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廿三年夏,江灣鎮(zhèn)上,四季衣莊的老板娘花太太叉麻將回來,發(fā)現(xiàn)奶媽躺在自己丈夫床上,賭氣帶孩子回娘家;ò⒘吕衔萁o唯一的兒子花榮生帶來晦氣,無奈辭退奶媽。小女兒因此夭折。爭吵中,牽扯出大女兒花盈衣的生理缺陷。作為補(bǔ)償,阿六讓盈衣讀書。她和同學(xué)顧國貞成為好朋友。
花凌海是黃河皮鞋廠老板毛毓海入贅女婿,一日,差人送來請柬,邀堂兄阿六全家赴宴。原來,岳父病入膏肓,名為祝壽實(shí)為沖喜;韬C舒贩驄D看上阿六次女花盈庭,欲結(jié)兒女親家。阿六大惑。毛氏透露,兒子花之蝶不是親生。
淞滬抗戰(zhàn)爆發(fā),阿六投奔師兄平桂生。戰(zhàn)火燒到浦東,阿六決定避難租界,師兄執(zhí)意不走。花阿六立誓,如果活下來,其女平燕燕就是兒媳。
朱宏梅,女,江蘇省蘇州市人。1996年開始發(fā)表作品。2005年開始寫小說,在《山花》《長城》《北京文學(xué)》《小說界》《青年文學(xué)》《雨花》《文學(xué)界》《廣西文學(xué)》《啄木鳥》等刊發(fā)中短篇小說數(shù)十篇。已出版短篇小說集《指尖上的溫度》。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20世紀(jì)的上海,已經(jīng)是遠(yuǎn)東第一國際大都市,中裝和西裝同時流行。做中式服裝的本幫裁縫和做西服的紅幫裁縫,一雙筷子,一副刀叉,一起伸向市場這塊蛋糕。雖然西風(fēng)東漸,究竟東風(fēng)浩蕩。本幫的優(yōu)勢是顯而易見的。尤其女裝,幾乎所有年齡段,各個層次的女人都穿旗袍。棉的、皮的、綢的,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旗袍的工藝相當(dāng)繁復(fù),量體36處,鑲、滾、嵌、蕩、盤、繡、貼,紐扣花樣更是達(dá)數(shù)百種。阿六從小跟了開裁縫店的爺叔,本幫自然是他的不二選擇。不知出于什么考慮,王子琦卻想,上海人是趕時髦的,不如另投師門改做紅幫。以他的資歷,不可能為上流社會所接受,因此專門盯牢愛時髦又沒什么大錢的年輕男人和女人。他沒有像阿六一樣擺開架勢,租門面,請工人,而是學(xué)寧波人,縮在自己家中,一塊門板擱在兩條高腳長凳上,門板上鋪一塊灰布,放幾樣顏色不同的線團(tuán),一個熨斗,一把尺子,一把剪刀,幾枚針,一個人日做夜做。衣服做好,用一塊比八仙桌面大點(diǎn)的白布一包,送到客戶家里,又用這塊白布把客戶的面料包回來。人稱“包袱王”。有一年,孫中山身著黑嗶嘰中山裝在南京路上兜了一圈,時髦的上海轟動了。身懷“兩幫”本事的王子琦軋準(zhǔn)苗頭,賺了一票,盤下市中心兩開間門面。市中心的門面。∧鞘谴缃鸬,也是活該他發(fā)財。1927年,南京西路小裁縫金鴻翔做西式裁剪、中裝式樣的改良旗袍,曰:時裝。上海人兩個特質(zhì),一是精明,二是時髦。如果沒有精明商人,上海毀了一半;如果沒有摩登女子,上海也毀了一半。時裝,恰恰滿足了這樣的要求。王子琦緊迫慢趕,從領(lǐng)子的式樣、開衩的高低、袖子和下擺的長短到面料選擇,甚至學(xué)人家,店鋪放一些成衣,面料和圖樣,憑人挑選。價格又比鴻翔低,因此生意極好。
王子琦一身印花白綢短衫褲,用折扇遮住了頭頂,“騰騰騰”走過來。阿六微笑道,天熱來兮,嘎好胃口跑出來?小阿弟,眼熱啦?王子琦軋出苗頭,收攏折扇,在阿六頭上敲了一記。阿六摸摸頭,笑道,我是沒辦法,恨不得雁過拔毛。屋里七張嘴巴呢。
王子琦掏出手帕,細(xì)細(xì)擦干臉上的汗珠,才說,啥辰光有七個了?有姨太太了?
添了個女兒,阿六往右首一個房間努努嘴。
王子琦笑著說,老兄本事啊,哪像我,三個老婆,一個都沒肚皮。走,吃茶去!這種短命天,有啥生意。
人家特為來叫他,阿六不好意思不去。
走到門口,王子琦見兩扇木門上有副對聯(lián):激情剪錦裁綢,巧藝飛針走線。拍了拍阿六的肩膀說,靈格,女兒名字起得好,對聯(lián)寫得也好。阿六說,喏,隔壁,借光。王子琦點(diǎn)頭,自然,自然。
“四季衣莊”離私立復(fù)旦大學(xué)不遠(yuǎn),鎮(zhèn)上還有幾所大學(xué)。想起女大學(xué)生,王子琦嘻嘻一笑,哪天我搬過來。阿六說,幫幫忙,勿來攪我的生意。
量尺寸時,花阿六規(guī)規(guī)矩矩。他的朋友王子琦就不一樣了。這人奇出怪樣,揩油還有說辭,他說其實(shí)我不是愛摸女人屁股,我是看風(fēng)景。阿六問,什么風(fēng)景?王子琦哈哈一笑說,表情啊,她們羞澀的樣子,不是好風(fēng)景么?有的女人,還沒量呢,面孔先紅,真真有趣!阿六笑罵道,不怕她們鬧起來斷了你的生意?王子琦說,哪能誰的屁股都摸呢?要看山色的。說完,瞥了一眼阿六,意思是,這種門檻是教不會的。阿六卻想,你是你,我是我。
盈衣娘今朝手氣不好,幾圈下來,面色像隔夜菜,青里泛黃。亭子間阿姨是莊家,一個沖動,抓起自己面前幾張鈔票,往盈衣娘手心里一塞,笑嘻嘻說,給小人買冰吃。這算啥?我輸不起?盈衣娘面孔一紅,又硬塞回去,說,勿客氣,我們又不是親眷。亭子間阿姨的笑變成了抽筋,她說,明朝再來啊。盈衣娘說,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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