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加繆的小說處女作。在一樁精心設計的謀殺案之后,梅爾索獲得了人人羨慕的財富,過著財富與時間都有充分余裕的生活。然而,梅爾索仍然不幸福。一個人如何才能快樂?為什么有了金錢,孤獨卻并不離開?梅爾索的抉擇和省思,也預告了加繆日后的其他小說和論述。
快樂需要時間,很多很多的時間
而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都把生命耗費在賺錢上頭
并在必要的時候,用錢來換取時間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加繆生前未發(fā)表小說
《異鄉(xiāng)人》譯者張一喬新譯
人的義務,就是讓自己快樂
●加繆引人入勝的天才之作,從中可發(fā)現(xiàn)作者極其耀眼的醞釀故事及形塑敘事風格的功力
●小說蘊含濃郁的自傳成分,隨著情節(jié)的推展,讀者可望如拼圖一般,逐一拼湊出青年加繆的出身與前半生的寫照
●豆瓣高評圖書加繆《異鄉(xiāng)人》譯者張一喬新譯,譯作特點不愛咬文嚼字,堆砌詞藻,更慣于反覆琢磨,在用字遣詞上偏向與他人不同
●豐富注釋——《快樂的死》與作者的人生經歷重疊頗多,譯者查閱資料將與作者生平有關的知識點編寫成注釋,在行文關鍵處起到恰到好處的提示
●文末附譯后記,提及加繆實際意義上的處女作,為何塵封多年,在作者過世十一年之后,才正式付梓出版
●開本尺寸130*195mm,平裝易攜,單手可握;封面采用高級特種紙,棉質觸感;內文采用米黃色膠版紙,柔和護眼;全書順紋,柔軟好翻
譯后記 節(jié)選
自我所翻譯的加繆《異鄉(xiāng)人》版本上市至今,已經過了十多個年頭。這期間我的職涯自然經歷了不小的轉變;雖然譯筆未曾停歇,但不要說經典名作了,要論真正的純文學譯作,《異鄉(xiāng)人》原本真該是我的后一本。
當初接下這本書的翻譯工作的機會來得偶然,過去曾有一段時間,市面上也碰巧沒有更新、更當代的譯本流通,這或多或少可能成了2009年的這個版本在那十年之間,能夠令人印象特別深刻的原因之一。記得敦南誠品永久熄燈之前,我曾經有過的一個只有譯者本人能享有的小小生活調劑,便是路過時到法國文學區(qū),翻看它的版權頁,了解(贊嘆)一下其發(fā)行現(xiàn)況—在我為數(shù)不多的作品當中,即便是“長壽”的工具類書籍,重印的次數(shù)與之相較,都望塵莫及,而這還不包括其他授權的紙本或電子版本在內。也難怪后來于媒體任職之時,有幾位相熟的朋友跟同行引見我,除了某某刊物副總編輯的職稱,總是不忘特地補上一句“《異鄉(xiāng)人》的譯者”了。
多年過去,新結識的朋友里頭,不乏對上家中藏書譯者姓名后恍然大悟的,而近兩年問世的新版本之中,除了有時不時與我在社群網絡上插科打諢的后輩的手筆,赫然也有多年前法語啟蒙老師的新譯;于我來說,這些都是有幸翻譯名家代表作品才有機會享有的又一種新奇體驗。如今,這本相隔多年的第二本加繆作品《快樂的死》,則是另一個我從《異鄉(xiāng)人》收獲的緣分。
……
[法]加繆(1913—1960)
1913年生于北非阿爾及利亞,1960年因車禍驟逝于法國。
195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與薩特并稱為20世紀法國文壇雙璧。
著有中長篇小說《快樂的死》《異鄉(xiāng)人》《鼠疫》《墮落》《個人》;短篇小說集《流放與王國》;文集《反與正》《婚禮集》《夏天集》《西西弗神話》《反抗者》《加繆手記》;戲劇《卡利古拉》《修女安魂曲》《誤會》《戒嚴》《正義者》《群魔》等。
譯者
張一喬
法國里昂第二大學戲劇研究碩士。曾任雜志副總編輯、影展行政統(tǒng)籌,并從事法譯中、英譯中及譯稿審校工作多年。主要譯作有《異鄉(xiāng)人》 《來喝葡萄酒:停不下來的酒途冒險》《看圖學葡萄酒》《香奈兒:收藏與創(chuàng)新》 等。持有 WSET Level 3 (三級品酒師)認證,現(xiàn)為自由文字工作者。著有《開始游法國說法語》。
