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德勒茲死后去了哪里
馬丁·湯姆·迪克訪談
這個關于德勒茲的項目是怎么來的?因為首先有一個支持不同對話的繪制序列,所以您是如何與編劇合作的?
這個想法是隨著德勒茲去世誕生的。我讀過他幾本書。我發(fā)現(xiàn)它們非常有趣,對我的工作有很大刺激作用。在過去幾年里,有人去世了,我想知道所有這些我愛的人,我喜歡的文本或音樂,在他們死后會去哪里。我不得不做出反應,以便記住。而且我很喜歡和真正存在的人一起工作。把他們呈現(xiàn)為活著的狀態(tài),這有點神奇。這就是基本的想法。
事實上,在《你好,德勒茲!》一書中,一開始我就想象了他死后的情況。那份初稿中并沒有太多哲學,因為我對它的了解還不足以寫出忠實于德勒茲哲學的對話。
在我做了這個版本之后,我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做其他更有哲學深度的版本,這樣它們就可以每周或每月在期刊上發(fā)表。
我聯(lián)系了一位研習哲學和德語的朋友,他也是一位漫畫專家。他在漢堡一個小組里工作,處理漫畫及其語言和結構的問題。頗為乖謬的是,他同時花心思在哲學和漫畫這兩種類型的東西上。我把畫稿給他,他寫就了一段對話。然后我們討論這個文本,以理解這種喚起哲學的方式。我們辯論了像“意識”這樣的詞,以及它的確切含義,我試圖讓漫畫讀者能夠理解這種對話,即使他們不懂哲學。
最終,這種序列的重復成為該書的優(yōu)點和要素。顯然,這種重復的想法是緊接著德勒茲的去世連續(xù)八頁的繪制之后才出現(xiàn)的?
重復版本和繼續(xù)文本是延斯的想法(在此之前,我并不了解德勒茲的《差異與重復》)。他對哲學內容負責。我不得不說,我并非真正的專家。我的工作方式不同。對我來說,要真正理解哲學是不容易的。我并不認識太多哲學家。我有一些想法,并與懂哲學的人討論,看它們是否正確。這適用于德勒茲。但也適用于德里達、康德和海德格爾。
我需要感覺到這是正確的。文本的第一個版本過于精細、過于科學。我試圖簡化詞語的選擇或句子的構造。我們在布魯塞爾的電腦上做了文字和圖像的并置。然后我開始閱讀,看看這是否有效。
我們改變了細節(jié)和圖像,以確保一切都很清楚。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了。當然也有關于哲學內容的問題,但所有其他要點都必須完全清楚。我們經(jīng)常在布魯塞爾和漢堡之間打電話給對方。
您的方法使漫畫更接近于對古典哲學文本的閱讀。吸收是通過深入和重復閱讀實現(xiàn)的。
我認為德勒茲及其哲學和漫畫這兩種類型之間有很多對應關系。據(jù)我所知,德勒茲寫過關于電影的東西,甚至寫過關于漫畫的東西。后者,我想是關于魯布·戈德堡(Rube Goedberg)的。那是些繪有奇怪機器和單獨圖像的畫。
那不是真正的漫畫,但當我們想到通常會在哲學中處理的主題時,德勒茲卻在處理不同的瑣碎文化的作品。這啟發(fā)了我找到一種具有某種強度而不是具有某種意圖的方式。我可以用一個有限的計劃或感知強度的意圖來進行這樣的工作。這是我的概念的一部分。
您畫的一些角色是非常有頭腦的,他們的頭被畫得很大,他們是思想家……
這是個非常簡單的解決方案。為了表明這人是位哲學家,我給他畫一個大大的頭。我從閱讀德勒茲開始。我有一些想法,然后我讀了他關于萊布尼茨的書。
萊布尼茨在《單子論》中把人想象成一座兩層樓的房子,而二樓沒有窗戶。只有一樓可以與世界聯(lián)系。這是我在哲學中發(fā)現(xiàn)的一個圖像。我在《您好,德勒茲!》中給擺渡人的小房子使用了這個圖像。對我來說,頭顱和這所房子是相似的。
您畫了一本關于漢堡、關于湖區(qū)及其運河的非常漂亮的無字漫畫(《倉庫城一百景》)。為什么是這樣一本書?
