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胡同貓族奇幻故事。胡同里人類遺棄的幼貓曉華,因緣巧合被一德高望重老貓收為弟子,開始研究人類,以實(shí)現(xiàn)貓族振興。師傅因故去世,胡同貓族內(nèi)亂,曉華前往人類大學(xué)避難,并進(jìn)一步修學(xué)。胡同貓族混亂平息,曉華學(xué)成歸來,決定實(shí)施“貓族大計(jì)”。以貓族視角觀察人類生活和歷史文化。對話多采用北京口語,使用真實(shí)北京地點(diǎn)。對南鑼胡同、中戲、后海、景山、北海、故宮和北師大等地真實(shí)描寫,融入大量北京和老北平文化歷史。有數(shù)千字古建營造內(nèi)容。亦有對著名北京文人和世界作家的致意。
老北京的皇城和內(nèi)城俗稱四九城。四九城里有很多老胡同。老胡同里有很多故事。當(dāng)然,也有很多貓。
這里所講的,就是四九城老胡同里,那些貓的故事。
從故宮的北門——神武門出發(fā),一路向北越過景山,再穿過地安門路口直奔鐘鼓樓,便會經(jīng)過一座被稱為后門橋的石橋。這橋的西邊是前海,東邊是玉河,橋下是橫貫這一海一河的水路。在石橋北口東側(cè),橫著一條東西向的帽兒胡同。故事里的貓,便住在這條胡同里。
時值初春,在帽兒胡同西口那座俗稱“大炮樓”的高大白色樓房高層,一只三花幼貓被一雙大手拎上南側(cè)陽臺,擲了出去。幼貓?jiān)诳罩袆澇鲆恍《位【,便沉沉墜下,直直砸向下面那棵老槐樹的頂冠。
也許是因?yàn)檫@幼貓嬌小的體長線度限制了極限下落速度;也許是因?yàn)槔匣睒涓叽竺艿捻敼谥l形成了恰到好處的緩沖;也許是因?yàn)槟且慌判揎楍R路牙子的小葉黃楊厚實(shí)的葉片足夠柔韌;或許,那傳說中鐫刻在每一只貓的命運(yùn)中,神秘且隱諱的力量發(fā)揮了作用——總之,如果貓真的有九條命,這只幼貓則至少祭出了三條,才避免了那最壞的結(jié)局。
隨著樹冠和灌木叢嘩啦啦一陣亂響,那小小的、毛茸茸的小家伙幸運(yùn)地滾落到灌木叢和高樓之間的草地上。
“哎喲我的媽!地震啦!”伴隨著一聲貓叫,一只黃棕相間的虎斑貓從草地上躥了起來,一躍便扒到老槐樹的樹干上,爪子緊摳著樹皮。
這騷動也引得一個受驚的路人好奇地駐足查看。一時間,貓和人,先是四目相對,又變成五目相對——一只手機(jī)也加入進(jìn)來,用攝像頭“盯”著樹上的黃虎斑貓。
這貓見四周并無異常,終于回過神兒,趕忙躥下樹,躲進(jìn)灌木叢后面。
“才嚇掉半拉魂兒,這半拉可不能再讓那些人類攝了去!秉S虎斑貓一邊念叨著,一邊使勁甩了甩尾巴,抻了下身子。
“不是地震,可我明明沒做夢……也許我做了,又忘了?不對,睡前都吃頂了,指定不會做夢的。八成是又餓了,肚子跟我這兒鬧別扭呢……”
正在疑惑的工夫,黃虎斑貓突然聽到身后傳來輕微的窣窣聲,便猛一回頭,看到正趴在草坪上的三花幼貓。那幼貓縮成一小團(tuán),活像一個小毛球。
“媽爺子,這都怎么鬧的!”黃虎斑貓上前幾步,瞪大眼睛,縮回耳朵,仔細(xì)打量起這個剛才讓自己極其跌份兒的小家伙。
“小妹子,你打哪兒冒出來的?”黃虎斑貓開口問,幼貓卻不回應(yīng)。
黃虎斑貓看了看旁邊的草地——沒有任何貓走過的跡象;又抬頭看看上面——只見一大片新抽出嫩葉的枝條。
“奇怪,這小家伙究竟是哪兒冒出來的?”
黃虎斑貓嗅了嗅幼貓,歪著腦袋看著。幼貓也看著黃虎斑貓,一動不動。
“顯靈啦!”黃虎斑貓突然喊起來,“顯靈啦!那幫傻狍子還說我傻,姑奶奶今兒個倒要看看誰傻!”
