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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土與安息
本文是一篇長篇科幻小說。講述了一直生活在地下輻射避難站的安息, 工作中結識了因受傷被避難站“接收”的外來者米奧。身為賞金獵人的米奧從地上世界而來, 見多識廣, 講述的地上世界的一切都令安息非常向往。本應被困避難站的米奧利用安息的好奇心, 拉著他一起從避難站逃走, 計劃著到達地面再與安息告別。但地上被輻射和病毒侵蝕嚴重, 危機四伏, 米奧中途返回營救安息, 安息則陪同米奧前往虛摩提, 兩人一路上險象環(huán)生, 最終成功購買了能安全生活的循環(huán)艇。
末世科幻題材高口碑作品,武力值爆棚的面癱賞金獵人×輻射避難站的懵懂少年
主角詳情卡*2 作戰(zhàn)小分隊折頁卡 落日合影 循環(huán)艇用戶須知 異形書簽*3 《末路狂花》安息定制電影贈票
......
下午五點,是避難站安靜的時刻。 午后的困意到達,白天領取的飲用水幾乎見底,離晚飯供應又還有一小陣子,地表的廢土正接受著太陽炙熱的烘烤,變異生物奄奄一息。 安息把遠行背包放在一個手推車里,蓋上醫(yī)藥站的白色罩布,面色如常地進了垂直井梯。井梯緩緩爬行,到達六層時,井梯難得地停在了恰當?shù)母叨壬希仍谶@里的廢土邁了進來,宛若他只是要借個順風梯。 安息說:“這次倒是停得不上不下剛剛好。”好像他只是隨意和同乘的人閑聊。 “以后就沒有什么’不上不下剛剛好’了,”廢土說,他雙手垂握,兩腿略分,雙眼直視前方,“外面只有零和一百,零是死,一百是生! 他側過臉來,低頭看著安息:“你確定嗎?你準備好了嗎?” 安息說:“我有一百那么確定! 兩人毫無阻礙地來到二層,途中竟然沒有遇到一個人。廢土掌著推車,安息快速撬開了右手第三個房間門——這是一個小型軍火庫,和地表大廳相連,方便有變異人入侵時迅速獲得補給。兩人將遠行包分別背上——安息包里只有一些很輕的雜物,戴穩(wěn)防曬面罩,插上呼吸過濾芯。廢土果斷從架子上選了一系列支和充能槽,全身上下竟是背了不下四十公斤的東西。 安息把靠墻的垂梯放下來,爬了幾步但遲遲沒有推開頭頂?shù)男w——廢土站在他腳下手撐著梯子,兩人一齊靜靜等著。 頭頂是避難站防衛(wèi)為森嚴也是為寬松的地方,森嚴的是由這里進入,而寬松的是從這里離開。 安息對著表,耳朵捕捉到一些微弱的聲響,他知道那是這一輪的地表值班崗要換人了。他們會檢查一遍設備,然后到二層也就是隔壁房的休息室叫下一輪的同事,加上值班隊每次離開地表大廳時都會鎖上第二道超重立方氮化硼大門,一關一開之間,有五分鐘的間隙供他們利用。 沉重的關門聲隱隱傳來,安息立馬旋動頂蓋爬了出去,他急匆匆跑到大門邊,開始一道鎖一道鎖地層層開啟——這道門只有自動關門上鎖系統(tǒng),開門只能手動。 廢土把地上的蓋子合好,也湊過來看他開門——這是安息第一次親手做這個,太過緊張,十分不流暢,勁兒又不夠大,好幾個大型方向盤力臂他都轉不太動。廢土連忙上手幫他,卻差點扭反方向將扳手完全擰死。 雖然明知道應該是幻覺,但安息還是覺得他聽見了井梯上行的聲音。 安息額頭滲出細汗——他穿了防輻射的罩服,又站在溫度的地表層,心跳如擂鼓,終于,一道鎖啪嗒打開了,廢土用力一推,劇烈的陽光從門縫間傾瀉而入。 安息完全愣住了。 他瞪著這道金紅色的強光,似乎不認識它,又似乎不敢相信這真的是它。直到廢土拉了拉他的胳膊,把他拽出門外,又回身頂上了門。 身后的巨門咔嗒咔嗒地自動上起了鎖,安息被太陽光刺得根本睜不開眼睛,只能低頭看著地上——他的靴子踩在的沙礫上,踩在干涸的皮膚上,踩在龜裂的大地上。 這種——這種漫天席地的,這種一望無際的,高溫扭曲了它的邊界,好像落葉一樣脆弱,好像宇宙一樣宏偉。 “別哭了,節(jié)省點水分,”廢土說,“歡迎來到廢土世界!
