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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陶詩接受與批評研究
《明代陶詩接受與批評》一書,采用接受美學理論與文學思想史相結(jié)合的研究方法,立足明代文人豐富的涉陶詩歌、詩論等文獻,力圖還原和構(gòu)建明人陶詩接受與批評的心路歷程。明代各個時期均有較為重要的文學現(xiàn)象與文學流派,對各種文學藝術(shù)體式的回顧與整理成了有明一代文士們的重要任務(wù),他們對陶詩的評價也有闡釋自己所在詩派詩學主張的任務(wù)。本書結(jié)合明代各個時期的社會政治背景、文化思潮以及詩歌美學等方面,深入剖析明代文人的心態(tài)及其陶詩接受的期待視野,對明代各個時期的陶詩接受與批評進行深入的探究,并以期從陶詩接受與批評的角度探討明代詩學思想的發(fā)展。
斷斷續(xù)續(xù)讀了十余天,讀完了王征《明代陶詩接受與批評研究》書稿,覺得此書體大思精,取材弘富,條分縷析,完整地描述了元末至明末三百年間陶詩接受與批評的漫長圖卷,有波瀾起伏、煙霞明滅的壯闊氣象。作者花費的功夫與智力,可想而知。
自20世紀八十年代以來,西方接受美學理論傳入中國,受影響最大的是中國古代文學研究領(lǐng)域。傳統(tǒng)的陶淵明研究成了接受美學的“試驗田”,綻放出色彩奇異的花,結(jié)出了滋味不同的果。本世紀初,先有鐘優(yōu)民《陶學發(fā)展史》問世,系統(tǒng)梳理與評述劉宋至當代的陶學發(fā)展與研究的歷史。其研究方法,仍以傳統(tǒng)的評述為主,故是書不以“接受史”命名。以后,受西方接受美學浸染的陶學研究者增多,陶學接受史研究著作與論文不斷出現(xiàn)。例如李劍鋒《元前陶淵明接受史》、劉中文《唐代陶淵明接受研究》、戴建業(yè)《澄明之境:陶淵明新論》等。這類陶學研究著作的出現(xiàn),表明接受美學理論拓寬了研究者的視野,成為陶學研究的新方法。
王征的新著,填補了明代陶詩接受與批評研究的空白。此書視野開闊,通過考察元末及明代各個歷史時期的社會與政治文化背景、文學思潮、詩學思想史,深入剖析一個漫長歷史時期的現(xiàn)實與精神世界對士人心態(tài)、精神、審美的各種因素,并如何影響到陶詩的接受與批評;評述明代出現(xiàn)的各個時期的文學集團和文學思潮,引起陶詩接受與批評的變化。
西方接受美學特別重視文本受者(讀者)的參與,甚至提出讀者中心論。這個問題放在后面再說。這里要指出的是,歷史上陶詩的讀者是具體的而不是抽象的,他們是士大夫文人、隱士、官員、富人、致仕者、詩人、學問家、前朝的遺老、新朝的新貴……各個時代的各色各樣的受眾,生活在不同的人文背景中,處境也各各不同,這就決定了對于陶淵明及其詩文的接受也各不相同。明代的陶詩讀者就如上述,形形色色。王征的新著把這些讀者描述出來——或是個人,或是數(shù)人,或是一個群體,顯示他們怎樣讀陶、和陶、評陶、效陶,細致又具體,宏觀又微觀。這里只能選擇其中的部分,來看這部著作的貢獻和成就。