剎那間,黃虎斑貓叼起幼貓的脖頸,沿著帽兒胡同向東跑去:先是跑過帽兒胡同45號院的大門,又爬上路邊涼亭的石柱,再跳到小菜場的屋檐上。她一口氣跑過整排房檐,趕到一個三岔口。
黃虎斑貓?jiān)谖蓓斏瞎障虿砜诒边叺亩菇呛,一路飛奔,直到一個坐北朝南的大院。這大院鐵門上掛著一個不大的木制門牌:豆角胡同25號,中央戲劇學(xué)院宿舍(家屬院)。這貓便從大院外墻翻進(jìn)去,沿著前院西側(cè)的平房一路往里,直跑到圍在后院三面小樓當(dāng)中的一排平房的屋頂上。
這會兒恰是午后,原本正在這聯(lián)排平屋頂上曬毛的三只大貓看到這一大一小,便都打探起來。
“喲,妞子,怎么還帶了個小的回來!闭f話的是只玳瑁母貓。這貓一身毛發(fā)油光锃亮,脖子上戴著金色小項(xiàng)圈,正趴在一只碩大的半舊毛絨熊玩偶上。
“虎妞兒,這么小個丫頭片子打哪兒弄來的?”原本蹲在另一側(cè)房檐上曬背的橘色公貓,邊說邊踱了過來。
虎妞松開口,放下三花幼貓,頗為得意地應(yīng)道:
“你們猜怎么著?今兒就告兒大伙,這閨女是白衣娘娘賞的!我求閨女顯靈了!黃爺,你瞅瞅,瞅瞅!”
說著,虎妞舔了舔爪子,輕輕拍著幼貓。
眾貓看看虎妞,再看看這只三花幼貓,面面相覷,一時無語。這幼貓側(cè)躺著,瞇眼看著這些大貓,不說也不動。
“妞子,雀兒在上,魚兒在下,話可不能亂說。”黃爺湊過去,低頭仔細(xì)打量那幼貓,又說,“花兒倒不錯。白脖兒,黃黑背,頭上還一撮,嘖!
“虎姐,都知道您喜歡小貓,可您這茲要是碰了別窩的崽兒,回頭必定找過來,那多……多那啥。 闭f話的是蹲在毛絨熊旁的奶牛色公貓,接著又對玳瑁貓說:“格格,您看這……”
格格并不搭腔,只用尾巴在毛絨熊上拍了兩下。
“得了,黃爺,桂爺,你倆看我白撿氣兒不忿兒唄!”虎妞從幼貓身上跳過去,站在黃貓和奶牛貓之間,繼續(xù)嗆起聲來,“你們甭管打哪兒來的,我今兒個就是得著了!老天開眼,讓我給求來了!這閨女我要定了,怎么地吧!是老爺們兒的,就言語一聲,認(rèn)不認(rèn)你們外甥女兒!”
黃爺和桂爺互相看了看,相對無言。
虎妞又沖格格求起來:“姐姐,我的好姐姐,你知道我多不容易,如今好歹有一個了,我怎么也得留下……”
“唉,妹妹,你的難處,大家伙兒誰不知道,可這事情也得弄明白了不是。”格格走到虎妞面前,親了親她的臉,繼續(xù)說,“我不是信不過妹妹,就怕這小閨女來路不明。萬一周圍貓窩找上門兒來,白歡喜一場不是?咱還是一點(diǎn)點(diǎn)往回倒,這小丫頭到底打哪兒來的?”
虎妞嘆了口氣,就把在路邊睡覺時如何被驚醒,又如何發(fā)現(xiàn)幼貓的過程說了一遍。剛說到她在草地上發(fā)現(xiàn)幼貓的時候,黃爺突然叫了起來:“嘿喲,這哪兒閨女啊,整個兒一小子!”
“啥?”虎妞猛地轉(zhuǎn)過頭。
桂爺跳過去,撩起幼貓的后腿一瞅,也說道:“還真是個小子!三花小子!”
虎妞擠過來一瞅,便僵住了。
“我就說嘛,剛才就覺得這檔子事兒挺玄乎,”黃爺把爪子搭在那幼貓頭上,說,“一挨他就覺得味兒不對。小丫頭味兒可不這樣,而且身上人味也挺沖。得,更玄乎了。”
“您說得真沒錯兒,我這兒聞著啊,”桂爺又低下頭嗅了嗅,“還有點(diǎn)人類的香煙味兒呢!
“都別忙,我來問問他!备窀襁呎f邊走近幼貓,輕輕俯下身,拱了拱幼貓的背,說道:“喲,還抖著呢。小弟弟,這兒啊,是豆角胡同里,你是打哪兒來的?我們好送你回去找爸媽呀?”
然而幼貓并不答話。
虎妞蹲在格格后面,低著頭,縮起耳朵,自言自語念叨著:“怎么不是閨女……不是閨女……”
“帶你回來的這個姐姐啊,叫虎妞,沒壞心眼,就是急了點(diǎn)。”格格抬起頭,看了看黃爺,說:“這位是黃爺,別看他有點(diǎn)兒兇,其實(shí)對貓可好了!
格格輕輕拍了拍幼貓的頭,摸了摸小耳朵,又接著介紹起來:“這位黑白花的是桂爺,是咱們這個貓窩的管事。我叫繡球,大家也叫我格格,是窩主。哪,都介紹完了,小弟弟,怎么稱呼你?”
說完,格格伸出爪子撫了撫幼貓的背。
幼貓看著格格,突然猛地抖了兩下。格格見狀趕緊彈回爪子。幼貓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終于平靜下來。
“小花……”幼貓依舊躺著,有氣無力地說。
“嘿,真是個丫頭名兒。”黃爺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