出了避難站后,兩人一路向西。 說是向西,其實安息一點概念也沒有,地表上展目四望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象——漫漫黃土上跑著幾只干枯的風滾草,嚴重風化的聳立巖石是的地貌景觀,遠處的空氣因為高溫而發(fā)生扭曲,隱隱可以看見沙塵暴和天空都連在了一起。走了一個多小時之后,安息明顯感到體力下降得厲害,腳底開始發(fā)疼,口鼻處全是灰塵的味道,散落下來的發(fā)絲黏在額頭上,背包壓得他肩膀酸痛不已。 安息不但走累了,沒吃晚飯的肚子還開始咕咕叫,情緒逐漸低落。他之前暢想著出來后是怎樣酷炫的冒險征途,結果卻只有無盡的跋涉,整個人都悶悶的。他抬頭看著步伐頻率都不曾改變的廢土——隔著面具聊不上什么天,而且他也實在是累得懶得說話。 廢土注意到他體力不支,說:“還有不到兩個小時天就要黑了,天黑之前得趕到落腳點! 安息強打起精神,問:“落腳點是什么樣的?是另外一個避難站嗎?” 廢土不無諷刺地笑了:“怎么可能,你覺得避難站真的會開放給人‘避難’?” 安息想了想,訕訕地不吭聲了。 他又埋著頭跟著廢土走了一陣子,呼吸逐漸沉重起來,廢土回頭看了他幾次,提醒道:“你別老盯著地,看前面,不容易累! 安息癟著嘴——太陽已經(jīng)來到了他們正前方,金紅色的余暉照得他根本睜不開眼,他蹭到廢土高大的身影后面躲著,試圖踩他的影子,洗腦自己只是在玩一個游戲,而不是遙遙無期地行軍。 期間他又停下來喝了好幾次水,廢土看著想說些什么,但終放棄開口,不作聲地把自己的水又分了他一些,接過他的背包掛在肩上,滿面憂心忡忡。 安息趕緊打包票:“我只是一時不適應!我可以走的! 廢土說:“那好吧,快到了。” 太陽快接近地平線的時候,廢土終于說到了。安息茫然地左右四望,想象中的避難小屋沒有出現(xiàn),面前除了一座石頭小山什么也沒有。他看著廢土,廢土指著坡頂。 安息睜大眼睛,驚恐地搖了搖頭。 廢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安息欲哭無淚,但也沒有辦法,不情不愿地趴在角度十分陡峭的崖邊向上蹬。廢土指出了一條十分隱秘的路,雖然安息完全不覺得那是什么路,不過有幾個釘進去方便抓踩的鐵圈而已。他先上,廢土跟在下面,被安息踩滑的小石子砸中他頭頂,廢土眼睛都沒眨。 才爬了一小半,安息就不動彈了,抓在原地,趴在陡峭的巖壁上。廢土抬頭看他,只見他膝蓋微微顫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安息,別往下看,”廢土想了想,又補充道,“別哭。” 安息滿臉是水,卻不是因為哭了,而是汗水流過他眼睛,扎得他睜不開眼。 廢土又說:“挨個試著放松一下手腳,另外一只手抓緊了! 安息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動了動胳膊,又轉了轉手腕,深吸一口氣,接著往上爬。 廢土覺得這輩子沒操過這么多心,念道:“不要爬太快,慢慢來,我在下面呢! 安息心里慪氣——就是因為你在下面,怕砸到你,壓力才大呢。 中途又休息了兩次,安息終于艱難地到頂了,眼看著平地就在眼前,安息的胳膊已經(jīng)酸到完全不聽使喚,肌肉嚷嚷著要罷工,死活把自己撐不上去。 廢土在底下說:“踩著我的肩膀! 安息照做了,忽然感到腳下一股推力,整個人向前撲去,然后又費勁往里滾了半圈。 廢土也接著爬了上來,看著地上的安息,沒說什么,就由他躺著,自己走進山洞查看。洞穴里有一個石頭爐子,一張石臺桌子,和一個由各式化纖料層層摞起構成鋪子的石床。安息東倒西歪地跟進來,環(huán)視一圈——這里跟自己期待了一路的休息站相差太遠了,但他累得夠嗆,實在連抱怨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看看廢土——對方面無表情,什么感想也沒有。 安息打開石桌上的鐵盒,好奇道:“這是什么,一排氣流彈?” 廢土點了點頭,說:“不過我們還夠,不需要拿。” 安息問:“這是誰放在這的,給咱們的嗎?” 廢土解釋:“是上一個在這休息過的人留下的。