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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線試讀:
講了這么多期《曉松奇談》,我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發(fā)現(xiàn)。什么發(fā)現(xiàn)呢?我注意到,我講了那么多家國大事、大人物,但最受大家歡迎的,其實還是小人物的歷史,比如崔大師的故事,比如八千山東學生的故事,還有張大千怎么趕飛機的故事。由此給我一個重大啟發(fā):對一些普通人的生活史、口述史,大家可能更感興趣。因為好多大歷史,在書上就能看到,不用再聽我講了。
因此,從今天開始,我要講一個很小的系列,講一個小人物、一個普通人的家族史。誰呢?就是鄙人,“矮大緊”本人。
按說,一個剛四十多歲的人,就講口述歷史,實在是有點早。但是呢,要知道,中國是個很不一樣的國家,剛過去的這一百年,經(jīng)歷了三朝之多,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悲歡離合;尤其是最近這四十年,又經(jīng)歷了中國歷史上罕見、全世界都罕見的巨變。所以,既然一位中國的百歲老人都可以闡述三朝歷史,那我這個四十多歲的人,當然也可以講一些不一樣的往事,講一些在今天的年輕人和小孩聽來匪夷所思的、關(guān)于我們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小小歷史。這些故事既有我親身經(jīng)歷的,還有家里人跟我講的,我把這個小系列叫做“朝花夕拾”,就權(quán)當我本人的“口述歷史”吧。
從哪兒開始講呢,就從我出生開始講吧。我出生在1969年11月14號,這要讓講究風水的人聽了,估計會覺得很可怕,11月14號,“要要要死”!別怕,我后來搞了音樂嘛,“1114”就變成了“多多多發(fā)”。生在哪兒呢?生在北京。生在北京什么地方呢?當然是婦產(chǎn)醫(yī)院。但奇怪的是,我在婦產(chǎn)醫(yī)院只待過一天,我媽待產(chǎn)、坐月子,都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我一個親戚家里。什么親戚呢?我的舅公。我舅公姓施,就是中國最有名的中醫(yī)——施今墨。施大夫,北京四大名醫(yī)之一,也是唯一給孫中山、蔣介石、毛主席都看過病的大名家。施家跟我家關(guān)系非常近,以后我再慢慢講施家的故事。
先說說為什么我生在我舅公家,而不是自己家。大家想想,1969年,那是個什么樣的年代?不管是叫“十年浩劫”也好,還是叫“文革”也好,反正對知識分子來說,對很多很多人來說,那是一個最難過的年代。在那個年代里,很多人甚至性命都不保。我們家還算好,保住了性命,但是其他東西都沒保住。我出生那年,我們家被打倒了,存款被凍結(jié)了,工資也停發(fā)了,家里還搬進來五六家成分比較好的人。所以那時在北京,我們家那真是片瓦全無,一分錢沒有,連糧票都沒有。大家知道,那個時候如果沒有糧票,你就算有一億塊錢也會餓死,因為就算你買一塊桃酥、一個饅頭,也得要糧票,而且還必須是北京市糧票,才能在北京買東西。
當時慘到什么程度?據(jù)我舅舅講,我媽那時在單位門口放了一個盒子,大家來募捐糧票,有人可憐我們家,時不時給個半斤一斤的糧票,就這樣,一大家子才得以生存下來。我舅舅說,那時家里的古董、字畫什么的,該搶的也搶了,該拿的也拿了,藏起來的也不敢拿出去賣,因為這叫“四舊”。最后能賣的全賣掉了,比如家里的幾個明朝傳下來的太師椅,一塊錢一個,全賣掉了,賣了幾塊錢。我的外公最后拿這全家僅剩的幾塊錢,讓我舅舅去買菜,然后說,你一定要記住,以后咱們家再有錢的時候,一定要省著花。那個時候家里就是這樣凄慘的狀況,于是外公外婆只好把有孕在身的我媽托付給了我舅公。于是我就在我舅公施今墨家里出生了。
