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講述了因遭遇陷害而墜入大海的山嵐,在被船長盛霈救上船后,兩人互相傾心的愛情故事。山嵐是洛京鑄刀世家的傳人,繼承在即,卻不想被人推落山崖掉入大海,好在被正在海上打魚的盛霈救下,兩人一見鐘情,并且在之后的相處中認(rèn)出彼此其實是自己未曾謀面的娃娃親對象,這加劇了二人感情的升溫。兩人共同在海上度過了一段無人打擾的甜蜜日子。
第一章 山風(fēng)與海風(fēng)
“媽媽,書上說我們國家的國土面積有960萬平方千米,960萬平方千米有多大?比我去過的所有地方都要大嗎?”
高聳的椰樹下,小少年指著大海,好奇地詢問母親。
女人攥著兒子的小手,看向海面。此時天色尚早,太陽剛從海面冒了個頭,海岸線將它切割成兩半,天與海融成煙霧般的云霞,似燃了一片星火。
“或許就和大海一樣大……”她遲疑地說。
“和大海一樣大?”小少年眼帶困惑地問,“?床坏奖M頭,海洋的面積也算在里面嗎?大海有多大?”
女人久久未出聲,像是被這個問題困擾。
海的面積在960萬平方千米的國土面積里嗎?
寂靜之中,左側(cè)倏地響起一道聲音——
“我們國家除了960萬平方千米的國土面積,還有300萬平方千米的海疆面積,這是藍(lán)色的國土!
溫吞又柔軟的嗓音,像是粘了糯米糍,乍一聽以為到了江南。
母子兩人一同看向左側(cè)。
不遠(yuǎn)處立著個人,一身雪白的中式套裝,絲質(zhì)的料子輕易地被海風(fēng)吹動,勾勒出纖弱的身形。晨光下,她的輪廓清晰,瞧著二十歲出頭,黑發(fā)高高束起,眼神沉靜清透,和那把柔軟的嗓音相比,莫名生出一股不協(xié)調(diào)之感。
幾分鐘前,趁著晨曦未放,山嵐迎著咸濕的海風(fēng)走出酒店,剛靠近海岸線,便看見沙灘上的一對正在看日出的母子,那小少年指著碧汪汪的海面,問他的母親。
她放慢腳步,視線落在這對母子身上,聽到小少年的困惑,忍不住開了口。
山嵐說完,不等那兩人開口,邁開步子,不徐不疾地往前走。她只是偶然經(jīng)過這里,聽到這對話,并不為這偶然停留。
小少年呆呆地望著那背影,緩緩睜大眼睛,待人走遠(yuǎn),他攥緊母親的手,急忙問:“媽媽,她手里握著什么東西?是一把刀,還是一把劍?她是什么人?”
女人神情古怪,這可是8月,南渚最熱的時候,怎么會有人穿著長衣、長褲,瞧著方向,似乎是要去邊上的觀海崖,等太陽出來,照在崖頂,人怎么受得了?
或許是個怪人。
“……”
她是什么人?
出生至今,整二十三年,山嵐無法準(zhǔn)確形容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從小到大,她有很多稱號——“山家鑄刀第九代唯一的女孩兒”“山家的繼承人”,等等,這些稱號都和山家脫不了干系。
那她自己是什么人呢?
山嵐沒有答案。
早上8點,海岸酒店。
寂靜的茶餐廳逐漸熱鬧起來。山崇剛走進(jìn)大門,一群人便圍了過來,嘰嘰喳喳地發(fā)問,問題無一不圍繞著山嵐。
“這次交流會小師妹來了嗎?”
“她帶那把新刀了嗎?”
“來了,昨兒我見著她了,還是那副安安靜靜的模樣,這山家日后交到她手上,指不定會被人欺負(fù)!
說這話的人沒心沒肺,邊上的人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在這當(dāng)口提這事兒。哪有當(dāng)著另一個候選繼承人的面說這話的?多讓人尷尬。
山崇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挨個兒回答問題,聽見別人這么說也不生氣,溫聲應(yīng)道:“她不會讓人欺負(fù)的,我們都會護(hù)著她!