如果你來到休息站,這里又放著你恰好需要的東西,就可以拿走,但是你得留下另一個有用的補給,壓縮食物、水、輻射過濾芯、藥品,什么都行,但必須得一物換一物! 安息吃驚道:“沒人拿了不放嗎?這也沒人能看見! 廢土說:“有,但……這種人多半都死了,能在廢土活下來的人,多半都受過別人的恩惠,輪到自己的時候,總得想想自己當初是怎么活下來的。” 安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挨著石床坐下了。他放空地看著廢土把背包打開,取出少量食物和水。廢土正準備拆開吃的,看了看安息花貓一樣的臉,轉而掏出了自己的飲用水,沾濕一塊紗布給他擦手擦臉。 安息洗了個臉,頓時覺得人精神了一點,周圍的空氣似乎也不再那么燥熱,廢土招呼他到山洞口來,挨著他坐下。 兩人坐在石山的頂部,腳支在懸崖外,肩膀挨在一起,一邊看日落,一邊啃壓縮干糧。 斜射的日頭已經(jīng)沒什么殺傷力,但太陽光還太刺眼,安息每次不小心直視它都搞得自己頭暈眼花,看別的地方都重影。他干脆兩口吞了食物,拍拍手抱著膝蓋,廢土一言不發(fā),也平靜地看著遠方。 紅日終于來到了天際的邊緣,穿透一切的光芒被層層云團和煙塵過濾,散射出無數(shù)耀眼的金光。整座天空和整片大地都被染上粉色,好像是褪去的血跡,又好像少女的臉龐。腳下能見的幾里范圍內一個別的活物都沒有,仿佛這壯美的場景是專門為他們上演的。 安息癡癡地說:“比電影還好看。” 廢土笑了,胸腔的震動伴隨共鳴,安息回過頭抬起臉,忽然覺得一切很不真實。但廢土沒有看他,深棕色的瞳孔反射一圈金紅色的光,背后是廣闊天地,無垠沙海。 風化的嶙峋巨石拖拽著狹長怪異的影子,沒有規(guī)律,也沒有一絲生機。他甚至不知道避難站在哪個方向,也不知道那條看不見的路究竟通向何方。安息想著有些出神了。 他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猩紅的圓盤,在搖曳的大氣中緩緩下沉,它每消失一寸,周遭的溫度就下降一度,安息還沉浸在毫無實感的紛雜思緒中,瞇著眼睛欣賞這一切。 直到太陽的完全消隱,藍紫色的天空露出點點星光,月亮出現(xiàn)在天的另一端。 安息目瞪口呆:“出來這一趟,能看見這個景色也算值了! 廢土翹了翹嘴角:“我早就想讓你看一次日落了,運氣不錯,還看見了星星,是因為知道有第一次出門的小朋友,所以特地留下的晴天! 安息有些害羞地笑了,張著嘴望著天:“好多星星啊,真好看,我第一次見! 廢土說:“運氣好,沙塵少。”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不過其實只要是天氣還行的時候,都能看見幾顆星星,反正臭氧也已經(jīng)很薄了! 安息想,他的朋友們,還沒有一個人見過星星。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廢土帶安息回到山洞里,將洞口封了一半,自己靠著洞口的石壁坐著。他膝蓋上放了個巴掌大的小本子,手里握著一根鉛筆頭寫著什么。 安息趴在石床上就著月光看他,看了一會兒困意上涌,打著哈欠問他在寫什么。 廢土沒抬頭,皺著眉寫寫停停,說:“是接下來的計劃,隨便寫寫,想好了再給你說! 安息“哦”了一聲,躺平盯著低矮的洞頂發(fā)呆,恍如隔世——他剎那間覺得已經(jīng)離家三月,但其實早上才在避難站醒來。 廢土終于寫完了,把紙筆收好,山洞里只有一張勉強能稱之為“床”的石臺,于是走過來躺在他身邊。 有點擠,但安息又覺得這樣心里更安定,他很久沒這樣累過了,沒一會兒就睡去。 夜里,他又昏昏沉沉地醒來,覺得身上有點涼,下意識去夠身邊的床鋪,碰到廢土的手臂,在低溫的沙漠夜里一如既往地熱氣騰騰,于是又迷迷糊糊地再次昏睡過去。 安息再次醒來時,洞口已經(jīng)泄入不少白金色的刺眼日光,他神志不清地坐起來,廢土不在。 山洞這么小,一眼就能看完。 隨即他發(fā)現(xiàn),廢土的遠行背包和墻邊的也消失了。 他走到石桌邊,那里有一封留給他的信,就是廢土昨天晚上就著月光寫的那一封。 安息看著墻角自己的遠行小包孤零零地擺在那兒,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安息,對不起。 