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面館館主影山逸史招待六位男客來到宅邸,為的是尋找世上的“另一個自己”。替人出席的小說家鹿谷門實除了對館內的建筑構造與收藏感到吃驚之外,還因所有賓客皆帶面具的規(guī)矩而疑惑。隨著館主無頭尸的驚現(xiàn),所有來客都發(fā)現(xiàn),自己戴的面具被人上了鎖,摘不下來了……
本書在日本出版之際,正逢綾辻行人作家生涯25周年。距離意氣風發(fā)創(chuàng)作“十角館”的年歲轉眼間已經(jīng)過去了四分之一個世紀,距離簡體中文版的初次引進也已經(jīng)十年了,綾辻老師也好,還是我們這些讀者也好,也都跟著時代一起成長、成熟了不少。當“館系列”進行到第九作,字里行間還是能感受到老師的創(chuàng)作熱情,布局依舊出色,推理的邏輯性也仍舊一流。享受這部作品,頗像是與一位舊別的老友重逢,看看他的容顏、聽聽他的聲音,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綾辻行人
日本推理文學標志性人物,新本格派掌門和旗手。一九六〇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出生于日本京都,畢業(yè)于名校京都大學教育系。在校期間加入了推理小說研究會社團,社團的其他成員還包括法月綸太郎、我孫子武丸、小野不由美等。而創(chuàng)作了《十二國記》的小野不由美在后來成為了綾辻行人的妻子。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是日本推理文學的大變革年代。極力主張“復興本格”的大師島田莊司曾多次來到京都大學進行演講和指導,傳播自己的創(chuàng)作理念。綾辻行人作為當時推理社團的骨干,深深收到島田莊司的影響和啟發(fā),不遺余力地投入到新派本格小說的創(chuàng)作當中。
一九八七年,經(jīng)過島田莊司的修訂和引薦,綾辻行人發(fā)表了處女作《十角館事件》。他的筆名“綾辻行人”是與島田莊司商討過后確定下來的,而作品中的偵探“島田潔”的原型也來自島田莊司和他筆下的名偵探“御手洗潔”。以這部作品的發(fā)表為標志,日本推理文學進入了全新的“新本格時代”,而一九八七年也被稱為“新本格元年”。
其后,綾辻行人陸續(xù)發(fā)表“館系列”作品,截止到二〇一二年已經(jīng)出版了九部。其中,《鐘表館事件》獲得了第四十五屆推理作家協(xié)會獎,《暗黑館事件》則被譽為“新五大奇書”之一!梆^系列”奠定了綾辻行人宗師級地位,使其成為可以比肩江戶川亂步、橫溝正史、松本清張和島田莊司的劃時代推理作家。
序章
第一章 四月暴風雪
第二章 六名受邀客
第三章 未來之面
第四章 奇面聚會
第五章 二重身之時
第六章 沉睡的陷阱
第七章 慘劇
第八章 上鎖的假面
第九章 同一性問題
第十章 二重身之影
第十一章 謎團交點
第十二章 奇面館的秘密
第十三章 被揭穿的假面
尾聲
1
相傳,世間有三名酷似自己的人。姑且不論傳言真?zhèn)巍T谏形唇Y識那名男子之前,鹿谷門實確未遇到過與自己如此相似的人。
雖然不能算是“一模一樣”,但容貌的確十分相近,肌膚亦為同等深淺的小麥色,甚至那時的發(fā)型也大致相同。鹿谷的個頭略高,但兩人同為纖弱身材。一問才知道,他們連出生年份都相同。
“鹿谷先生也是一九四九年生人吧。幾月的生日?”
“五月份!
“差了四個月啊。我是上個月的生日——九月三日。”
鹿谷瞬間想到,那是弗雷德里克·丹奈的忌日。不過,他選擇了保持沉默。對方是自己的同行,但卻是不同領域。就算此時與他談起埃勒里·奎因,也不知道對方是否能夠做出令自己滿意的反應。
“我大致拜讀過鹿谷先生的大作。其實,我并不算是所謂的本格推理小說的優(yōu)秀讀者。但是,誰讓鹿谷先生筆下寫過不少具有恐怖小說色彩、極其驚險刺激之作呢!
“過獎了!
“說起來,在您的大作之中,最令我產生濃厚興趣的就要算那本《迷宮館事件》了!
《迷宮館事件》是以鹿谷門實為筆名初次付梓的小說,即作為推理作家出版的處女作。一九八八年九月發(fā)行,距今已過四年。
“以前,我很喜歡宮垣葉太郎先生的作品。所以,‘迷宮館’才令我感到震驚!