上午十點,帕特里斯·梅爾索踏著規(guī)律的步伐,前往札格厄斯的別墅。這個時間,看護已經出門到市集去了,別墅顯得空無一人。時值四月,早晨春光明媚而寒冷,晴朗的藍色天空凈透如冰,普照的陽光耀眼炫目,卻不帶一絲暖意?拷鼊e墅的山丘里,一束純凈的日光穿入繁密的松林,沿著樹干靜靜地落下。清冷的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沿路走來地勢略微升高了一些。梅爾索手中提著一只皮箱,沐浴于萬物寂寥中獨自燦爛的晨光下,在僻靜路上自己單調的腳步聲,以及皮箱提把規(guī)律搖晃的嘎吱聲中,持續(xù)前進著。
抵達別墅不久前,他順著道路來到設有不少長椅和小花園的廣場。灰色蘆薈、湛藍天空和白色的石灰圍墻中,點綴著提早綻放的紅色天竺葵;這幅景象是如此清新多彩、富有童趣,梅爾索駐足了一會兒,才重新踏上從廣場通往札格厄斯別墅的路。他在別墅門口停下,戴上手套,打開身有殘疾的主人吩咐不要上鎖的大門,再順勢將它關上。進門后他沿著走道繼續(xù)前行,來到左邊第三道門前停下,先敲門再開門進入。札格厄斯一如預期地坐在房內的扶手椅上,雙腿殘肢上蓋著毛毯,緊鄰壁爐;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兩天前梅爾索待過的地方。他正在看書,當梅爾索停在重新關好的門前時,他將書在毯子上放下,瞪圓兩只眼睛望著對方,目光中讀不出一絲意外。窗簾是拉開的,任由陽光穿透而過流瀉在地板、家具和擺設物品的角落。玻璃窗外,早晨在春寒料峭的金黃色大地上綻放著喜悅與平和。冰冷的榮景,小鳥怯生生地發(fā)出的尖聲鳴叫,毫不留情泛濫成災的陽光,為這個早晨賦予無害而真誠的意象。梅爾索靜靜站著,喉嚨和兩只耳朵受制于室內的悶熱,感到窒息難耐。盡管天氣已見回暖,札格厄斯還是任爐火燒得旺盛。梅爾索感覺自己的血液上沖到太陽穴,又蔓延到兩只耳尖,跟著脈搏一起叫囂跳動。對面的那位始終一語不發(fā),只是一雙眼睛緊盯著他。帕特里斯抬腳走向放在壁爐另一端的木箱,沒有看對方一眼,徑自將自己的皮箱擺在桌子上。抵達時,他感到自己的腳踝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了一下。站定后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煙,因為戴著手套,點煙時顯得有些笨拙。背后傳來細微的聲響。他叼著煙轉過頭去,札格厄斯仍舊凝視著他,但已將書本合上。梅爾索一邊感到壁爐的火烤得他的雙膝開始灼痛,一邊從顛倒的視角判讀書名,是巴爾塔沙·葛拉西安的《智慧書》。他再沒有一絲猶豫,彎下身將木箱打開。黑色的左輪手槍躺在白色的信封上,顯得每個弧度都閃耀著光澤,好像一只得到悉心照料的貓,一直守著札格厄斯的信。梅爾索左手將信取出,右手則拿起槍。略微遲疑了一會兒后,他把手槍換過來夾在左腋下,然后把信封打開。里面是一大張信紙,上面僅有札格厄斯用棱角分明的大字,寫下的簡單幾行遺言:
“我除去的只是個不完整的人。希望人們能寬恕我的抉擇,我的小木箱里,準備了給照顧我的人遠超目前為止所應得的補償。多出來的部分,我希望能用來改善死刑犯的伙食,但我明白這樣的要求已是過分了。”
面無表情,梅爾索將信重新折好,與此同時,口中香煙飄散的煙刺痛了他的眼睛,些許煙灰跌落在信封上。他搖晃信封將煙灰抖落,然后將其放在桌子上明顯可見的位置,再轉身面對札格厄斯。后者現(xiàn)在望著信封,一雙短而強壯的手一直捧著那本書。梅爾索俯身轉動保險箱的鑰匙,取出一沓沓包著報紙、只從側邊透露出厚度的鈔票。腋下始終夾著槍,他用一只手規(guī)律地搬運著,好將自己的皮箱裝滿;發(fā)現(xiàn)總共僅有不到二十沓百元鈔票之后,梅爾索才明白自己帶來的皮箱太大了。他在保險箱里留了一沓百元鈔票。關上皮箱,再將抽了一半的香煙扔進爐火里,接著,他用右手拿起手槍,走近殘疾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