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在中國的文藝門類中,書法和詩歌是最為源遠流長的。論書詩是以書家及其書法藝術為主要表現(xiàn)對象的詩歌,它就像一座橋梁,連接著詩歌和書法這兩座高峰。本書以論書詩為切入點,按唐、宋、元、明、清五個朝代劃分章節(jié),對論書詩進行多維度、多方面的綜合研究。本書通過詩歌中所記載的文化背景、書法活動、作品意象和藝術風格,以反映書法審美觀念、創(chuàng)作思潮及書學思想,探析詩歌與書法共通的價值意義、藝術情感和審美意蘊。本書內(nèi)容豐富、史料翔實,既有學術性又兼具普及性、趣味性,為書法史、書法理論及書法批評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同時又對書法學習與書法鑒賞具有指導意義,為我們了解中國古代書壇打開了另一扇門。
自 序
歷史很真實,因為是實實在在發(fā)生過的;但歷史也很虛幻,因為后人了解的歷史往往不是親自觸摸過的。因此,真真假假當中 如夢如幻之間,歷史就很有意思。書法史當然也不例外 。
本書是筆者研究論書詩過程中產(chǎn)生的對于書法史的感悟札記的集合。論書詩是指那些能夠反映時代的書法審美觀念、折射書法思潮、透露書壇活動信息,以歌詠書法為主題的詩歌。其中包括純粹評論書法之詩,亦包括那些雖是歌詠書家和文房四寶,內(nèi)容卻能涉及書法審美思想的詩歌;诠P者對論書詩的概念界定可以斷言,論書詩的開創(chuàng)應是在唐代,故本書的寫作亦是從唐代開始的。
當我們講述唐代書法史的時候 繞開顏真卿這樣一位被后世推崇備至的書家?guī)谉o可能。然而與顏真卿同時代的書論家竇臮在其論著列舉的四十多位唐代書家中竟然沒有顏真卿的身影,甚至宋初的 《淳化閣帖》 竟也沒有收錄顏書。當歐陽修、蔡襄、蘇軾等人在傳統(tǒng)儒家文化影響下,高舉“以人論書”大纛并標榜顏真卿及其書藝,顏真卿才走上書法神壇而變成書法“亞圣”!八嗡募摇钡娜诉x早在南宋就已經(jīng)約定俗成,明代少數(shù)人對“宋四家”提出質(zhì)疑,顯然也是受到“以人論書”這一書法審美觀的影響,認為蔡京人品不好故以蔡襄替之。不過,是誰以蔡襄代替蔡京的,又是什么時候代替的,誰也不明就里,說不出所以然來。至于縱情聲色、生活糜 、“狂怪不經(jīng)”的元末楊維楨,原本就“不以書名”,幾乎未見善書記載,不但在當時沒有影響,此后數(shù)百年間亦少見欣賞和學習者,其人其書是當代書法學術史上“造神”運動的產(chǎn)物。其人醉生夢死被稱為特立獨,其書怪異放縱被贊為戛戛獨造,讓人對這樣的學術心態(tài)不免產(chǎn)生焦慮。再如說起傅山就人云亦云地想到“四寧四毋”!八膶幩奈恪眱叭灰呀(jīng)成為傅山獨一無二的標簽,更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西方美學思潮涌入之后被一些人拿來為丑書辯解,然而卻根本無人去細究傅山之言的語境,以及這一選擇復句的語義指向和它所表達的“趨利避害”原則。又如備受關注的近代史上維新變法的名人康有為的書法,如今似乎已經(jīng)成為定論的說法是康有為書法主要源自《石門銘》。但康有為在他的碑學巨著《廣藝舟雙楫》中只是對《石門銘》做了很高的評價,并沒有一處提及自己曾經(jīng)臨習過《石門銘》,即使在專門講述其習書經(jīng)歷的《廣藝舟雙楫·述學第二十三》中也沒有確說,確實頗為耐人尋味。
“求真”是歷史研究者的使命。在歷史已經(jīng)逝去的情況下 我們雖然無法完全揭蓋真相,但要不斷去接近真相。詩歌是一種抒情言志的文學體裁,飽含著豐富的想象和感情,正如嚴羽《滄浪詩話》云:“詩者,吟詠性情也!睔v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詩歌卻被不同的作者打扮得花枝招展。因此,從論書詩鮮活詩意的書寫中挖掘書法史的真相,確非易事。長而生動的歷史是由點組成、因人生成的,故本書在寫作時以點帶面、由人及史,既能討巧,又很輕松,兼顧學術性與普及性、閱讀性,在愉悅心境之中獲得些許知識的享受,豈不快哉!
不過,人的本質(zhì)“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荀子亦云“人生不能無群”,因此,跳出狹隘的視角,綜合社會、文化、經(jīng)濟、地理、政治,甚至個人心理、性格等多元因素,從社會學、心理學等更加宏觀更加多元的視角,去解釋具體藝術現(xiàn)象,理解某個藝術事件的成因、過程等,不僅有趣,而且是必要的。當通行的書法史中每每采用“晉尚韻、唐尚法、宋尚意”的提法時,可曾意識到有多少美麗動人的書法故事與極具藝術魅力的書法作品,為這種簡單粗暴的劃分方法所遺忘。但僅憑一本小書想要回答清楚書法史的大問題,那是不可能的。故只能擷取書法長河中的些許浪花,期冀能夠明亮雙眸、凈化心靈,從書法這門最具民族特色的傳統(tǒng)藝術中,得到一些睿智與啟迪,則無憾矣 !
由于寫作體例的原因,并考慮到閱讀的流暢性,本書的諸多引用未按學術規(guī)范要求逐一注釋,敬請各方諒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