“哎呀,那可是相當與眾不同的小說呢。”
“將宮垣府上發(fā)生的真實事件,以‘推理小說的形式再現(xiàn)’了。對吧?”
“嗯,是的!
“基本上我不善于解謎,這也是這部作品令我備受打擊之處。但是,在后記中挑戰(zhàn)讀者的‘猜作者’環(huán)節(jié)卻令我恍然大悟!
“哦,是嗎?”
“詭計也好邏輯也罷,我全不在行。但是,我絕不討厭這種小兒科的‘消遣’!
“呵呵……”
以上便是鹿谷門實與那名男子——日向京助初次見面時的對話。
時值一九九二年秋。出版《迷宮館事件》一書的大型出版社稀譚社主辦的某宴會會場,責任編輯江南孝明將此人介紹給鹿谷。
“剛開始我也嚇了一跳呢。”
這是江南的詭辯。
“一瞬間,我差點兒以為鹿谷先生你又換了個筆名再出道了呢。”
“所以,我才會把丑話說在前面啊!
“也對啊——可是,插在書里的傳單上登出作者的照片還真是像你呢!
“我可沒見過!
“不過讀起內容來就知道,寫作風格截然不同,所以才立刻化解了疑團!
日向京助的處女作品集《汝,莫喚獸之名》于今年年初付梓。盡管該書由小型出版社悄無聲息地出版,但依舊作為“怪奇幻想小說的可喜成果”,成為收藏家間的熱門話題。江南也在看過此書一遍后產生了興趣,便火速趕往作家居住的埼玉縣朝霞與其會面。
“在小南提起你之前,我就時常拜讀日向先生的大作了!
自從因緣巧合結識江南那時起,對于這位比自己小上一輪還多的年輕友人,鹿谷從未稱之以“江南”,直到現(xiàn)在依舊喚他作“小南”。
“那本書的腰封不是寫有‘日本的洛夫克拉夫特’這樣的推介性文字嘛。在書店看到的時候,忍不住買了下來。”
“真是不好意思。那可是不知能否暢銷的略帶不安之作呢!
“沒想到你這么貪心呀!
“是嗎?”
“今后你也會繼續(xù)寫那種具有怪異風格的小說嗎?”
“這個嘛,要是僅從靠爬格子吃飯來考慮的話,也許寫寫受眾面更廣的推理小說也不錯吧!
“也有形形色色的推理小說嘛。像我寫的那些作品,也不是每部都暢銷的!
“哎?是嗎?‘迷宮館’不是很暢銷嗎?”
“銷量并沒有很大啦。不過,自那本書出版之后,直到現(xiàn)在約稿的人還絡繹不絕呢。這倒是值得慶幸的事。”
“這也是我想要向您請教的事情。一旦累積了若干年的職業(yè)生涯,會不會很抵觸別人對于處女作的褒獎呢?”
“大概因人而異吧。就我而言,《迷宮館事件》依舊是部相當特殊的作品……”
“因為那是以您的親身經(jīng)歷作為題材的作品嗎?”
“理由嘛,我已經(jīng)寫到后記之中了!甭构容p輕聳聳肩膀,回答道,“除此之外嘛,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五年半之前,即一九八七年四月,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了那起“迷宮館殺人事件”。如今,鹿谷已經(jīng)不想多說一句關于那起事件,或是“再現(xiàn)”此事的小說。
“是嗎……”
日向模仿鹿谷的動作般聳了聳肩。
“不管怎樣,今后還請多多指教。以后有機會再見面的話……”
2
第二年,即一九九三年三月末,那位日向京助突然打電話聯(lián)系鹿谷門實。他說有件特別的事情想與鹿谷商量,希望能與他見上一面。
“本應我登門拜訪,但無論如何也無法動身前往……”
也許是心理作用吧,日向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好勝了。
“對于與我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前輩作家的您而言,這實在是個厚顏無恥的請求。但是,請您屈尊前往寒舍一趟。如果可能的話,最好明天就來!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呢——鹿谷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有急事的話,在電話里說就好嘛。”
“雖然急著催促您跑一趟,但這件事實在不方便在電話里說!
鹿谷自日向說話的口吻里察覺出他那被逼無奈的樣子來。
于是——
翌日,鹿谷前往朝霞與日向會面。下午三點多,鹿谷憑借傳真過來的手繪地圖,抵達了距離東武東上線車站二十分鐘車程的日向居所。
那是一幢小而整潔的木質二層建筑,看得出那建筑已有幾十年的房齡。名牌上并未寫有“日向京助”這個筆名,因此,在詳細確認町名與門牌后,鹿谷按響了門鈴。
“遠道而來,實在抱歉。”
在這個時間,迎出玄關的日向依舊是睡衣外罩對襟毛衣的打扮。亂蓬蓬的頭發(fā),長期未剃的胡須,這與去年在宴會會場上見到的日向截然不同。如此一來,容貌本來基本相似的二人實難令他人有“相似”之感。
“您遠道而來,家里卻亂糟糟的,真是過意不去!
