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發(fā)生了一起連環(huán)殺人案,連續(xù)二十七個老婦人遇害。警長莫爾萬已經(jīng)對案件調(diào)查了九個月,依然沒有進展。莫爾萬生性孤獨,不善交際,時常被噩夢困擾。在陰冷的巴黎冬夜,兇手的陰影離莫爾萬越來越近,而莫爾萬自身的秘密也漸漸顯露;移居法國多年的皮瓊返回了阿根廷,因為對一部關(guān)于特洛伊戰(zhàn)爭的神秘文稿的共同興趣,他和老朋友托馬蒂斯、年輕評論家索爾迪對文稿展開了調(diào)查研究。在這部迷宮般的小說里,賽爾借用偵探小說這種體裁的同時也在對其進行實驗和解構(gòu),并且沒有在真實與虛構(gòu)、現(xiàn)實與夢境之間設(shè)置明確的邊界。兩個看似無關(guān)的獨立故事有某種深層次的關(guān)聯(lián),它們都由話語、記憶甚至夢境編織出的虛構(gòu)的真實道出了某種歷史的真實,隱約指向的則是潛藏在歲月深處的阿根廷的一段恐怖與暴力的歲月……《偵查》曾入選2016年西班牙《國家報》文學副刊評選的“近25年的25部最佳西語小說”,是胡安·何塞·賽爾長篇小說代表作之一。
博爾赫斯后阿根廷最偉大作家胡安·何塞·賽爾作品華語世界首度面世
深入人類、文明、記憶、歷史、語言與真實的幽暗之境
說胡安·何塞·賽爾是當代阿根廷最好的作家就是貶低他的成就。更準確地說,賽爾應(yīng)該是當代最好的作家之一。就像托馬斯·伯恩哈德或塞繆爾·貝克特的作品一樣,賽爾的作品存在于所有邊界之外,而那無人之境正是文學的獨特領(lǐng)域。
——里卡多·皮格利亞
賽爾從最開始就是一個完美的作家。
——比阿特麗絲·薩爾洛
博爾赫斯之后最重要的阿根廷作家。
——《獨立報》
作者簡介
胡安·何塞·賽爾
(Juan José Saer,1937--2005)
阿根廷作家。1937年6月28日出生于阿根廷圣菲省塞羅迪諾的一個敘利亞移民家庭。曾在阿根廷濱海國立大學學習法律和哲學,1962年在該校任教,主講電影史和電影美學及批評。1968年移居法國,在雷恩大學任教。2005年6月11日,因肺癌在巴黎逝世,葬于巴黎拉雪茲神父公墓。
賽爾是20世紀拉美文學和西語文學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被評論界譽為繼博爾赫斯之后阿根廷最重要的作家和20世紀下半葉最出色的阿根廷作家。他的創(chuàng)作涵蓋長篇小說、短篇小說、文學評論和詩歌,作品有長篇小說《檸檬樹》《云》《繼子》《子虛烏有》《偵查》《偉大作品》《傷疤》《時機》《顛覆》《不可磨滅的一切》,短篇小說集《在那兒》《棍子和骨頭》《某地》,文學隨筆集《虛構(gòu)的概念》《無岸之河》《作品》,詩集《敘事的藝術(shù)》等。
賽爾深受博爾赫斯、?思{、薩洛特等作家的影響,作品既復雜又極具獨創(chuàng)性,創(chuàng)作風格難以歸類。他始終堅持自己的敘事方式,從未追隨“拉美文學爆炸”的潮流,因此長期被出版界忽視,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開始得到文學評論界的青睞。在2007年由81位來自拉丁美洲各國和西班牙的作家、文學評論家、編輯選出的“近25年來百大西班牙語小說”中,賽爾有三部作品入選。他的作品已被譯成法語、英語、德語、意大利語、葡萄牙語、希臘語、瑞典語、捷克語、日語等多種語言出版。
譯者簡介
陳超慧
馬德里自治大學文學博士,深圳大學外國語學院教師,譯者。研究興趣為比較文學、西班牙語語言文學。譯有《基頓小姐和其他野獸》《何塞·卡米洛·塞拉訪談》《雌犬》等。
與其他地方相反,在那里的十二月,夜幕會迅速地降臨。莫爾萬早就知道了。因為性格原因,又或是出于職業(yè)習慣,他吃完午飯就回到了伏爾泰大道上的特別行動辦公室,透過冰冷的玻璃和法國梧桐的枝丫,從三樓不安地注視著窗外的暮色。樹枝光禿禿的,和神話里的描述完全不同。在希臘神話中,法國梧桐是不會掉葉子的,因為我們都知道,正是在克里特島上的一棵梧桐樹下,那純白無比、頭頂半月形牛角的公牛,占有了他從泰樂或西頓海灘上(反正就是同一個地方)擄來的驚恐萬分的少女。
