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魔》是曾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被譽為中歐四大小說家之一的奧地利作家赫爾曼·布洛赫的長篇小說代表作。故事發(fā)生在一戰(zhàn)后十年,講述了一個流浪漢來到一個小山村后,用他致命的、有害的思想污染了整個村莊,導致全體村民陷入著魔狀態(tài),繼而引發(fā)了一系列邪惡事件……
《著魔》對群眾的盲從心理進行了深刻尖銳的剖析,并對歐洲的文化弊端進行了省思,被認為是關于納粹崛起的最經(jīng)典的作品之一,可與托馬斯·曼的《魔山》相媲美。迄今為止已經(jīng)被翻譯為英語、法語、日語、匈牙利語、捷克語和波蘭語等多種語言,本次是初次翻譯為中文。
1.赫爾曼·布洛赫是20世紀歐洲偉大的小說家,米蘭·昆德拉對他極為推崇,在《小說的藝術》一書中對他有專門論述。托馬斯·曼、漢娜·阿倫特、喬治·斯坦納等文學名家也對他推崇備至。
2.《著魔》是布洛赫臨終前還在修改的長篇小說代表作,通過一個關于自然、生命與死亡的奇特故事,描繪了希特勒時代德國的群體瘋魔,深入肌理地剖析了當時德國民眾的集體無意識,尤其對歐洲文化的弊端進行了省思,被視為文學版《烏合之眾》,是反思歐洲歷史的重要文學作品。
3.本書是青年譯者徐遲從德語翻譯為中文,譯文優(yōu)美曉暢,完美還原布洛赫濃墨重彩的詩性筆觸與深刻復雜的道德思辨。
前言
雪臥在遠處云杉林的枝丫上,臥在我的花園中,坐在庫普隆巖壁間的縫隙里。我向窗外眺望的時候,望得到花園與樹林,卻不見庫普隆的巖壁,我的房屋就建在它的斜坡上,可即便從背面的窗戶也看不到它,它雖為森林所覆蓋,卻處處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住在海岸的人,所有的想法中或許沒有一個無關于海,居于高山之濱的人也不外如此:滲入他感官的一切,每一種音色,每一抹色彩,每一聲鳥鳴以及每一束陽光,都是休憩之山沉默巨大質量的回聲,它的褶皺被光輝點燃,被色彩描畫,被聲音四下沖滌人在那里,獨自在他的靈魂中,亦無非是鳥鳴、色彩、日光與黑夜,他難道不也成了那恢宏沉默、經(jīng)久不息的回聲?成了發(fā)出共鳴與回響,沉默在其高處演奏的樂器?
我坐在這里,一個日漸衰老的男人,一個老邁的鄉(xiāng)村醫(yī)生,想寫下一些我經(jīng)歷過的事情,仿佛我能夠借此占有知識與遺忘,我們的生活從它們中間穿梭而過,出現(xiàn),復而陷沒,間或徹底消失,被時間吸納,消逝于虛無。這不也是多年前驅使我離開城市,進入此地一家平凡鄉(xiāng)村診所的寂靜中,教我離開令我醉心的科學領域,為了追求另一種理應比任何遺忘都強悍的知識的原因?作為一個被賜予極大幸福的人,我年復一年地踏在建設科學的無盡道路上,探求一種幾乎不再屬于我,而屬于人類的知識。我,勞作者鏈條中質樸的一環(huán),和他們所有人一樣搬運著一顆又一顆小石頭,總是只能看見眼前最近的結果,卻又與他們一樣預感到建設的無限性,為這個無限的目標而欣喜。受其啟迪,我舍棄了它,似乎我參與的是建筑巴別塔,我把目光從此等無限上移開,此等不屬于我,卻屬于人類的無限此等抹滅昨日,只認可明日的無限。我退入一種渺小的工作中,它不再是辨認,而是生活與共生,或許還是向各處伸出援手,仿佛我能夠以此拯救我的昨日,因為我的明日于我而言越來越短。我想進入面前的無序?還是只想立刻遠離認知的系統(tǒng)性?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我對城市、對城市生活的厭惡,對有軌電車行駛以及許多被規(guī)范物中蘊含的這種守時的厭惡,對令文字多余、令實驗室及診所的工作喑啞、令收容病患喑啞、幾近令保健護理幾乎無法稱之為護理及疾病防治的機制喑啞、令我與自己及我們彼此間用以交流的語言喑啞,令曾涵蓋一切事件目標的無限(現(xiàn)在依然如此,我如今自然早已不再追求任何目標)同樣暗啞的這種法制的厭惡,只留下了遙遠的記憶。