中國歷代隱士及隱逸文學,鮮有不受陶淵明影響的。鐘嶸《詩品》稱陶是“古今隱逸詩人之宗”,誠為千古不易之論。我們讀中國詩史,很容易發(fā)現(xiàn)元中期之后的隱士實在是多,吟唱隱逸的詩(包括元散曲)舉不勝舉,陶淵明的形象及陶詩的風韻,觸目皆見。這是為什么?從前的解釋是元朝統(tǒng)治者斷了漢族士子的仕進之途,后者憤恨而無奈,紛紛走進山林,故隱逸詩風特盛。王征新著作出了與舊說不同的解釋:元朝統(tǒng)治全國之后,能充分尊重儒士對其文統(tǒng)與道統(tǒng)的堅持,南宋遺民不愿出仕新朝,得以優(yōu)游鄉(xiāng)里,或隱居自放,并不因為不與元朝合作而遭迫害。元末明初的文士,在元末尚能在優(yōu)游唱和中過著閑適的自由生活。入明后,朱元璋殘酷迫害文士,許多著名的文人慘遭誅殺,隱逸文學才發(fā)生根本性的變化。作者肯定元末統(tǒng)治者對江南文士的寬容,使他們得以優(yōu)游山水田園,由此詩文表現(xiàn)出強烈的歸隱意識,陶詩的接受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高潮。作者的新見解,證明朱元璋對文士的殺戮和思想鉗制,比異族的統(tǒng)治更可怕。同時也說明,陶詩的接受,與隱逸風氣的高漲有著因果關(guān)系;而文士可以隱逸,能相對自由的棲遲山林田園,當時的政治和思想的寬容是關(guān)鍵因素。如果某個時代,連隱居也成奢望,則和陶、效陶失去現(xiàn)實的土壤,陶學的接受必然式微。
王征新著最值得稱贊的地方,是詳盡地、井井有條地描述元末及有明一代先后出現(xiàn)的文學流派及詩學思想,還有著名的文學批評家,如何讀陶、和陶、效陶、評陶,復原了三百年間陶詩接受與批評的漫長歷程。這樣的歷程,與明代詩學理論的嬗變,兩者緊密結(jié)合為一體。眾多的文學集團、詩學流派,諸如臺閣體、茶陵派、前七子、后七子、公安派、竟陵派……所持的詩學理論和審美尺度不同,必然會造成陶詩接受與批評觀點有異。其間差異的辨析、傳承與轉(zhuǎn)變,呈現(xiàn)出極其繁復的圖景。描述這個詩學史的進程,陶詩接受史的嬗變,必須得熟悉明代的政治思想史、詩學批評史、士人精神生活史、美學史,多讀浩瀚的文史資料、詩人別集、文學批評著作,否則難以措手。本書作者博覽有關(guān)文獻,把明代的陶詩接受與批評的歷史描述的非常完整與清晰,并指出歷史何以如此,何以有此種種變化。這是很不容易的。
例如描述和評論明代中期“前七子”“后七子”的陶詩接受與批評。以李夢陽、何景明為代表的“前七子”,普遍具有強烈的社會使命感,詩學思想多重視道德,強調(diào)詩歌的入世精神和美刺、寫志功能。他們的詩歌藝術(shù)審美傾向于復古主義,推崇漢魏古詩,輕視陶詩,以致何景明認為“詩弱于陶”。當然,他們對陶淵明的人品還是很推崇的,也有一些平淡質(zhì)樸如陶詩的作品。“后七子”興起于明嘉靖中期。當時政治生態(tài)惡劣,而“后七子”大多正道直行,不慕權(quán)貴,遭受打壓,產(chǎn)生濃重的隱居心態(tài),所作詩多有陶詩的意象和韻味。“后七子”的詩學傾向既重漢魏古詩,也不廢六朝詩歌,詩文創(chuàng)作頗受陶淵明的影響。以王世貞為代表,對陶詩的評價越來越高。
如以上那樣書寫陶學接受史,就有深度和廣度,給人以真實的、立體的、隨時變化的感覺。一部千年以上的陶學接受史,是由許多世的無數(shù)讀者(以士人為主)的閱讀和審美推進的。每個歷史時期的社會狀況不同,政治生態(tài)有異,文學流派的文學思想不同,每個讀者的人生經(jīng)歷、生命體驗、審美尺度殊異,才有陶學接受史的豐富多彩,才有連續(xù)不斷的嬗變。王征新著,正努力重現(xiàn)這一宏偉的歷史,取得了可喜的成績。
如上所說,陶學接受史是非常復雜的。推崇陶淵明的高潔人格是接受,貶低和輕視他則屬于另一種接受,盡管后者在歷史上是非主流的。再有一種并不少見的所謂接受:讀者本人品格不高,或是貪戀權(quán)勢,或是追名逐利,或是跪舔王者,或是變節(jié)成新貴,或是靈魂本來就齷齪,也在推崇陶淵明的崇高,標榜始終與古賢契合,經(jīng)常唱著向往山林清趣的歌,借此掩飾自己的卑劣和低下。對于這樣一種接受,期待陶學接受史研究者透過現(xiàn)象,認清本質(zhì),指出他們和陶、效陶的背后的意圖,還其本來面目。