莫爾萬早就知道了。他還知道,正是在黃昏時分,這顆古老的、破舊的泥球頑強地旋轉(zhuǎn)著,轉(zhuǎn)動著他和這個名叫巴黎的地方,使他慢慢遠離太陽,逐漸失去那傲慢的亮光。他知道,他從九個月前就開始追尋的那個影子,那個像他自己的影子一般近在咫尺卻難以捉摸的影子,習慣了在這個時候從他沉睡的充滿灰塵的閣樓里走出來,隨時準備出擊。而他已經(jīng)這么做了——諸位聽好了——二十七次了。
在那里,人們活得比地球上其他地方的人都要長。法國人或德國人活得比非洲人久;而在法國人當中,城里人似乎比農(nóng)村人活得更久;在法國城里人當中——這都是根據(jù)統(tǒng)計得出的結(jié)果——巴黎人比其他城市的人要活得更久;而在巴黎人當中,女人又比男人更長壽。這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在巴黎,可以看到很多年老的女貴族、女中產(chǎn)、女的小資產(chǎn)階級、女工人、被歲月摧殘的單身女人或自由的女性。她們年事已高,仍頑強地堅持著,不愿失去那令人驕傲的獨立。她們是公證員或醫(yī)生的遺孀,是商人或地鐵司機的遺孀;她們之前是買菜的商販,或是繪畫或歌唱老師,或是活躍的小說家,或是來自俄羅斯或加利福尼亞的移民,或是被流放的老猶太人,甚至還有一些因為比“良好風俗”更為嚴厲的監(jiān)察官——我指的是時間——而不得不提早退休的娼妓。每天早上,都能看見她們重新出現(xiàn),根據(jù)她們的狀況,有的穿戴整齊,有的衣衫襤褸。她們猶豫不決地研究著五顏六色的超市貨架。如果天氣不錯,她們會在廣場或林蔭道那深綠色的長椅上,孤獨而僵硬地坐著,或是與其他類似的人興致勃勃地談話,或是像明信片所銘刻的那樣,給鴿子喂面包屑;在春日的早上,還可以看見起床后的她們倚在窗戶上,在五六樓的公寓里給開花的天竺葵澆水;在大樓里,能看見她們上下樓梯,動作既小心又緩慢,懷里抱著裝了雜貨的包,或一條緊張的、有點可笑的小狗,有時還用一些心理醫(yī)生都不敢用來形容人類的心理分析術(shù)語和鄰居討論著什么。當她們太老的時候,老人院或死神將讓她們消失,但她們的數(shù)量不會減少,因為在那段名叫“積極生活”的漫長且虛幻的時光之后,新一批寡婦、離婚的女人或單身女人會在埋葬了所有親戚和熟人后,不自覺地或默默地來填補她們的空缺。
比讓世界運轉(zhuǎn)的條件和后來讓她們——還有我們——在世界里運轉(zhuǎn)的條件更加神秘的是她們那堅持下去的頑強精神。這個念頭把她們安置在那狹小的公寓里,里面堆滿了雜物和文件夾,二戰(zhàn)前的繡花桌布,破舊的地毯,家族的家具和衣箱,裝滿藥品的急救箱,上世紀的成套餐具,還有墻上和大理石抽屜柜上那些泛黃的照片。她們當中的某些人仍和家人住在一起,但大部分人要么已經(jīng)孑然一身,要么寧愿獨居。另外,數(shù)據(jù)表明——我想讓諸位明白,這個故事是真實可信的——在任何一個年齡段,女性一般比男性能更好地應(yīng)對孤獨,更加獨立。實際上,她們不計其數(shù)。雖然數(shù)據(jù)也表明,一般情況下,富人比窮人更長壽。她們屬于社會各個階層,盡管她們的衣著或居住的地方暗示了她們的出身和經(jīng)濟狀況,但她們都有著與其性別和年齡相符的相似特征:緩慢的步子,滿是皺紋和深色血管的雙手,略帶關(guān)節(jié)炎的莊重姿態(tài),處于無法想象的人生最后時光中的明顯憂郁,慢騰騰的器官和因為年老而變得猶豫不決的身體反射,還有那各種各樣的手術(shù),像剖腹產(chǎn)、拔牙、取出結(jié)石、切除乳房、刮除和切除囊腫和腫瘤、切除風濕性變形、切除神經(jīng)系統(tǒng)病變,還有漸進性失明或完全失聰,癟陷或萎縮的胸部,軟塌的臀部,最后,在那傳說的裂口中,那在字面意義上“驅(qū)逐”了男人和全世界的裂縫里,粉色的切口已經(jīng)干涸,裂口也已經(jīng)關(guān)閉,并陷入沉睡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