那人直接翻了個白眼,說:“你倆早晚得為那位子打起來。我要是你,要不就退出,要不就光明正大地跟人爭,你這副樣子是讓人怎么著?”
到這年代還玩冷兵器的,就這么一點兒人,圈子就這么大,彼此都認(rèn)得,每年8月還得選個地方開交流會。
山家這輩的這點兒破事,他們都知道。
山家鑄刀一業(yè)八代單傳,每一代除了繼承人,山家還會收養(yǎng)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和嫡系一脈一樣,他們都姓山,以師兄妹相稱,相互幫襯,代代相傳,家族逐漸壯大。到了這一代,出了個小女孩,山家人第一反應(yīng)是欣喜,第二反應(yīng)是憂愁。這小姑娘,軟胳膊軟腿的,怎么能去煉鐵鑄刀?就算能去他們也舍不得。
山家人一合計,再生一個不就行了。
可現(xiàn)在什么年代了,山嵐的父母不愿意再生,被逼得緊了,兩人居然就這么跑了,留下小山嵐一個人。于是,準(zhǔn)備退休頤養(yǎng)天年的山桁出關(guān)親自帶山嵐,順帶著從旁系里收了幾個孩子一起教導(dǎo)。
等山嵐長到五歲,山桁想出了解決之法。
那天,他將一大家子都喊到祠堂,說起山家鑄刀一業(yè)的由來,原先他們祖先不干這個,而是玩刀的,一手刀法出神入化,后來遇了意外,才改行干了這個,所以家里頭還有本秘傳刀法藏著。
整整十八年過去了,山崇仍記得那一天。
肅穆的祠堂里,山桁對著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招了招手,鄭重地對她說:“招兒,山家鑄刀一業(yè)不能丟了,但你是個小姑娘,長輩們都舍不得你干這個,師父這兒還有一本刀法,讓你師兄、師姐們和你一塊兒練,也算重新?lián)炝俗孑叺幕钣。你想一想,愿不愿意??
山嵐問:“師父,我去練了刀法,山家日后交到誰手上?”
山桁沉默片刻,應(yīng):“從你的師兄們中挑選一個繼承人,繼承山家鑄刀一業(yè)。山家刀法就由你繼承!
那時,所有人都看著山嵐。她是怎么說的?她說——
“師父,我都要。
“山家鑄刀,山家刀法,我都能做好!
山嵐從小就是安靜、不愛說話的性子,偶爾說幾句話,也是慢慢吞吞的?蛇@會兒,小姑娘站在祠堂中心,睜著烏黑的眼,盯著山桁,又不緊不慢地掃了一圈她的長輩、同門們,丟下這么擲地有聲的兩句話,可把他們都驚著了。
…………
山崇在一眾議論聲中緩過神來,說:“她應(yīng)該是去練刀了,我去找找她!闭f完,不管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他徑直走出了茶餐廳。
直到走出酒店,山崇松了口氣。
再過一個月,就是山桁宣布山家繼承人的日子。其實,他們師兄妹之間和外人想的全然不同,誰都知道,山家家主的位置是山嵐的,論天賦,她最高;論努力,他們這幾個師兄、師姐,誰也比不過她。
從很早開始,山崇就知道,他爭不過山嵐,更何況,他也不想爭。
出了酒店,經(jīng)過寬闊的海灘,最邊上有個觀海崖。這崖像是天公落了雷,只劈了一道,正落中央,山成半片,壁立千仞,山間郁郁蔥蔥,到了崖頂,露出光禿禿的奇石來,邊上有個涼亭,是觀海的最佳位置。
山崇腳步不停,徑直往山上走,他腳程快,不過20分鐘便到了半山腰,停下來歇了口氣,往山頂一眺望,遠(yuǎn)遠(yuǎn)地,瞥見一道雪白的身影迎風(fēng)而動。那身影的動作較往常慢了一點兒,似乎在適應(yīng)那把新刀。
烈日炎炎,山崇想看得仔細(xì)一些,刺眼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射在他臉上,他瞇起眼,收回視線,繼續(xù)往上爬。約莫過了10分鐘,山路變得狹窄,通往崖頂?shù)穆肥且粭l僅容一人通過的小路,偶有雜石,不仔細(xì)看還容易絆倒,山崇一時沒注意,一個打絆兒,差點兒摔了一跤,驚得林間的鳥兒撲棱著飛走了。
受驚的鳥兒比山崇快一步到達(dá)崖頂,自顧自地找了塊石頭歇腳,沒管身后那茫然四顧的男人,低頭梳理著羽毛。
山崇到了崖頂,沒來得及喘口氣,下意識地去尋山嵐的身影,前后左右找了一圈,他望著空蕩蕩的山頂發(fā)起怔來。
招兒呢?
