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傳統(tǒng)文化百部經(jīng)典·曹操集》以《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魏武帝集》為底本,參校馮惟訥《詩紀》、嚴可均《全三國文》、丁福保《漢魏六朝名家集·魏武帝集》、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六朝詩》,參考中華書局《曹操集》《曹操集譯注》,擇善而從。本書編排次序,參考《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魏武帝集》次序,而略作調(diào)整。先詩后文,再《孫子兵法注》,還有專書集釋、殘句和存疑。是目前為止收錄曹操詩文句全的集子。所收之文,按照令、教、表、奏事、策、書、尺牘、祭文的順序。其中《孫子序》一文抽出,移置《孫子兵法注》之前。詩文部分,以類相從,并按照編年排列,疑不能明者,考其內(nèi)容,判斷大致時間,編排于相應內(nèi)容之后。其中,導讀,考證史實,辨別疑案,論述思想,闡述貢獻,分析文學成就,在微觀研究基礎上,縱論其宏觀意義。注釋,力求簡明扼要,通俗易懂,對少數(shù)語典、事典以及理解作品必不可少的相關史實,也略加說明或考釋。點評,批閱文心,賞析詩藝,揭示其現(xiàn)實人生意義。其中,旁批,注重詩眼、文眼,以及前人經(jīng)典評價,意在閱讀提示;篇末評,注重背景、思想、藝術、文境、意義,務求抓住特點,深入闡釋。力求導讀注釋點評三者之間構成學術信息或審美判斷上的網(wǎng)狀聯(lián)系。
導讀:
東漢末年,天下板蕩,群雄并起。在群雄中迅速崛起,并逐步登上歷史舞臺的中心,成為中國北方的實際統(tǒng)治者的,就是曹操(155220)。無論是白臉,還是花臉;無論是梟雄,還是英雄;無論是褒揚,還是貶斥,曹操都是一位無法回避、影響深遠的歷史人物。然而,由于部分歷史學家有意無意的歪曲,文學藝術家的著力渲染;加之曹操后期野心的膨脹,曹丕禪漢自立的牽累,于是,歷史上的曹操成了一位奸詐、殘暴的亂世奸雄的典型。如果撥開歷史的重重迷霧,還原至少部分地還原歷史真相,毫無疑問,曹操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和文學家,這已經(jīng)是史學界的共識,相關論文、專著已是積案盈箱。但是問題在于:我們研究曹操,能否真正擺脫純粹的理性批判,悉心梳理歷史和《曹操集》所留下的史料,回歸歷史的原點,以歷史描述而不是以理性批判的方法,還原一個真實的曹操。
簡要地說,曹操是命世之才,超世之杰,也濫殺無辜、清除異己;攬申、韓之術,也崇尚經(jīng)傳儒學;重構漢官威儀,也權欲膨脹,陰懷不遜之志。他的詩歌、文章,浪漫與理性、溫情與殘酷、坦率與陰鷙,錯綜交織,更立體地勾勒出這位歷史人物多元復合的性格。正因為思想、性格乃至于歷史貢獻、社會影響的多元復雜,才會有說不盡的曹操。
一、還原曹操的真實面貌
要還原曹操的真實面貌,必須先簡要梳理歷史。然而,謎一般的家世,多元復雜的性格,截然不同的歷史評價,使曹操始終籠罩著一層厚厚的歷史迷霧。如果從史籍記載出發(fā),討論基本史實、評價變化及其深層原因,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真實的曹操家族,因莫知所出而不可考;特殊的出身和家庭地位,造就了曹操復雜的性格;自身的復雜性格和史學家的政治傾向,導致對曹操的評價紛繁復雜。唯有撥開歷史迷霧,才能還原人物的本質(zhì)屬性。