我住在漢堡,我住的地方離這個地方不是很遠。這個區(qū)有一些房子和地方讓我著迷了很久。我正在為我的第二本書尋找一個想法。我選擇了這個非常震撼人心的地方。它有種神奇的氣氛。
但要找到一個故事是很困難的,因為我必須找到一個與這個地方有相同力量的故事。我覺得對于一個故事來說,兩種力量必須是平等的。一方的力量不能減弱另一方的力量。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在沒有故事的情況下工作,把地點的選擇、圖像的選擇或視角的選擇作為敘事的一個方面來看待。而且要讓讀者完全明白這一點。
就像在《你好,德勒茲!》中一樣,水的主題存在感也非常強,讓人震撼。但在這里,水是極具侵略性的(特別是人物跌落、被水卷走的場景)。為什么會有這些“渡河”和“水”的主題?
我在我第一部漫畫(《無辜的乘客》)中發(fā)現(xiàn),水和船是非常震撼人心的形象,是存在主義方面的隱喻。這是一部實驗性的作品,將船的形象和水的形象聯(lián)系起來。每個人都可以進入這個世界,因為即使是住在山區(qū)的人也對水的元素有感覺。這是我使用水作為內容的原因之一。
對于這個故事,找到一種畫水的方法來喚起它的狀態(tài),渲染水的運動(但這也是在水中或水下的人的感覺)對我觸動很大。一段時間后,這幅繪水的畫在我身上激發(fā)起一種更大的魅力,那就是對空氣和水這兩個元素交匯的水面的感知。空氣什么都不是,但卻有一個詞來形容它。它被命名,但實際上它并不存在。沒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從下面看到的水面、從另一邊看到的水面
在這個故事中,我在水下畫了一個人。所以他從下面看到了水面。我想:“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有了一個顛倒的世界,你有了一個水面——也許是一面鏡子——但需要從另一面看。這面鏡子顯示了什么?”這就是意識和潛意識的兩個世界。它非常簡單,同時也非常豐富。
我也喜歡畫人跳入水中的那一刻。人們能聽到什么?正在發(fā)生的事情是非常震撼人心的。我一直在想,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對水有了這種興趣。在我出生之前,它早就存在了。我們會記得自己出生前就在母親的子宮里。這就是我們在水下時,圖像或感覺具有強度的原因之一。
畫畫時,您是怎樣一個狀態(tài)?
我喜歡有足夠時間自由自在,任想法及其聯(lián)想展開。我最喜歡的狀態(tài)是我有時間在自己的內心找到一個平衡。當我感到緊張,同時又感到安寧的時候。兩者都有點像我的指南針。有了這種平衡,我就能實現(xiàn)我的意圖。用兩年左右畫篇幅很大的敘事,還要保持這種平衡,這是非常困難的,因為我也需要所有的生活必需品(比如掙錢)。
畫第一本書時,我的處境非常優(yōu)越。我有一份獎學金,所以我只關心我的故事。只要我想,我就可以進入我的世界,進入這個故事的世界。我之前有足夠的時間來展開關于這個主題的概念和想法,所以這個世界是獨立存在的。我可以在其中進進出出。這讓我非常著迷。
我發(fā)現(xiàn)關于漢堡的書中有一些精彩的影線,各種非常鋒銳的噴射器穿梭其中。您今后的工作方向是什么?
這取決于主題。我偏好這樣的故事:在其中,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更自由,不需要搜集資料,只需要灰色或介乎灰色與黑色的陰影、紋理、結構。我不喜歡使用大量的線條。有了水,就不一樣了。這就像一個冥想。有很多線條可以畫出漩渦,但我更喜歡我的最新作品。
我已經(jīng)開始繪制更多的畫,以找到一種增加黑色和白色的方法,有時二者混合,你可以看到白色下面的線條。這是種更輕松的工作方式,更像繪畫。我不想先用鉛筆、再用墨水畫畫。我想要更自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