很抱歉利用了你,雖然到這分上說這個已經(jīng)沒意思了,但我還是得和你道歉。 原本的計劃只是想讓你幫我備齊上路所需的補給和裝備,但你說無論如何也想走出輻射避難站一次,踩踩廢土,見見太陽。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天,但這個愿望應該算達到了。你也應該明白,這樣的生活并不值得向往,反倒相當令人失望。你不適合在廢土生存,你已經(jīng)有家了,避難站的人都很愛你,你在那里會更幸福。 我留下了兩天一夜的食物和水,供你回家綽綽有余,你只要在日落前朝東走兩個小時,再發(fā)射信號彈,就能被你們避難站看見,信號彈是你們站特制的,很容易被甄別出來,會有人帶你回家。 我說想帶你看一次日落是真的,昨天天氣很好,星星很美,你既然喜歡,這就足夠了。 再見。
安息靠著墻根,把這封短短的信看了第無數(shù)遍,終于接受了廢土已經(jīng)離開的事實。 他把信捏在手上,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他回想起來,廢土每次談論之后的計劃時,總是用的“我”,給他的邀請,也只是“一起離開”而已。 這就是他的成人禮,他的第一次冒險,第一次離家,他見過的第一座山,第一片云,第一個太陽,時效只有24個小時,就全部潰敗在欺騙與謊言面前。 安息抱著膝蓋哭了好一陣子,還把信紙拿開了一點以防打濕,哭過兩輪之后,他終于哭累了,覺得口渴,開始在遠行包里翻喝的。安息一邊喝水,一邊頭昏腦漲地湊到洞口向外看——成噸的烈日墜落在無邊的大地上,世界一片死寂。 他又回頭看了看廢土給他留下的東西——除了食物和水源之外,知道他方向感差還留下了指南針,一把手和三發(fā)信號彈。但安息一點勁頭也沒有,無比沮喪,他大腦放空地盯著一地東西,遲鈍地意識到這把手正是廢土之前救他時給他用過的那把——那時他差點被變異老鼠撲殺,廢土有如戰(zhàn)神降世,帶著他殺出一條血路。 想到這里,安息又難過起來,他把物資都丟到一邊,躲回到硬邦邦的石床上,將自己蜷成一團,默默流著眼淚,而后睡著了。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外面陽光依舊,只是光線和影子都變得更長了。安息從前過著十分規(guī)律的日子,但從未真實感受過時間的流逝,他眼睛有些腫,腦子木木的,又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事,恨不得一覺不醒。 在石床上頹喪地躺到實在饑腸轆轆時安息才勉強爬起來吃了點東西,他一邊吃,一邊眼淚又流了下來,好像從小到大受過的委屈全都在這時候找上了他,從媽媽悲慘的去世,到小時候被站里其他孩子霸凌,過去種種都變成眼淚,滴在他臉頰和嘴唇上,就著壓縮干糧一起吃。 吃完晚飯,安息又到洞口朝外看了看,發(fā)現(xiàn)太陽已經(jīng)很偏了——天空中煙塵很大,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光體,安息意識到已經(jīng)來不及走,越發(fā)喪氣,走回到山洞里盯著墻發(fā)呆。 盯著墻發(fā)呆這件事他從小就不陌生,但第一次是已這樣的心情,他又把廢土的信拿出來看了一遍,試圖安慰自己廢土是希望自己能夠幸福、不必受苦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他想帶我看日落,可能也不是全是在騙我!边@樣的傻念頭持續(xù)不了多久,馬上就會被無情的現(xiàn)實挫敗。 他至少沒有真的愿意帶我一起走,他說再見就離開了,一點猶豫都沒有。 安息蜷縮在石床上,這個夜晚尤其冷,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耳朵總能捕捉到一些奇怪的聲響,叫人萬分不安。他好幾次都因為太害怕了而閉著眼睛捂住耳朵,但又反復逼迫自己起來查看——有沒有什么地方鉆進來蟲子,有沒有什么東西爬上了石山。他精神高度緊張,白天又睡得太多,折騰了半夜都沒能睡著。 