“要去附近的咖啡店坐坐嗎?”
“不了。去外面聊天有點……”
日向用左手手掌攏住左耳,有氣無力地搖搖頭。也許是心理作用吧,鹿谷覺得與上次見面時相比,日向的氣色看起來也不太好。
“日向先生,你的身體不舒服嗎?”
“看得出來嗎?”
“嗯,是啊。不由得有這種感覺。”
“總之,請您先進屋吧。畢竟我這個中年男人一個人過日子,也沒什么好款待您的!
而鹿谷借發(fā)行處女作之機前往東京之后,始終也是“中年男人一個人過日子”的狀態(tài)。他邊回想著自己那被恣意亂丟的東西弄得亂七八糟的房間,邊應邀脫鞋進屋。
鹿谷被讓到一層的起居室。這里收拾得很干凈,遠遠超出鹿谷的意料,令他感到十分震驚。在這并不寬闊的房間之中,年頭久遠的沙發(fā)與桌子占據(jù)了大半空間。
日向緩緩走向其中一個沙發(fā),坐下后邊向來客讓著座,邊再度用手掌擋住左耳說道:
“幾天前,這邊的耳朵就有些不對勁兒了。去醫(yī)院檢查后,診斷為突發(fā)性重聽!
“突然性重聽?聽聲音很困難嗎?”
“右耳正常,左耳聽起來就困難了。而且多少有些眩暈。所以,出門的話多有不便!
“原來如此。聽力不方便啊……”
電話里難以說明,也是出于這樣的理由吧。
“我已經(jīng)決定明天住院了。盡量保持安靜,并且持續(xù)用藥。否則,最糟糕的情況,很有可能失聰!
“那還真是要命啊!
可是——
這與邀我至此有什么關系呢。
當著端正坐姿的鹿谷,日向從桌子上皺巴巴的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叼在嘴里。點上煙后過了好一會兒,才看似不怎么享受般地抽了一口。
“我對您這位業(yè)界前輩有個冒失的請求!比障蛘f道,“因此,有件事情想與鹿谷先生您相商!
“什么事兒?”
“這周末,也就是四月三日、四日,您已經(jīng)有約在先了嗎?”
“四月三日嗎?”
那是曼弗雷德·B.李的忌日啊——鹿谷的腦海里突然冒出這個念頭,不過卻沒有說出口。
“就是大后天吧!
四月上旬,的確有個短篇截稿。但是,單單就那兩天時間來考慮的話,卻沒有任何限制行動的計劃。
“那么,你那天有什么事兒嗎?”
“實際上——”日向抵住左耳說道,“事情是這樣的。那一日,在都內某處舉行某個聚會。我在受邀之列,而且業(yè)已答復欣然前往。但是,我卻突然得病了。所以嘛,也就是說——”
鹿谷隱隱察覺出對方的意圖,不禁“唉”地輕嘆一聲。
“能否請您代我前去呢,”日向開口說道,“代替我參加這個聚會?”
“由我做你的代理人,參加聚會即可嗎?”
“不是的。不是作為代理人,而是那個……鹿谷先生您和我不是長得很像嘛。所以,能不能……”
鹿谷再度“唉”的一聲輕嘆。
“你希望我以日向先生的身份前去參加聚會,對嗎?”
“是的,就是這個意思!
日向將煙掐滅在桌上的煙灰缸內后,自墻邊小桌內拿出一封信。
“這就是那個聚會的請柬,好像是二月中旬收到的!
日向邊說邊把信封遞了過去。鹿谷接過信封后,先行查看了信封的正反面。
信封正面以漂亮的筆跡寫下的收信人信息,的確是這里的地址與日向的名字。而背面的寄信人信息嘛……
“如您所見,邀請人為影山逸史。地址雖為文京區(qū)白山一帶,但卻在其他地方舉行那個聚會。”
“影山逸史……”
略感訝異的同時,鹿谷不禁發(fā)出“嗯”的一聲。
“有點兒意思吧?”
日向消瘦的臉頰上浮現(xiàn)出一抹淺笑。
“聚會的宗旨等相關內容都寫在里面的請柬之中了。自兩年前開始,便會不定期舉行這個聚會。這是第三次。不過我還是第一次受到邀請!
