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骨》是90后新銳作家國生的短篇小說集,由6篇小說組成,文筆細膩成熟,風格多樣,致力于現(xiàn)實主義的書寫方式。其中《尾骨》《手勢》等作品,特別關注了邊緣群體的感情生活,并解構庸常人物背后的欲望與脆弱。透過對日常細節(jié)的蔓延,在現(xiàn)實與過去、真實與虛構中來回穿梭,將現(xiàn)實處境中無法發(fā)聲的部分表現(xiàn)出來,期望于在“和平表象”與“暗地掙扎”的比對中,形成孤注一擲的張力。那些建立起的精巧構思和激烈沖突,以及對行文節(jié)奏的掌控力,使故事豐滿又具有可讀性,且能看到作者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野心。在國生的小說里,人都是孤獨的個體,狂歡并不能治愈人與人之間心靈的隔閡,對自我價值的追尋始終是最大的主題。
【90后零姿態(tài)】系列,是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主推的13位90后校園作家的集體亮相。得到了程永新、葛紅兵、蔡駿、路內、小飯、周嘉寧、王若虛等多位60、70、80后新老作家的熱情推薦。最新鮮的文字力量,最頂尖的故事才華,13位來自天南海北的90后作家,13部創(chuàng)意橫生的小說集,90一代的才華,盡收眼底。
第三批隆重推出4位作家:魯一凡《瓶子里的西班牙陽光》,國生《尾骨》,賈彬彬《我在度過這深夜》,譚人輕《去藍朵河參加舞會》。
程永新(作家,《收獲》執(zhí)行主編)
熱衷于寫作的青年人,通過與60、70、80這些已經(jīng)取得一定成就的作家們的交流、溝通,使文學的傳承與光大具有對接的可能性。
葛紅兵(作家,上海大學教授)
敏感而富有想象力、開闊而富有探索性、自由而富有創(chuàng)造力是這一代人的顯著標志。
姚鄂梅(作家,《上海文學》編輯)
如果非要說代際寫作的區(qū)別的話,我認為90后的寫作輕靈爽朗,與之前的文學青年比,少了些痛苦和笨拙。這樣的起步令人期待。
路 內(作家)
傳承,創(chuàng)新,顛覆。從這些90后作者身上,仍能看到文學的力量,大師們的來生,以及二十年后文學主流的征兆。
蔡 駿(作家)
期待其中出現(xiàn)未來的大家。
阿 乙(作家)
在90后作家身上,我看到驚艷的模仿力與創(chuàng)造力、極大的理想與激情。希望他們永遠也不要世故老道,而是讓文學變成一項瀟灑風流的事業(yè)。
走 走(作家,《收獲》編輯)
他們還不是已定型的成年人,雖然作品不夠完美,卻擁有成為作家的本質——好奇與天真。
那 多(懸疑小說家)
這是一群天賦和力量兼具的人。
徐敏霞(《萌芽》編輯)
在他們身上有傳承,有創(chuàng)新,最重要的是超越同齡人的耐心。
小 飯(作家,「一個」App主編)
他們迸放出的活力和規(guī)則化令你意想不到。他們反而像是受過了多年的訓練。讀90后,常常有發(fā)自內心的深深共鳴。
周嘉寧(作家,《鯉》文字總監(jiān))
他們的視野和閱讀令人驚嘆。他們會需要一些時間,但對他們來說,時間完全不是問題。
蘇 德(作家)
最好的年華,最創(chuàng)意的寫作。
王若虛(作家)
論才氣和創(chuàng)意,比我們那時候牛。
國生,生于安徽,畢業(yè)于復旦大學中文系,作品散見于《山花》、《上海文學》、《天南》等雜志期刊。
聚會
手勢
尾骨
空蕩蕩的角落
藍色卡車
感嘆號
聚會
選自國生《尾骨》
1
電梯門在三十三層打開時,校園宣講會上HR振奮人心的聲音還回蕩在武歡的腦子里。他躲進攝像頭的盲區(qū),點上一支煙,重新考慮更早時他在寢室接到的電話。第一口煙讓他的腦袋有些暈。透過厚厚玻璃看出去,低懸在藍天里的云彩呈羽毛狀,被雨水在玻璃上留下的污漬打上可疑的印跡。小學畢業(yè)十周年,他思考著這句話在今天是否還具有意義。對著窗外的天空發(fā)了一會兒呆后,他想,在南匯讀小學簡直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抽完煙,他回到宣講會上,一直待到結束。一個打扮干練的女人告訴他,公司需要有相關實習經(jīng)歷的學生。他掃了一遍自己的簡歷,僅有的兩三次實習都是在雇員少于十個的小公司里打雜。除此之外,績點不高,校園活動不多。什么也沒有。他將簡歷窩成一團,扔進禮堂門口的垃圾桶,走了出去。
兩天后的傍晚,他撥通王曉虹的電話,“媽,我要去南匯參加聚會了!彼肓讼耄a充道,“小學畢業(yè)十周年!
“好好玩!彪娫捓锘熘须s的背景聲,他聽出王曉虹特地放大的嗓門。“再去看看小許阿姨和肖揚阿姨!