曹操叱咤于漢末風云,他的豐富人生就是一部漢末風云錄。然而,這樣一位令人振聾發(fā)聵的歷史人物,卻家世成謎,這不能不讓人費解。漢桓帝永壽元年(155),曹操出生于一個宦官家庭。《三國志·魏書·武帝紀》記載:太祖武皇帝,沛國譙人也,姓曹,諱操,字孟德,漢相國參之后。桓帝世,曹騰為中常侍大長秋,封費亭侯。養(yǎng)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審其生出本末。嵩生太祖。雖然史書也給曹操的出身攀上了高門西漢相國曹參之后,然而接下來的記載卻令人啼笑皆非。曹操祖父曹騰,是一位宦官,無法生育,收養(yǎng)一位不知生出本末的曹嵩,嵩生曹操。這位曹嵩,雖官至三公(太尉),卻并非憑借才能事功,而是在靈帝西園賣官時,賄賂宦官,花錢買官所得。以這種方式獲得高官,大約很為世族所不齒,史家所不屑,因此《后漢紀》《后漢書》以及《三國志》都沒有詳細記載。吳人所作的《曹瞞傳》說嵩是夏侯氏之子,夏侯惇叔父,然而后來曹家與夏侯氏多有聯(lián)姻,如夏侯惇之子夏侯楙即娶曹操女兒清河公主為妻,古代同姓不婚(《國語·晉語四》),漢魏依然如此,如陳矯因為娶同族女子為妻而受到徐宣的非議(見《為徐宣議陳矯下令》),所以《曹瞞傳》的說法頗受后人懷疑。反而,陳琳《為袁紹檄豫州》所說曹嵩乃乞丐攜養(yǎng),多為史家所取信。若然,曹嵩則是乞丐收養(yǎng)的一位流浪孤兒,后來僥幸被曹騰收為養(yǎng)子,憑借養(yǎng)父的地位和財富才逐漸發(fā)達起來。
也就是說,在血緣上,曹操與曹騰毫無關系,與西漢相國曹參更無瓜葛。有直系血緣關系的是曹嵩,可是曹嵩身世不明,無法追溯自己家族的真正淵源,不得已以曹騰的世系作為自己家族的淵源。后來曹家撰修家譜時,曹操只能以曹騰一族的嫡傳自居了,并且自稱是曹叔振鐸之后(《家傳》殘句)。魏末王沈撰修《魏書》,也就依據(jù)曹氏《家傳》,以曹騰為核心,追溯曹操家族淵源。這種特殊的家世背景,使曹操的出身既不能說是高門世族,也不能算是寒門庶族;對于曹操而言,祖父曹騰既是其家族輝煌的奠基者,又成為他贅閹遺丑(出身宦官)的家族恥辱標志。正是出于這種復雜而矛盾的心理,曹操一方面炫耀孤祖父以至孤身,皆當親重之任(《述志令》),另一方面又以士族自居,對漢末宦官專權恨之入骨,自以清流集團為伍;一旦權力在手,對宦官勢力的打擊也毫不手軟。
青少年時期,曹操性格就相當復雜。少年完全是一個頑童,稍長又成為一位俠士。《三國志·魏書·武帝紀》說:太祖(曹操)少機警,有權數(shù),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yè),故世人未之奇也。所謂少機警,如果按照《曹瞞傳》的記載,僅僅是孩童的惡作劇而已。因為家世優(yōu)裕,少年曹操游手好閑,飛鷹走狗,游蕩無度,叔父著實看不下去,就勸說兄長曹嵩約束曹操。曹操自然不爽,于是就想出一個條機警之策,打破父親對叔父的信任。一次外出,曹操途遇叔父,立即佯裝眼斜口歪,叔父驚訝地問其原因,他回答說:我突然中風。叔父告訴曹嵩,嵩大驚,急忙召喚曹操,卻見他面貌如故。嵩問:叔叔說你中風,是現(xiàn)在痊愈了么?操說:我本未中風,叔叔不愛我,所以冤枉我。此后,叔父每有所言,嵩都不再相信。脫去籠頭的曹操,自然更加肆意妄為。這一惡作劇固然可以看出幼年曹操的機警狡詐,但說權數(shù)則未免深文周納。稍長之后,曹操并未改變游蕩的習性,不過由頑童轉變?yōu)閭b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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