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給孩子一只狗

──原序

我養(yǎng)過一只很可愛的白狐貍狗，名字叫斯諾，就是英 語里白雪的意思。這只狗在剛滿月的時候進門，它離家那 年已經(jīng)六歲。大家可以想象得到，斯諾是怎樣讓我的三個女孩子有一個值得回憶的童年；不過大家可能忽略了一件事， 就是斯諾竟也讓我有一個值得將來回憶的中年。

在過去那幾年里，我們的生活幾乎是跟斯諾的生活編織在一起的。斯諾成為家里的一分子。孩子愛斯諾，甚至每年不忘給它過生日，為它買蛋糕，點蠟燭。斯諾雪白的影像成為孩子歡樂的泉源。櫻櫻、琪琪、瑋瑋，一談起斯諾，就好像談起另外一個孩子。

國語日報兒童版主編蔣竹君女士要我給小讀者寫一個長篇。我答應(yīng)下來的時候，心中所有的只不過是一個意愿，并沒有考慮到我要寫的是什么。本來我心中有一個小孩子跟一只鵝的故事，不過還沒有醞釀成熟。我不知道約定的日子一到，我是不是能把孩子跟鵝的故事寫出來。我日夜想著那個孩子跟那只鵝的事，但是總有一只白狐貍狗跑進我的故事里來，嘴里喊著：寫我，寫我，寫我！這只白狐貍狗，就是斯諾。

我終于明白，如果我要給孩子寫一個長篇，我應(yīng)該寫的是斯諾，不是那還沒有醞釀成熟的一個小孩子跟一只鵝的故事。

在我動筆以前，有一個很奇怪的念頭刺激我去深思。我想，我跟我的太太、我的孩子都這樣懷念斯諾，那么，斯諾呢？它懷念不懷念我們？它會不會也像我們一樣，常常回想起過去那五年充滿歡樂的日子？這是一個非常新鮮，非�？蓯鄣哪铑^。我決定采用這個童話觀點來寫我的長篇，因此我也給這本書一個副標(biāo)題：一只狗的回憶錄。

現(xiàn)在，我面臨著一個全新的情況，我又得假定這本書是一只狗寫的。這是一種文學(xué)上的可能。我喜歡使這個可能成真。這本書的寫作一共用去了我半年的時間，大半都是在深夜。我這只會寫稿子的狗，邊寫邊想，回憶我在一個小庭里生活五年多的往事。書寫完以后，因為睡眠不足，人也瘦了。但是我很滿意自己能有半年的時間去體會一只狗可能有的感情跟思想。換句話說，我很高興我能有半年的時間把自己變成一只白狐貍狗。

為什么我要寫這本書？支持我寫這本書的力量是什么？我想，好的答案是：我要送小讀者一樣禮物──一只狗。

狗是小孩子好的朋友，可是這世界上有許多小孩子都得不到狗。我心疼沒有狗的小孩子，所以我要讓小孩子讀了這本書以后，成為斯諾的朋友，至少有一只狗在心中。

這篇長篇在國語日報兒童版連載的時候，有許多家長，許多小讀者，寫信向我致意，我非常感激。我要利用這個為自己的書寫序的機會，向我的大朋友、小朋友致謝。

狗是人類忠實的朋友。為了寫這本書，我曾經(jīng)是一只狗，所以我也愿意做你們忠實的朋友！

1975 年 3 月 3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