在這種對城市秩序的厭惡中,可能包含了對喪失生命多樣性的恐懼,因為人類縱然多樣,一旦他走上一條軌道,確定完線路,他就無法再利用自己的多樣性;他堅守陣地,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迫使他離開。然而,即便事情或許就是這樣演進,我自然再也不敢如此聲稱,因為它遙遠得像一場早已消逝的夢,我用它換來了什么?我逃離的城市難道不也與我當下活動的村莊一樣,身處自身的風景中?它的秩序難道不同樣是偉大人性的一部分?我尋求的是孤獨?我獨自穿過森林,獨自越過山嶺,盡管如此,田野的邊區(qū)、馬廄與農(nóng)莊中的存在、與我腳下深山中的古老礦藏坑道相關的知識,還有動物與植物間所有這些人類的創(chuàng)造與本質,對我來說都比其本身更讓我深感安慰。誠然,盡管森林中的一聲炮響本就囊括在人類秩序及其存在中,沒有目的,可它依然讓我再次感覺自己是其中的一員。為何我不再覺得城市中的秩序是秩序,而只是人類對自身的煩倦,是一種惱人的無知,卻對這里滿懷同情?我遠離認知,為探求一種應該比認知更加強悍的知識,強悍到足以用近乎歡愉的等待填滿這一授予人類、使他的腳在四處移動、使他的眼在八方停駐、屬于某種短暫塵世存在的時段,追尋一種使遺忘失效、充滿昨日與今日、充滿過去與未來的感受的知識:這曾是我的愿望。這種愿望是否已實現(xiàn)?當然,即便在遺忘中也不會丟失什么,曾經(jīng)存在的一切如今依然在我心中,一如既往。越接近港口,我們的船就越沉重,不再是一艘船,更像是載運的貨物,幾乎不再航行,只在傍晚寧靜的水平面上紋絲不動。它如此駛達,承載雖過重,卻沒有重量,沒有人能道出它是否會沉落,或在云中蒸發(fā),但我們不了解貨物,不了解港口,深不可測的是我們駛過的水域,深不可測的是高處拱起的天空,深不可測的是從我們身邊日益消失的、我們自己的知識。年復一年,自我逃到這里,極度不耐煩地利用最后的時段,逃離學術生命中耐心的研究工作逐步帶來的認知,回歸自己的生活。不幸,卻又萬幸,因為我感到我的知識在增長,已逝的與將至的結合在一起,卻又如此難以理喻,只像一種預感,一種同一時刻的獲得與失去。因為我此刻想寫下它,遺忘中的難忘,因為我想記錄它,可見中的不可見,于是我懷著青年人全部的希望與老去者全部的無望來完成它,在為時太晚以前捕捉已發(fā)生之事的意義,捕捉仍將發(fā)生的事件。
而我寫下這些,因為外面正在下雪,也因為縱使下午尚早,天色卻已暗了。而實際上我只想書寫,仿佛不如此,我就會忘卻這里并非一直落雪,而是發(fā)生了不少事情,花朵、果實、林中的松脂芬芳、庫普隆巖壁的石頭上滴滴答答的水、從遠處吹來又飄走的風、燃起又熄滅的光,還有日夜交替的天空。因為這一切都發(fā)生在我心臟跳動的時候,發(fā)生了風、太陽與云,它們流經(jīng)我的心和手。
赫爾曼·布洛赫(Hermann Broch,18861951):奧地利小說家,與卡夫卡、穆齊爾、貢布羅維奇一起被昆德拉譽為中歐四大小說家。布洛赫生于維也納,父親是紡織廠老板,母親是猶太富商的女兒,他在20歲時接管父親的紡織廠,后結識卡爾·克勞斯、托馬斯·曼、茨威格、羅伯特·穆齊爾、埃利亞斯·卡內蒂、愛因斯坦等人,40歲時進入維也納大學學習數(shù)學、心理學和哲學,45歲時出版首部長篇小說《夢游人》,1938年流亡美國,晚年主要從事群眾心理學研究,1950年被提名諾貝爾文學獎,次年心臟病發(fā)作,于美國康涅狄格州紐黑文去世。主要代表作有小說《無罪者》《著魔》《夢游人》《維吉爾之死》《未知量》。
前言 001
第一章 005
第二章 015
第三章 028
第四章 043
第五章 060
第六章 088
第七章 120
第八章 141
第九章 162
第十章 194
第十一章 237
第十二章 267
第十三章 325
第十四章 373
后記 413
譯后記 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