歷史上的隱士太多,聲稱慕陶學陶者不勝枚舉。但如淵明那樣一旦告別官場,堅持隱居田園的真隱士少之又少。蘇軾獨愛陶詩,第一個作和陶詩,多達一百又九篇。他愛陶詩,更愛淵明之為人,說:“然吾于淵明,豈獨好其詩也哉,如其為人,實有感焉。淵明臨終疏告儼等:‘吾少而窮苦,每以家弊,東西游走,性剛才拙,與物多忤,自量為己,必貽俗患,僶俛辭世,使汝等幼而饑寒!瘻Y明此語,蓋實錄也。吾真有此病,而不早自知,半生出仕,以犯世患,此所以深愧淵明,欲以晚節(jié)師范其萬一也!保ㄌK軾《與蘇轍書》,《東坡續(xù)集》卷三)晚年的蘇軾,欲師范淵明其萬一,然終究不能決然辭別仕途。偉大的蘇軾尚且如此,何況與蘇軾相比,如蹄涔之與江海者乎?許多隱士在山林中讀著陶詩,心里卻盼望機遇來臨,貨與帝王家;蛘叻催^來,住在官舍,拿著俸祿,寫幾首和陶詩,表示身在魏闕,心向江海。詩中固然有許多陶詩的意象,比如五柳、東籬、秋菊、桃源,但只是一種心理的慰籍而已。后世的和陶詩不計其數(shù),其所以作,不排除借此表現(xiàn)詩才,與前人一競高低之目的。有些和陶詩甚至歪曲陶公形象。比如明天順間臺閣體詩人李賢,作和陶詩一百二十余首,把陶公塑造成思君愛國、為國分憂的人物。又比如桂彥良于元末隱居時,作和陶詩。明興,被詔為晉王府右傅。謝肅為桂氏和陶詩作序,說:公以布衣入仕,可謂富貴尊榮矣!笆莿t公與靖節(jié)亦何同而和其詩耶?”“公乃切切焉以靖節(jié)之詩是和,靖節(jié)與公何所同耶?”富貴中人與靖節(jié)何所同,而切切焉和陶?這是“作秀”嗎?但這些人自有說辭,云:“同其心不同跡也!币庵^我心與淵明同,只是形跡不同罷了。這種話,虛偽令人作嘔。謝肅序最后說:“其視和陶集,直公曩時一韻事哉!彼^韻事,直白地說,就是附庸風雅。后世的許多和陶詩,說幾句慕陶的話,采幾叢黃菊,飲幾杯清酒,說說對隱居生活的向往,其實都可以看作一時之韻事。
王征的新著論及明代和陶詩,不放過桂彥良的和陶詩,是忠于歷史真實的。由此,我們會認識到陶學接受史非常復雜,對于和陶詩的評價應該持謹慎的態(tài)度,辨別和陶是否出于真情,抑或僅僅是附庸風雅,以一時的所謂“韻事”來掩飾自己對于富貴尊榮的不舍。
陶淵明研究史已經(jīng)長達千年以上,而以西方接受美學理論研究陶淵明,稱之為“陶淵明接受史”研究,還不過短短的一二十年。我想在這里對陶淵明接受史研究談幾句看法,同研究者商討。
我以為西方的文學或美學新理論或新思潮,必須要同中國的傳統(tǒng)學術(shù)相結(jié)合,才能正確認識和解釋中國的學術(shù)史。陶淵明接受史研究也是如此。西方接受美學以讀者為中心,以為排除了讀者的閱讀和理解,文本就不成其為作品。又以為文本有“空白”和“未定性”,只有經(jīng)過讀者的閱讀和詮釋,文本才能成為作品,才能有自身的價值和意義。這種理論,正如討論何為美一樣:美是客觀的?主觀的?還是主客觀的統(tǒng)一?同樣,陶淵明詩客觀存在的?是真實的,還是由后世讀者不斷解讀、塑造,然后才有了價值和意義?陶詩作為文本,是否在無人閱讀之前,就充滿了“空白”和“未定性”?這是值得討論和研究的問題。我贊同“真相是唯一的”。陶淵明是真實的,唯一的。他的人生及精神世界早就存在于天地之中。后世如何評價陶淵明,各個時代賦予陶淵明新的意義,那是后人的事。不因為后世讀者的不同,評價有差異,就得出結(jié)論:真實的陶淵明是不存在的,他是個“空白”。事情不可顛倒,先有真實的陶淵明,才有史書記載的陶淵明,才有后世理解的陶淵明。陶詩接受也是一樣。