明明剛剛還在這兒。
“招兒?”山崇圍著崖頂走了個遍,邊走邊喊,沒找到人,可崖頂往下就那么一條路,這頂上也沒多大,她人能去哪兒?他提高聲音,大喊:“山嵐!
“——山嵐!”
海風(fēng)將男人微微失了冷靜的嗓音傳到崖下。
此時,觀海崖邊。
狂烈的海風(fēng)吹起海浪,又順著險峻的石壁一路落下,崖邊陡峭起伏,寸草不生,可就是這樣堅硬的崖壁上,竟然墜著個人!
那人緊貼著崖壁,在狂風(fēng)中搖搖晃晃,似乎風(fēng)再暴烈一些就要掉入波濤洶涌的大海。
半小時前。
山嵐立于崖頂,迎風(fēng)而站,纖手握刀,鋒利的刀刃在烈日下翻轉(zhuǎn),銀光一閃,刀面映出一雙冷沉漆黑的眼,柳條般自如的身軀蘊含著風(fēng)一般的力量。風(fēng)動的時候,她也動了,凌厲的刀破空而出,那身體也隨之飄動起來,瞧著明明是輕飄飄的把勢,可每一次出刀都令周圍的飛鳥退避三舍。
一套刀法結(jié)束。
山嵐微繃著的神經(jīng)緩慢放松下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余光忽而瞥見一道白影。這身影猛地?fù)浣,一只極有力道的手重重一推,身后便是懸崖,避無可避、無力可借,她失去重心,身體驟然懸空,直直朝著崖下掉落。
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石火間。
山嵐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抽出刀,下墜過程中數(shù)次向崖壁刺去,刀尖滑過石面,發(fā)出“鏘——”的聲響,斷斷續(xù)續(xù),連番幾次滑落,她越來越冷靜,在烈風(fēng)中努力睜大眼,眼角沁出生理淚水,她全然不顧,快速查看眼前的情況。崖壁陡峭,壁面粗糙,她耐心等待著,終于,瞥見一處裂縫凹槽,她倏地出刀,狠狠地將其刺進(jìn)石壁之中。
下降的速度猛然止住。
刀身泛著冷光,冰裂紋路蔓延而下,握著刀柄的手緊緊繃住,指骨泛白,似是不堪承受這重量,刀身微微下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崖頂忽然傳來喊聲——
“——山嵐!”
是山崇的聲音!
山嵐微蹙著眉,咬牙提了點兒力,高喊:“師兄!”
海風(fēng)無情地席卷著山嵐的喊聲,沒有驚動頂上的人分毫。崖頂漸漸沒了動靜,她體力不支,微吸了口氣,耷拉下眼,看向翻滾的海面。她墜在這兒太久了,照這樣下去,沒人會發(fā)現(xiàn)。她不能把體力都耗在這里。
這個高度距離海面已經(jīng)不遠(yuǎn)。
山嵐微微平復(fù)了呼吸,隨即深吸一口氣,忽而屈腿踢向山壁,用力抽刀,放任自己重重地墜入大海。
“招兒——”山崇的喊聲反復(fù)回蕩在山間。
無人應(yīng)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