3
“邀請一些符合條件的人在那里住上兩天一宿,每位參加者基本都會收到兩百萬酬金!
聽完日向的解釋,鹿谷皺起了眉頭。
“兩天兩百萬……嗎?”
“很大方吧。”
“的確如此。”
“令人想要懷疑這是某種可疑的,近似于詐騙的活動!
“比如什么奇妙的自我啟發(fā)研討會什么的。”
日向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道:
“沒錯。無論如何我也無法盲信,便按照邀請函上的聯(lián)絡方式打電話過去、探了探情況。接聽電話的并非邀請人本人,而是擔任邀請人的秘書或助手的男子……”
——諸位,不必因突然受邀而心生疑慮。
如此作答的對方,聲音頗為冷靜,聽上去也頗為誠實。
——作為基于影山會長的愿望而舉行的聚會,請諸位不必多慮,將其視為一場小型聚會加入進來即可。既無很多人受邀,亦無嚴格的著裝要求。至少您可以于受邀宅邸的沙龍室內,悠閑地享受這場聚會。
“其實我對危險的事兒還是很敏感的!比障蚶^續(xù)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這的確是個相當怪異的邀請。但也沒有必要太過懷疑。從酬金數(shù)額來考慮的話,倒不如說是我僥幸抓住了機會!
“唉?墒,日向先生……”
像是要打斷鹿谷的插話般,日向繼續(xù)說道:
“而且,碰巧我對那位被稱為‘會長’的邀請人多少有些了解。他是大資本家的繼承人,坐擁他父親的公司與財產,年紀輕輕便出任會長一職。他肯定過著悠然自得的日子吧。對于他而言,區(qū)區(qū)兩百萬不算什么!
即便如此,世上真有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嗎?鹿谷依然心生疑慮。日向注視著無法釋懷的鹿谷,說道:
“那么,我們進入正題吧。”日向宣告道,“我突然生了病,所以無論如何也無法參加四月三日的聚會。自然,兩百萬酬金也就打了水漂。因此,我想拜托鹿谷先生您一件事!
“你希望我以日向先生的身份前去參加聚會,帶回酬金給你,對嗎?”
“實不相瞞,我就是想拜托您這么做的。二一添作五如何?”
“這個嘛……”
“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小氣?晌业淖骷疑膭倓偲鸩,就算寫小說也是艱難竭蹶。雖然我長年以其他筆名撰稿度日,但正如您親眼所見,我依舊租住在便宜的房子里……總之,我很想一心撲在寫作上,如此一來,上百萬就算是巨款了!
鹿谷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然,他并不認為日向“小氣”——盡管如此,鹿谷仍打算低頭道歉、拒絕對方的請求。
這的確是個相當奇特的聚會?墒,它并不足以令鹿谷的好奇心膨脹到樂于參與的程度。何況,涉及兩百萬巨款的收受,一個不留神很有可能犯下詐騙罪。
然而——
隨著日向更加深入的介紹,鹿谷不得不漸漸改變了態(tài)度。
“雖說是在都內舉行聚會,但影山家的別墅卻偏僻得嚇人。邀請函上附有那幢別墅的照片?戳苏掌,我才想起自己曾經(jīng)無意中知道了那幢別墅的地址——”
鹿谷含混地“嗯”了一聲,同時看了看信封內。
“剛才,我不是說過對那位邀請人影山氏多少有些了解嘛。其實,昔日我到他家拜訪過他一次——但與這次的事情完全無關。大概十年前,有份撰稿的工作強行派我去他家采訪。我記得那時的確采訪的是一位名叫影山逸史的人……”
猶如宣傳冊般,名為“邀請函”的東西與請柬一同封入信封之中。鹿谷打開一看,邀請函內印有幾張照片。在看到那些照片的同時,一個念頭掠過鹿谷的腦海。
——難不成?
“就連建在那種偏僻之地的宅邸都如此氣派呢。因宅邸主人的愛好而搜羅到手的稀世假面珍藏品,以及宅邸本身那與眾不同的建筑風格等因素,使得該建筑似乎得到了‘假面館’或‘奇面館’的稱呼呢!
“難不成——”將心中的猜測說出口的同時,鹿谷猛地向前探出身子,“難道,這是……”
“您對此很感興趣吧?”
日向得意地點點頭,重新叼起一根煙。
“據(jù)那次采訪時得到的消息,當時的館主——影山逸史的父親影山透一在該宅邸建造之初,就委任名為中村青司的建筑師設計該館。我說,鹿谷先生啊,您不覺得這真是一種奇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