陶詩最初的文本,就已經(jīng)是具足圓滿的精神世界,是一種客觀存在。猶如一個雞蛋,已是具足圓滿的生命體。不因為人沒有食用,就說它是“空白”,毫無營養(yǎng)價值。并說只有人食用了才有營養(yǎng)價值。再說,我們理解的文本,指業(yè)已公開流通的思想、感情、精神的產(chǎn)品,在古代以甲骨、竹簡、帛、紙為物質(zhì)載體。文本的問世,一般來說總是讀者的閱讀之始。例如當年陶淵明偶有名酒,無夕不飲,既醉之后,輒題數(shù)句自娛,并命故人書之,以為歡笑耳(見《飲酒》詩序)?梢,淵明剛寫出來的詩箋,便是文本,即為故人閱讀。沒有經(jīng)過讀者閱讀的文字,比如記錄詩人詠唱的一疊紙,鎖在抽屜里,自然不稱其為文本。所謂文本中的“空白”和“未定性”,那是讀者解讀不出作者的意圖,或者是臆測作者的意圖。以作者而言,他對自己創(chuàng)作的作品,意圖是確定的,表達什么,贊美與反對什么,隱射與諷刺什么,都是明確的,不存在“未定性”。后世讀者解讀出作品的“言外之意”,其實與作者無關(guān)。后人解讀《紅樓夢》五花八門,最能說明問題。
事實證明,也必將繼續(xù)證明,過分強調(diào)讀者參與的重要,甚至以讀者為中心,實際上有害的。固然有“期待視野”,但必須不脫離客觀的文本。不細讀文本、研究文本,預先就有了某種期待,就必然與文本產(chǎn)生嚴重的偏差。比如你先有了陶淵明是虛偽的“期待”,則在你眼中的陶集文本便有許多的虛偽。海外有少數(shù)陶淵明研究者,以西方接受美學和解構(gòu)主義接受陶淵明,得出了令人詫異的結(jié)論:陶淵明的高潔形象,乃是通過陶集手抄本的異文虛構(gòu)出來的。這明顯是“讀者中心論”產(chǎn)生的惡果。有鑒于此,我以為對于西方文學理論及美學新潮,應該結(jié)合中國傳統(tǒng)學術(shù)的“國情”,加以謹慎的取舍,不能完全拿來,更不可奉為金科玉律。我贊成讀者在閱讀與詮釋作品過程中的積極參與及創(chuàng)造性思維,但不必信從讀者為中心的說法。歸根結(jié)蒂,原始的文本是第一位的,是解讀與詮釋的基礎(chǔ)。文本才是中心。以文本為中心,必然會把求真作為學術(shù)研究的基本原則與方法。
中國學術(shù)史有二千年以上的積淀,深厚無比。許多文學、美學的術(shù)語與觀念,凝固為堅硬的原則,難以改易。譬如“詩言志”“賦比興”“風骨”“豪放”“婉約”等等。以陶淵明研究而言,諸如“平淡自然”“任真自得”“曠達”“高逸”“淡遠”“韻味”等等,同時也是中國傳統(tǒng)的人格審美與文藝審美的精華。離開了這些最具“中國特色”的審美觀念,只依靠西方的理論,那就無法進行嚴肅的陶淵明研究。
以上關(guān)于西方接受美學的看法,不過是鄙人的一得之見,絕不是給運用這種外來理論的研究者潑冷水。我歡迎外來的新理論、新思潮,只是強調(diào)異質(zhì)文化必須與本土學術(shù)相融合,避免生搬硬套。至于學術(shù)研究的最高原則乃是求真,不管何種新理論,皆須經(jīng)這一原則的檢驗。
可喜的是,王征這部新著,借鑒了西方接受美學的合理部分,十分重視明代士人對陶淵明的推崇和仿效,十分重視明代陶詩讀者的閱讀和批評。同時,又繼承了中國學術(shù)重實證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例如書稿的附錄一“明代陶集刊刻盛況”,引用他人的相關(guān)研究成果,詳細列出明代陶集刊刻的種類。附錄二“明代漢魏六朝總集與古詩選本選陶詩概況”,羅列十種古詩選本,統(tǒng)計其中選錄陶詩的篇目和數(shù)量。兩種附錄,顯示了明代陶詩接受的盛況。我說這部著作體大思精,此為有力證據(jù)?傊,我以為作者描述的明代陶詩接受與批評,運用西方接受美學的原則,與運用傳統(tǒng)的“知人論世”的批評原則和方法,兩者并行不悖。還原明代陶淵明接受史的場景是真實的,并不故作新奇之論。簡言之,這部新著既是創(chuàng)新的,也是傳統(tǒng)的,更是求真的。