安息不確定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漫長的一夜過去,他再次醒來時又是一個燥熱的白日。他坐起身子,餓得厲害,吃了不少存糧,安息一邊吃,一邊用眼角瞥桌子上的信紙,沒有伸手去碰,就一直木著臉看著它。 “也許沒有廢土我也可以自己活下去!卑蚕⑾耄S即他又偃旗息鼓了。他能去哪兒,他什么也不會。他生活在輻射避難站的十六年生命里,就只知道關于那里的一切,他清楚十二層礦洞里每一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而外面的世界他一無所知。 他甚至不知道廢土的真名叫什么。 不管怎么說,他是沒有勇氣再獨自在這里度過一夜了。安息行動遲緩地穿戴好防風衣,戴上防塵面罩,把所剩不多的補給裝好背上,費勁地挪開了洞口的障礙物,心里拼命給自己鼓勁,雖然仍是垂頭喪氣的。 他走到石崖邊往下看,陡峭的拋面叫他手腳發(fā)軟——下山可比爬上來要可怕多了。安息調整了好幾次姿勢都不得要領——第一級能踩的鐵環(huán)離得有點遠,當初是廢土把他推上來的,現(xiàn)在要他自己下去,死活也夠不著。 不一會兒,安息就急出了汗,他死死巴著石臺邊緣,努力伸長腿繃直腳尖去夠,另外一只腳想蹬在石壁上借個力,不料那里的石塊忽然松動,他一腳踩滑,半個身子都沉了下去。 死亡的恐懼一瞬間襲了上來,安息嚇瘋了,雙腿亂蹬,努力爬了回去,趴在山頂平臺的地上渾身顫抖,喘得肺都痛了。他手肘、手掌和膝蓋都磨得通紅,幸好防風衣和手套都很結實,沒有地方出血。 死亡邊緣的恐懼叫安息瞬間清醒,打起了精神。休息過來之后,他想到一個方法——他將之前廢土給他的匕首拿出來磨了磨,用石頭把它敲進崖壁里,添了一截踩梯。做完這些事,他又喝了些水吃了些東西。雖然廢土留給他不少補給,但因為已經(jīng)浪費了一天,水和吃的都快見底了。 安息決定再次試圖下山。 他輕輕踩上匕首柄,似乎挺牢固,于是他又試著往下爬,每一步都下得艱辛無比。如今沒有人擋在他腳下,每次安息要低頭看落腳點時,都無可避免看到高到讓人眩暈的崖底,他崩潰地貼在石墻哭著喘了一小下,又強迫自己深呼吸冷靜下來,不要浪費體力。 起風了,干熱的空氣裹著細沙掠過他。 正準備繼續(xù)下行時,安息忽然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費力地扭頭去看,不確定自己想找些什么。 然后他看見了,漫漫戈原上有一小隊黑點,正朝著自己的方向來。 安息心下震驚——那一隊不知是什么來頭的人走得很快,而自己的下山之路還漫漫無期,他糾結了好一會兒,對方敵友不明,而自己一無所知,只能先原路返回。 安息爬回到山頂時體力已經(jīng)告罄,他趴在地上,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偷偷觀察山下。 眼下能見度有點低,安息看不太清來人的身份,他趴在烈日之中,又是虛脫又是懊惱,自責為什么不按照廢土交代的那樣在昨天日落前就回家。同時,他又不禁嫌棄自己沒用,連下個山都做不到,怪不得廢土不想帶他走,說他不適合在外面生存。 可是……廢土也說過他是賞金獵團里很稀缺的機械師和醫(yī)生,應該也不是毫無用處。 安息心念一動——山下的隊伍如果是賞金獵團,說不定會上山來休息,到時候他就可以問他們愿不愿意帶上自己一起走,不論如何,也比在這里擔驚受怕一夜的好。 想到這里,安息把遠行包里的東西全部倒出來翻看一遍,沒能找到望遠鏡,但卻找到了一個狙擊的瞄準鏡。他拿著瞄準鏡趴到石崖邊,虛著眼睛一探究竟。 那一隊人已經(jīng)來到了離石山不到兩公里的地方,都戴著破破爛爛的斗笠或是兜帽,安息心里升騰起一個怪異的感覺,于是他又仔細看了看。 在他的大腦還沒有完全消化這個信息時,他的身體率先起了反應,雞皮疙瘩爬了一身——安息赫然發(fā)現(xiàn)到這一行人沒有一個戴了呼吸面具,而他們露在袖子外的手臂上膚色不均,全是輻射斑。 安息頭頂被太陽烤得炙熱,但全身的血液瞬間涼掉——這竟然是一隊變異人! 