這還是我沒出生時的情況。等我出生的時候,家里其實已經(jīng)沒有人了,因為全家都下放了。我外公外婆被下放到江西鯉魚洲養(yǎng)豬,我父母到大慶去參加松遼油田會戰(zhàn),在那里住“干打壘”,當工人。我父親是清華土木系,我媽是清華建筑系,倆人加一塊正好能蓋房,于是就去建設(shè)大慶。那時候還不叫大慶,還叫松遼油田,大家知道我為什么叫高曉松了吧?就是因為在松遼油田會戰(zhàn)的時候,“會戰(zhàn)”出了一個我。我妹妹叫高曉江,就是因為后來他們又轉(zhuǎn)到江漢油田會戰(zhàn)去了,又“會戰(zhàn)”出一我妹來。
跟大家講一下,我們家為什么被打倒。說白了,在那個年代,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管你什么出身,想打倒你,都很正常。你參加過國民黨,給國民黨當過郵遞員、稅務(wù)員,不行,要打倒你,城管也不行,反正你就是幫助國民黨欺負過中國人民。你是老革命,但你跟錯了路線,走向了修正主義路線,也要打倒。你既沒當過國民黨,也沒當過共產(chǎn)黨,但是你出國留學了,也不行,這叫里通外國,你就是特務(wù)。
我們家這一撥人就都是出國留學的,于是就都被打成了特務(wù)。具體罪名也很有意思,當然有很多罪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叫“里通外國,偷運貴重金屬出境,給帝國主義”。那時這可是一大罪。
我們家這樣的一個罪怎么來的呢?話說我外公外婆曾經(jīng)留學德國十多年。我媽就是在柏林生的,那是在1942年12月31號,陽歷除夕,所以我們家后來還保存了一封珍貴的小電報。那時候留學生都沒錢,窮,而電報又很貴,所以只發(fā)了五個字,叫“除夕得一女”。那會兒柏林正趕上英美大轟炸,大家都得逃難。
我外公外婆逃難沒法帶著我媽,就把我媽寄養(yǎng)到了一個德國上校的家里。這個德國上校是納粹黨員,他為什么同意收留我媽呢?因為那時候他可能是感覺到德國要戰(zhàn)敗了,如果德國戰(zhàn)敗了,那家里養(yǎng)著一個盟國的孩子,是不是以后罪行可以輕一點呢?要知道,不是每個德國納粹都像電影里演的那樣信仰堅定的,任何一個組織都不缺動搖的人。所以,他們家對我媽還挺好,把我媽養(yǎng)得白白胖胖。
我外公外婆的逃難生涯,直到德國被占領(lǐng),美軍進來了,才算結(jié)束。外公還給我講過他們逃難時的情景,特別有意思。那時所有的德國人,不管是軍人還是老百姓,都拼了命地往西邊跑,因為西邊是英美法的軍隊占領(lǐng)的,在那邊好像還能保命;而東邊是被蘇軍占領(lǐng)的,德國人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軍隊在蘇聯(lián)犯下的罪行,所以覺得被蘇軍俘虜了肯定會很慘。所以大家都拼了命往西跑,最后在西邊的一個小城,終于迎來了美軍的占領(lǐng)。
外公外婆那時候已經(jīng)整整兩年沒吃過肉了,德國老百姓也一樣,因為那個時候后方實行配給制,幾乎所有的資源都供應軍隊去了,所以老百姓就只能吃點土豆,面包都很少。以至于外公在戰(zhàn)爭期間養(yǎng)成了一個壞毛病,就是吃完了飯要舔盤子。大家現(xiàn)在去德國看,德國人都還很嚴謹,不浪費糧食,通常在吃完飯以后,不管是湯盤子,還是菜盤子,都會拿一小塊面包把盤子擦干凈,然后把那面包吃了,盤子都不用洗了。