“知道了!蔽錃g說。他有些后悔將這個消息告訴她。
“最好看看有沒有機會回那邊去!
“我會打聽打聽的!彼伊藗借口掛掉電話,打算穿過學校的主干道回寢室。道路兩邊的梧桐新葉已經(jīng)長得差不多了,盛大的夕陽斜打在兩排延展開的嫩綠上,落到地上卻顯得稀薄。經(jīng)過一小段沒有樹葉遮擋的區(qū)域時,他忽然覺得,那真是些努力又沮喪的日子。
武歡沒有從學校去過南匯。聚會前一晚,他查了百度地圖,最便捷的方式是地鐵十號線轉二號線,接著坐二號線延長線到川沙站轉川蘆專線,一共兩小時四十分鐘。夜里三點鐘,他合上電腦,輕輕地推開椅子,將脫下來的衣服搭在椅背上,寢室里另外三個人都在睡覺,其中一個胖子發(fā)出潮汐般的呼嚕聲。
四月初的早晨還很冷,手機顯示七點半,他強令自己睜著眼睛保持腦袋清醒,接著搖了搖頭想趕走睡眠不足導致的昏沉感。過了十分鐘,室友的呼嚕聲讓他徹底失去耐心。讓他驚訝的是,呼嚕的間隙中,另外兩個人正發(fā)出均勻的、甚至有些笨重的呼吸聲。他爬下床穿衣服,屋子里一股酸味,冷風從窗縫中鉆進來,掀起薄薄的米色窗簾后撲到他身上。
二號線地鐵過了龍陽路就轉到地上,正確的說法是輕軌。在南匯念小學時,一個老師提到建設一公里輕軌需要兩億元人民幣。他在紙上寫出相應的數(shù)字,暗暗驚嘆竟然要這么多錢。窗外偶爾出現(xiàn)工廠的白色鐵皮房子,遠處的高架橋下零星有幾棟灰撲撲的自建住房,菜地和農田一閃而過。他閉上眼睛,警惕地告訴自己,不能睡著。
在南祝路人民東路站下車時是十一點。站在路口,他記得朝東走是城東中心小學,往西走是南匯三中,他就讀過的兩所學校在靖海路的兩頭,隔著一些水果店、早餐店,還有一兩家有大海報賣的書店。
他打了一輛車去靖海路上的望月樓,迎賓的小姐帶他穿過回廊,走進一間擺了三張桌子的包間。十幾個人圍坐在西邊的休息區(qū),最中間的是他的小學班主任蘇老師。他站在門口,望著一屋子的陌生面孔,拉了一下背包帶子,說:“蘇老師好!彼樕线是那種常見的關切的表情,并未隨年齡的增長發(fā)生變化。這使他想起五年級時蘇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偷偷塞給他一個馬夾袋,告訴他:“這是我挑出來的衣服,蠻適合你的!彼刖芙^,但沒說出口,優(yōu)秀的學生不能拒絕老師的好意。那次向中西部貧困地區(qū)捐衣服的活動中,他捐的是兩條已經(jīng)穿不下的褲子。
蘇老師先叫出他的名字,騰出身邊的一張椅子讓他坐,接著同學們才認出他。幾個男生湊過來說他變帥了,他靦腆地笑笑,沒有回應。
蘇老師說:“你看人的樣子真是一點都沒變!彼錃g坐在主桌上,開始吃飯后對他說:“你前途無量。”
有同學起哄,讓蘇老師講幾句。她站起來,用南匯話回憶了這個班級凝聚在一起的四年。他聽出蘇老師回憶十幾年前時語氣和措辭的懇切,仿佛那些舊時光對她現(xiàn)在的生活依然具有重要的意義。最后,蘇老師拍拍他的肩膀,說:“武歡是我最驕傲的學生!彼麠l件反射似地抖了一下肩膀,試著回應一個坦然的笑容。
他被推著站了起來,額頭上有根筋一直在跳,早上的不適感重新襲來。他說:“謝謝大家……”蘇老師打斷他,“說南匯話,要記住你是半個南匯人!彼膭畹乜粗,仿佛他還是多年前那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外地小孩。他磕磕巴巴地說了一些故知重逢之類的話。
另外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個穿牛仔服的年輕男人,夾著一支香煙在對女孩子們笑。他朝那個方向盯了一會兒,直到牛仔服的視線和他碰在一起。他扭過頭,希望這頓飯趕緊結束,坐上三個小時的車,回到那間不會被注視的寢室里去。
桌上杯盤狼藉,濺出的菜汁像溪流一樣從玻璃轉盤上流到桌布上,所有人看上去都很盡興。他正在和蘇老師說話,接著肩膀被拍了兩下,他回過頭,是牛仔服。
對方臉很紅,身上一股酒氣,他說:“真沒想到你會來,武歡,多少年沒見到你了!
他姓費,武歡想,費子聰。這個名字終于浮現(xiàn)出來。他說:“我也沒想到!彼庾R到費子聰臉上的驚喜表情不是為了敷衍場面裝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