就在此時,其中一個變異人忽然抬起頭來,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安息確定自己和他對上眼了,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是瞄準鏡反了光,急忙連滾帶爬地躲回到山洞里。 安息嚇壞了,趕緊把洞口堵好,背靠著山洞的石墻瑟瑟發(fā)抖。 他不明白,對方既然是吸血鬼,為何可以不懼陽光地在白日行走,又懊悔自己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安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道躲了多久,輻射人尚沒有上來——不知道是對他沒興趣,還是沒弄清楚怎么上來。也許他們繞過了這座山,但也許下一秒就會轟爛這個欲蓋彌彰的洞門。 安息沒有勇氣出去看。 太陽的影子變得更長,又要落日了,而水和食物已經(jīng)一點不剩。 結束了,還不如剛才就從山崖上摔下去死掉好了,安息想,不,要說無痛快捷,還不如用廢土留給他的這把手。 安息覺得凄涼極了,心如死灰——避難站里的人以為他走進廢土浪跡天涯,而廢土以為他已經(jīng)安全回到了家里,殊不知,他死在了這個離家不到十五公里的山洞里,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搞不好已經(jīng)風干了。 他垂著腦袋,左右手來回擺弄著手,此時竟然一點也不想哭了。 這時,安息忽然聽見了響動,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忘記一秒前還在構思自己的自殺場景,迅速把手上好膛,雙手端平在胸前,口沖著洞口。 果然是有什么東西爬上來了!響動越來越近,安息大氣不敢出,心跳如擂鼓。 洞口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隨即,光線被一個身影擋去了,安息食指壓上扳機,眼睛一眨不眨。 一只手伸了進來——‘它’戴著手套,分不清是人類還是變異人,那只手一使勁,把擋在洞口的石板推到一邊,手的主人鉆了進來。 安息死死盯著他,雙手微微顫抖,隨時準備扣下扳機。 那人身后暫時沒有其他人跟進來,他站直身體,一言不發(fā)地對著安息,似乎對他手里的毫不畏懼,然后伸手摘下面具。 廢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安息依舊舉著,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腦子糊里糊涂,嘴上問:“你迷路了嗎?”不然怎么會回來到這里。 廢土說:“沒有,你迷路了嗎?” 安息:“也沒有! 廢土說:“哦,再見!本故寝D身要走。 “等等!”安息大喊道,兩步追上去,抄起自己背包的帶子,朝著廢土腦袋上掄。 對方微微偏了偏頭,但沒有躲,被砸個正著。 “你真是……”廢土被摜得偏過頭去,眼冒金星,咬牙切齒地說,“氣死我了! 安息睜大雙眼,不敢相信對方竟敢惡人先告狀,還沒說話呢,廢土又接著道:“你還在這干什么?你怎么不回家!”他看起來十分惱火,“我要是沒回來怎么辦,你是不是傻子! 安息氣喘吁吁地瞪著他,滿腔怒火,又委屈極了,丟下和包,癟起嘴巴。 廢土見狀立馬兇道:“不準哭! 安息嘴巴癟得更厲害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但還是憋著一口氣,哼了一聲,轉過臉去。 “我不是你的眼睛,也不是你的腿,給你講再多故事,那些故事也不會變成你的!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在輻射避難站出生長大到16歲的少年第一次見到了外來者。 外來者高大強壯,充滿秘密,不自覺地吸引著少年的目光。 直到一次意外的變異生物入侵危機, 他終于下定決心要和外來者離開避難站,去見識更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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