戰(zhàn)爭年代,沒面包,拿什么擦呢?只能拿舌頭舔。以至于我外公都七十歲了,這毛病都沒改。有一次,中央電視臺來采訪,吃完了飯,他居然當著人家的面,把一盤子給舔了。我說,你別這樣,人正開著攝像機。他說,哦,我忘了。你看,這就是戰(zhàn)爭年代窮慣了養(yǎng)成的一個毛病。
外公跟我講,那時大家都藏在地窖里,聽著外邊的炮聲漸稀,有膽大的男人爬出去看;貋碚f,美軍進來了,德軍全撤了,于是我外公外婆就跟著全鎮(zhèn)人出來了。美軍一看,咦,這兒居然還有倆盟國的人啊。等美軍打開了德軍倉庫,賑濟饑民的時候,德國的普通百姓給兩片面包就算了,卻給了我外公一罐兩公斤裝的熟牛肉。我外公說當時就吃了半罐,太餓了,兩年沒吃過肉。
在這種顛沛流離的情況下,我媽居然還養(yǎng)得白白胖胖。養(yǎng)我媽的這家人,到現(xiàn)在還跟我家有聯(lián)系。當然中間斷了很多年聯(lián)系,因為后來東西德分裂,社會主義、資本主義兩大陣營互不往來嘛。直到1998年,我妹妹結(jié)婚,她嫁給了一個一米九七的德國人。婚禮在德國北部一個叫Hohe Acht(德語)的山頂舉行。我媽就懷著試試的心情,寫了一封信,寄到她小時候被收養(yǎng)的那個地方,想看看那家德國人還在不在。信里說,當年我還是個小女孩,現(xiàn)在我的女兒都要結(jié)婚了,如果你們還在,希望你們來參加婚禮。還附帶了一張地圖,講了怎么過來的路線。
婚禮那天,等我們到了那山頂,開來了一輛奔馳,下來一個老太太,老人已經(jīng)九十歲了。一看見我媽,倆人就抱頭痛哭,管我媽叫“quinne”。因為我媽叫張克群,所以管我媽叫“群”,發(fā)音不準便成了“quinne”。于是他們就參加了我妹的婚禮。他們家那兒子后來也去了美國,在康奈爾大學當教授,前一陣我還收到了他的郵件,說有機會一定來拜訪,因為他在家里看到過我外公外婆、我媽媽的照片。這么一來,我媽就等于在德國人家里長大的,所以我媽剛回國的時候,不會說中文,只會說德文。
說了半天,這“貴重金屬”是怎么回事呢?德國戰(zhàn)敗以后,我外公外婆的很多同事,參加過納粹黨,就很害怕,畢竟納粹犯了那么多罪行,怕盟國來了,被絞死,被槍斃。那個時候,人心惶惶,德國的貨幣體系也已經(jīng)完全崩潰。德國西部所有的貨幣,都成了廢紙。德國東部就根本無所謂貨幣了,蘇聯(lián)紅軍來了就隨便搶。蘇聯(lián)紅軍都懷著報仇的愿望,據(jù)說強奸了100多萬德國女人,搶了無數(shù)東西,正義不正義咱就不說了,納粹在蘇聯(lián)土地上也沒少犯這些罪行。西邊來的英美軍,好歹文明一點吧,就不搶東西了,咱買東西。可是你又沒貨幣,拿什么買呢?駱駝牌香煙。美軍每天的配給都有駱駝煙,于是駱駝煙就成了硬通貨。一根駱駝煙,恨不得就能睡一個美女;兩根駱駝煙,搬走一鋼琴;半包駱駝煙,拿走一幅名畫。
在這種整個社會體系都崩潰的情況下,我外公外婆的一個好朋友,一個德國教授,就把家里的家當全部變賣掉,換了一小塊白金。其實也沒多大,然后就交給了我外公外婆,說你們是盟國的人,盟軍來了,你們的財產(chǎn)應該不會被剝奪,我就把這塊白金交給你們。如果以后我還能活下來,你們還能找到我,就再還給我;如果找不到我了,也找不到我家人了,就算送給你們了。我外公外婆在戰(zhàn)爭期間都獲得了博士學位,已經(jīng)在德國開始教書,大家同事一場,所以也就接受了這塊白金。
外公外婆后來的日子雖然也很苦,但一直也沒動這塊白金,因為他們覺得這不是自己的,是人家的。他們帶著這塊白金,先是從德國到了瑞士。為什么到瑞士呢?因為外公外婆這些留學生啊,當時天天想的就是回國參加建設(shè),而且覺得應該學一些本事再回國。當時中國最缺的都有什么呢?比如發(fā)電站。他們知道小豐滿水電站用的是瑞士的汽輪機,于是他們就到了瑞士,到生產(chǎn)這個輪機的工廠去做工程師,想學會這套本事再回國報效。
