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北京前衛(wèi)咖啡館掠影
等待戈多咖啡館的前衛(wèi)劇場效應
《等待戈多》是一部偉大的戲劇作品，由曾于1969 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愛爾蘭戲劇家塞繆爾?貝克特所著，被稱為荒誕派戲劇的代表作。這樣一部旨在表現(xiàn)人的焦慮感、幻滅感與存在的荒誕色彩的戲劇作品，于1953 年在巴黎一經問世，便轟動一時，后成為世界戲劇史上久演不衰的現(xiàn)代派戲劇之作。本作品于20 世紀末，還分別由任鳴導演與林兆華導演以《等待戈多》及《三姊妹?等待戈多》這兩種不同風格的概念與定位，將其搬上了京城的戲劇舞臺，一度也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及媒體效應。令人欣慰的是，2007 年，有一文化人奇思妙想地也以“等待戈多”為名，而在京城開了一家頗具前衛(wèi)小劇場氣息的咖啡館，從而賦予了當下京城一道難得的文化風景。
某種意義上，也可以將坐落在京城東城區(qū)交道口東大街的這家小有名氣的等待戈多咖啡館，界定為名劇《等待戈多》的衍生品。與眾多的文學、戲劇、電影名作方面的各種各樣的衍生品常常會不幸地流于嘩眾取寵、徒有虛名之惡俗所不同的是，等待戈多咖啡館乃是一個貨真價實、名不虛傳的咖啡館，它甚至已成為一種文化品牌與市場品牌的代碼。作為一種軟實力戰(zhàn)略，美國的星巴克咖啡館時下在京城幾乎無處不在，譬如，即便是在刻意復制的兩處老北京風俗畫——什剎海荷花市場，及前門步行街這兩處懷舊風景的最醒目位置（即入口處），都分別開有一家星巴克咖啡館。那么，既如此，我們的等待戈多咖啡館為何就不能作為一種文化品牌而進軍國際市場，從而以此在一定程度上來提升我們的精神品位與時代形象呢？回答是，可以，完全可以，除非我們不想這樣做，而假如我們希望如此的話，那么，可以肯定，這一文化品牌將比“星巴克”等文化品牌要高級得多，因為“星巴克”是純商業(yè)性的，其品位與麥當勞及肯德基不相上下，而“等待戈多”則是純文化性的，其品位堪稱國際一流，完全可與塞納河畔的充滿前衛(wèi)精神并溢滿浪漫氣息的文化風景相爭輝。
從空間感覺上來講，等待戈多咖啡館與其說是一個咖啡館，倒不如說更像一個實際小劇場，其空間格局、色調感覺、光效構成、頗具裝飾感的墻壁象形文字和信筆涂鴉，及一些充滿裝置作品意味的元素構成（像喇叭等），凡此種種，皆使得此空間極富劇場效應，極富戲劇色彩。眾所周知，戲劇與劇場不僅跟西方文明的兩大源頭之一 ——古希臘文明息息相關，而且，戲劇與劇場甚至還是整個人類文明史與精神史及其表現(xiàn)空間的某種生動寫照。緣此，戲劇與劇場是十分本質性的一種存在，亙古及今，非戲劇專業(yè)的大家在一生中情不自禁地介入戲劇或與戲劇產生戀情者，舉不勝舉，像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瓦格納（樂�。�、薩特、加繆與海子等，皆如此。
戲劇的主要魅力，在于一種假定性和沖突，在于一種能與心律達成共振的節(jié)奏與現(xiàn)場互動，此外，還在于一種決裂。這種特有的魅力是任何電影——即使是迄今為止上座率最高的3D 電影《阿凡達》——都無法取代的。這種魅力得以形成的最根本條件，那就是劇場這個特定空間，此空間可以生發(fā)一種特有的超離塵世的劇場效應。坐在家里是無法感受到戲劇魅力及劇場效應的，因為家庭是一種非常世俗化的存在，即使在家里發(fā)生強烈的沖突——語言的、情結的、行為的——也不會具有戲劇性，因為家庭不具有假定性，它是一種寫實物，而且，具體就感受戲劇而言，坐在家里充其量只可以讀一讀劇本。同樣地，通過電視節(jié)目或通過光碟等形式，也是無法真正體味到戲劇之獨特魅力的，特別是像《美狄亞》、《等待戈多》、《安道爾》、《尼伯龍根的指環(huán)》（一種偉大樂劇的代表）與《巴黎圣母院》（一種偉大音樂劇的代表）這樣的戲劇精品，在家里是絕對無法感受到其攝人心魄的魔力的。因為通過這些非劇場方式所看到的戲劇，都是平面性的，不具有任何現(xiàn)場感；而只有走進劇場，融浸于劇場所精心營造和構筑的特殊空間，在特殊的光效之下，在特定的音場之中，在特定的氛圍之中，才能真正去感受到戲劇的那種令人迷狂的魅力。
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空間決定一切，空間不僅可以決定個體的思想與行為方式，而且，大尺度的地理空間甚至還常常能夠決定國家行為體的行為方式，乃至成為左右國際格局與世界歷史之重要緣由，這就是黑格爾在其兩大代表作之一的《歷史哲學》中所著重強調的，同時，也是目前在國際上風行一時的地緣政治說之緣起與基礎。而最能讓人真切體會到來自人類自身所為的空間氛圍的，那就莫過于劇場了。緣此，早在2600 年前，劇場便成為古希臘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那時，在古希臘有眾多依山勢而修建的大得驚人的劇場，個別劇場甚至比當今的世界一流的體育場都要大�？傊�，劇場這一特殊的心靈空間與文化空間，從2000 多年前一直延伸到當下世界各國，其勢頭方興未艾，而且在可預見的將來，還將繼續(xù)延伸而存在下去。之所以如此，乃因作為一種心靈空間與文化空間，劇場同時又是一種閃爍著熠熠光輝的精神空間，它可以暫時性地或定期性地讓人與現(xiàn)實世界的惡俗隔離，并幫助人們的心靈獲得超越。誠如冷戰(zhàn)時期橫亙于東西兩大陣營之間的鐵幕一樣，劇場也在精神空間與世俗空間、心靈向度與塵世欲求、形而上與形而下之間，牢牢地降下了一道“鐵幕”。雖然此“鐵幕”是對峙性的、抗擊性的與瓦解性的，卻又是一道無害的、無負作用的藝術性的“鐵幕”。
那么，可見，將心靈劇場，將具有某種向心力的劇場效應與具有濃郁文化氣息及兼具某種情色意味之休閑功能這兩者結合起來之所為，顯然不失為一種文化商業(yè)或商業(yè)文化的創(chuàng)造。等待戈多咖啡館就是這樣一種創(chuàng)新之舉，它旨在將某種劇場效應，特別是極具精神品位與貴族化傾向的實驗小劇場效應，融浸到咖啡館的傳統(tǒng)功能之中——且這種融浸又是自然而然的——以便形成一種新的精神空間，從而賦予時代以一種新的精神氣象。在這個意義上講，等待戈多咖啡館是一個劇場性的、充滿戲劇意味的咖啡館；而同時，它又近乎是一個咖啡館式的實驗劇場。不言而喻，它有效消解了傳統(tǒng)戲劇的嚴肅性與古典理性，而為戲劇情結與戲劇魅力回歸當代人的心靈家園，提供了一種平臺，或者，為戲劇與當代人的心靈找到了某種充滿詩意的契合點。這也可能正是等待戈多咖啡館的最可貴之處。
等待戈多咖啡館的理性而又合乎公益的到達方式是：乘坐地鐵5 號線在北新橋站下車，出站向西約100 米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