讓網友們淚奔不止的真正原因在于,時至今日,我們已經無從把自己交付出去,我們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或借口,那個曾經能夠讓我們“變得堅強,變得寬廣,敢于去承擔,去挑戰(zhàn),去贏得”的“信仰”不見了,每個人都提溜著無處安放的自我在人群中游蕩……
麥家告訴我們,那個值得交付的對象“可以是一個具體的人或組織,也可能是一個虛無的人或組織”,要點在于要“讓這個你終生信仰的‘人或組織’陪伴你,與你同呼吸,心連心。”這話說得真誠,但不知怎的,我總會想起2008年那個流行的段子:《色,戒》,女人是靠不住的;《投名狀》,兄弟是靠不住的;《集結號》,組織是靠不住的。
這個春天有另外一部流行的電視劇《潛伏》,里面有一個叫做謝若林的家伙,自稱沒有主義沒有信仰一心一意只做諜報生意,謝若林有一段臺詞很經典:“這未來和平了,就沒有主義了,有什么呢?只有錢,你信不信?”我們應該慶幸余則成當時沒聽信他,否則后來千千萬萬個余則成就沒有了賺錢的機會。當然,為了不讓謝若林的妖言惑眾,我們也必須站在哲學的高度揭露謝若林的自相矛盾之處——他其實也是有主義“護體”的人,這類人一般被稱作拜金主義者。
謝若林也好,余則成、顧曉夢也罷,人這一生,遲早會把自己交付給一個比自己更高的存在者,或者上帝,或者組織,或者愛人、詩歌、金錢,以及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主義……問題在于,你在交付之前,是不是經過百轉千回的痛苦思索和掙扎?在交付之后,在那個更高的存在者的陰影下面,你能否還保有哪怕一丁點兒的懷疑和反思?太過輕易地委身于人,總讓人懷疑之前的掙扎缺乏真誠。交付之后便意志堅定地把它當作福音傳遞他人,則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蒙昧,哪怕它以信仰的面目呈現。
那天上網溜達,看朋友寫她的朋友,說:“她是這樣一個人:和平主義者、素食主義者、女性主義者、同性婚姻支持者、動物保護主義者、積極的悲觀主義者,也就是一個西方的自由左派!迸航凶鯝manda,聽說她快要和她的男友掰了,原因是兩人激辯了大半夜,都沒說服對方同性戀到底是natural(自然的)還是unnatural(不自然的)。Amanda在反。骸拔曳磻^度了嗎?”
“鑰匙在窗臺上,鑰匙在窗前的陽光里,我拿著這把鑰匙。結婚吧,艾倫,不要吸毒……愛你的‘媽媽’”——這是瘋人院里的母親給金斯堡最后的便條。
我知道金斯堡沒有聽他媽媽的話,我希望Amanda不會和她的男友分手。
這年冬天我在牛津大學訪學,每天下午從哲學系的圖書館出門右轉,沿石子路向西,百米開外左手邊的Merton學院,70年前,翻譯家楊憲益先生曾在這里就讀。
在自傳《漏船載酒憶當年))里,楊先生回憶說,當年牛津大學校規(guī)森嚴,晚10點后禁止學生光顧附近的小酒館,天性好玩的他多次超出規(guī)定時間返校,或者翻墻而入,或者從運煤通道滑行而入。
70年彈指一揮,而今斯人已逝,留下包括《紅樓夢》在內的煌煌千萬言譯著。出于好奇,我上網搜索百度百科之牛津知名校友錄,始終沒有找到楊憲益的名字。與約翰·洛克、雪萊、T.S.艾略特、史蒂芬;艚、比爾·克林頓同列其中的中國人只有兩位,一個是大名鼎鼎的錢鍾書先生,一個是仍舊在讀的薄瓜瓜同學。
我不知道楊憲益是否有資格成為牛津的知名校友,我所知道的是,1994年3月他榮膺香港大學名譽文學博士學位,一道獲此殊榮的還有特雷莎修女,好玩的是,楊憲益為此寫詩自嘲:“相鼠有皮真鬧劇,沐猴而冠好威風”。1965年,楊夫人戴乃迭女士曾經在歌頌偉大領袖的英文譯稿上寫下評語:Childish(幼稚的)!我猜想楊憲益斷然不會在意“牛津知名校友”這樣的虛名,倘若他知道這個榜單,一定也會用“Childish”一笑置之。
Childish雖然不是什么好詞,但也不算太嚴厲的譴責,無非是幼稚、愚蠢而已。在愛人的眼里,一個幼稚愚蠢的男人沒準還是可愛成分多一點,盡管歷史反復提醒我們,一大群幼稚愚蠢的成年人聚在一起,常會折騰出史無前例的鬧劇乃至悲劇。我的英國房東Nick告訴我,相比Childish的負面意義,另一個詞Na'fve有時候倒是語含褒揚的,可以用來形容一個人的品行思想“天真”或者“率直”,以至于英文里有“Beautiful nalfve”(美麗的童真)的說法。
《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隨秦可卿人上房內間歇息,劈頭看見對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極為不爽,立時大叫:“快出去!快出去!”在我看來,賈寶玉的反應夠Childish,但還稱不上na'fve,與Beautiful就更加沒有關系。對于成人世界之臟亂差的生理性反應,每一個少年人都曾經體驗過,只可惜此類出于本能的自我保護機制,通常不會長久,遲早總要消耗殆盡。寶玉躲得了對聯,卻躲不開無所不在的世道與人心,到頭來只能削發(fā)歸隱,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王夫之的“其上申韓者,其下必佛老”,說的正是這個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