可見那時候的人是非常愛國的,那個時候的留學生應該說比今天的留學生要愛國很多。我之前在《曉說》中有三期講淞滬戰(zhàn)役,就有過這么一個小細節(jié)。我外公外婆是1937年離開的中國,我外公考的是公費的“庚款”留英,第四屆還是第五屆來著;我外婆是自費留德,因為留德沒有公費生。他們登船離開上海那天,正好是1937年8月17號,上海淞滬戰(zhàn)役正式打響的日子。因為戰(zhàn)爭沒有打進租界,所以船是從租界出發(fā)的。當時整個華界已經(jīng)炮火連天,所有的留學生都站在船尾,哭著對這個炮火連天的苦難祖國說:我們一定要學好本事,回國建設(shè)這個國家。
當時船上的學生,除了我外公外婆,還有后來成了中國科學院院長的盧嘉錫、后來成了農(nóng)大著名教授的裘維蕃等等。這批留學生對這個國家的感情尤為強烈,因此在留學期間,他們的專業(yè)不停地變。我外婆一開始學的是物理,后來聽說日本空軍如何如何厲害,日軍怎么怎么轟炸中國,就立志學航空,所以在哥廷根大學就改學了航空,而且?guī)煆牡氖鞘澜缈諝鈩恿W的奠基人——大師普朗特。我外婆就成了普朗特唯一的女博士,也是普朗特唯一的中國籍博士。
普朗特還有一個中國籍的徒孫。這人是誰呢?就是錢學森。普朗特在1902年收了他第一個博士,叫馮·卡門。喜歡軍事科技的人當然知道,馮·卡門是美國的火箭之父。馮·卡門后來帶了一個博士,就是錢學森。四十年之后,普朗特的最后一個博士,叫陸士嘉,就是我外婆。這一點很有趣,本來我外婆跟錢學森是北師大附小的同學,結(jié)果大家從國外學一圈回來以后,我外婆變成錢學森的師姑了。
我外婆后來回國參與創(chuàng)辦了北京航空學院(今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創(chuàng)辦了中國第一個空氣動力學專業(yè)。我外公也是這樣,一開始也是學物理的,后來也是為了報國,就學了翹體力學。翹體力學大家都知道,就是輪機、潛艇等等。1946年前后,他們在瑞士那個輪機廠做工程師的時候,就開始不停地聯(lián)絡(luò)怎么回國。最后終于聯(lián)絡(luò)上了中國駐法大使館,獲得了幫助;貒倪@一路特別艱辛,從法國先到法屬越南,又從法屬越南到香港,從香港才回到了內(nèi)地。
我外公外婆回國后,先是在同濟大學教書,后來去北洋大學(今天津大學)做教授,后來又到清華大學做教授。剛才不是說白金的事嗎,這一路上他們就一直帶著這塊白金,直到一九五幾年的時候,德國分裂了,東德跟我們是友好國家,所以東德就有教授來訪問。他們就問來訪問的人,你們認不認識那個什么什么教授,那是我們當年在德國的同事,我們還幫他保存著一塊他的白金呢。他還活著嗎?東德教授說,還活著呢,而且家里人都還在。我外公外婆說,這塊白金是他的財產(chǎn),我們帶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趕快完璧歸趙吧,就托這位東德教授帶回了德國。
其實那教授當時還在西德,那時德國剛剛分裂,兩邊的隔離還沒那么嚴格,后來修建柏林墻,完全封鎖,那都是60年代以后的事了。把一塊貴重的白金,從國內(nèi)輾轉(zhuǎn)交給西德的某教授,這就是后來“偷運貴重金屬出國”這么一個大罪的來歷。
1966年,“文革”爆發(fā),各種各樣的批判就上來了,“偷運貴重金屬出境”這些就全都抖出來了。加上那個時候,外公外婆都是一級教授,外公還是院士,所以工資很高,他們兩個人那時候都是360塊錢工資。所以就風傳有多少存款,“清華首富”什么的,反正各種各樣的資產(chǎn)階級的罪名就全上來了,一通痛批。這就是剛才說的靠“募捐糧票”生存的那段凄慘歲月。
到了1968年,我外公外婆就都下放到江西鯉魚洲養(yǎng)豬去了。雖然說是養(yǎng)豬,我外公外婆還很樂觀。我們家好像有一種樂觀的傳統(tǒng)吧,大家看我也是,不管什么境遇我都倍兒高興,可能就是有祖?zhèn)骰。那時候,我外公還專門托人在北京買關(guān)于養(yǎng)豬的書,寄到江西去。還說,一定要把養(yǎng)豬這個事研究好。知識分子就這毛病,什么都要研究一下,訓練一下。
外公外婆在那兒養(yǎng)了很多年的豬,其實對他們的學術(shù)、研究等方面是有很大影響的。后來他們倆年老以后,經(jīng)常跟我說,一個科學家最珍貴的時光,就是五十歲到六十歲這段時期,因為到這時候,你所研究領(lǐng)域的各種東西,基本上已經(jīng)看明白了,你已經(jīng)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這時候你也已經(jīng)有了資源,有了實驗室,有了助手,還又有了思想,有了精力。所以說,五六十歲是科學家最好的時光。結(jié)果倒好,這段時光他倆跑江西養(yǎng)豬去了。
當然后來我外公外婆去世的時候,國家也給了很高的待遇。我第一次上中央電視臺是在十七歲,就是我外婆去世后的追悼會。當時的副總理習仲勛同志親自到場,我還跟習仲勛同志握了手。因為當時我舅舅還沒回國,我就變成了站在最前面的,趕上了和習仲勛握手。
外婆去世時還有一個小插曲。追悼會上來了外婆的很多學生,這其中有兩位當了部長的,一位是當時的高教部部長何東昌,一位是當時的廣電部長艾知生,都親自陪同到了八寶山。當時出現(xiàn)了一件讓我特別難以忍受的事:一位負責火化的工人就不給我外婆火化,問他為什么,他說這么熱的天,你得給我送兩條圓球煙和兩瓶二鍋頭,我才燒。陪同去的那么多人,學校的校領(lǐng)導,還有兩位部長,大家一聽都傻了,都說:“小同志,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這么對待我們國家這著名的科學家呢?這是我國的‘居里夫人’你知道嗎?”“那我不管,大不了你們把我撤職,反正我就是不想干,燒死人的事我就是不想干。”我只好連夜騎車,從八寶山騎到前門,商店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我只好挨家敲門,總算買到兩條圓球煙、兩瓶二鍋頭,然后再騎回去。最后把煙酒送上去,這才給燒了?梢姰敃r這個社會風氣,已經(jīng)成了什么樣子,現(xiàn)在想起來都不寒而栗。
再說回到我外公外婆。外公外婆這一代知識分子對這個國家的感情,今天的人是很難理解的。他們不僅在戰(zhàn)亂年代學的專業(yè)都是為這國家的未來著想的,而且回國以后即使受到迫害,他們也都是無怨無悔的。不是戴高帽,他們真的是在無怨無悔地愛著這個國家,而且他們都兩袖清風。我外公去世的時候,所有的遺產(chǎn)加一起,只有三千塊錢。八十年代初,外公受命創(chuàng)辦深圳大學這所給全世界看的“窗口大學”的時候,他身為第一任校長,經(jīng)手了無數(shù)的錢、土地,愣是沒有把一分錢拿回家來過。那時候一個深圳特區(qū)戶口,能賣八萬塊錢,我外公手里拿
著無數(shù)的深圳特區(qū)戶口,也沒有徇過一次私。
現(xiàn)在深圳大學的主樓里還有我外公張維的雕像,后面刻有銘文,上面還有我寫的二百字。“夫妻同為科學棟梁,兒孫上進不辱家風”,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