2020年初秋于滬上
(龔斌先生為中國陶淵明學會名譽會長、華東師范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斷斷續(xù)續(xù)讀了十余天,讀完了王征《明代陶詩接受與批評研究》書稿,覺得此書體大思精,取材弘富,條分縷析,完整地描述了元末至明末三百年間陶詩接受與批評的漫長圖卷,有波瀾起伏、煙霞明滅的壯闊氣象。作者花費的功夫與智力,可想而知。
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西方接受美學理論傳入中國,受影響最大的是中國古代文學研究領(lǐng)域。傳統(tǒng)的陶淵明研究成了接受美學的“試驗田”,綻放出色彩奇異的花,結(jié)出了滋味不同的果。本世紀初,先有鐘優(yōu)民《陶學發(fā)展史》問世,系統(tǒng)梳理與評述劉宋至當代的陶學發(fā)展與研究的歷史。其研究方法,仍以傳統(tǒng)的評述為主,故是書不以“接受史”命名。以后,受西方接受美學浸染的陶學研究者增多,陶學接受史研究著作與論文不斷出現(xiàn)。例如李劍鋒《元前陶淵明接受史》、劉中文《唐代陶淵明接受研究》、戴建業(yè)《澄明之境:陶淵明新論》等。這類陶學研究著作的出現(xiàn),表明接受美學理論拓寬了研究者的視野,成為陶學研究的新方法。
王征的新著,填補了明代陶詩接受與批評研究的空白。此書視野開闊,通過考察元末及明代各個歷史時期的社會與政治文化背景、文學思潮、詩學思想史,深入剖析一個漫長歷史時期的現(xiàn)實與精神世界對士人心態(tài)、精神、審美的各種因素,并如何影響到陶詩的接受與批評;評述明代出現(xiàn)的各個時期的文學集團和文學思潮,引起陶詩接受與批評的變化。
西方接受美學特別重視文本受者(讀者)的參與,甚至提出讀者中心論。這個問題放在后面再說。這里要指出的是,歷史上陶詩的讀者是具體的而不是抽象的,他們是士大夫文人、隱士、官員、富人、致仕者、詩人、學問家、前朝的遺老、新朝的新貴……各個時代的各色各樣的受眾,生活在不同的人文背景中,處境也各各不同,這就決定了對于陶淵明及其詩文的接受也各不相同。明代的陶詩讀者就如上述,形形色色。王征的新著把這些讀者描述出來——或是個人,或是數(shù)人,或是一個群體,顯示他們怎樣讀陶、和陶、評陶、效陶,細致又具體,宏觀又微觀。這里只能選擇其中的部分,來看這部著作的貢獻和成就。
中國歷代隱士及隱逸文學,鮮有不受陶淵明影響的。鐘嶸《詩品》稱陶是“古今隱逸詩人之宗”,誠為千古不易之論。我們讀中國詩史,很容易發(fā)現(xiàn)元中期之后的隱士實在是多,吟唱隱逸的詩(包括元散曲)舉不勝舉,陶淵明的形象及陶詩的風韻,觸目皆見。這是為什么?從前的解釋是元朝統(tǒng)治者斷了漢族士子的仕進之途,后者憤恨而無奈,紛紛走進山林,故隱逸詩風特盛。王征新著作出了與舊說不同的解釋:元朝統(tǒng)治全國之后,能充分尊重儒士對其文統(tǒng)與道統(tǒng)的堅持,南宋遺民不愿出仕新朝,得以優(yōu)游鄉(xiāng)里,或隱居自放,并不因為不與元朝合作而遭迫害。元末明初的文士,在元末尚能在優(yōu)游唱和中過著閑適的自由生活。入明后,朱元璋殘酷迫害文士,許多著名的文人慘遭誅殺,隱逸文學才發(fā)生根本性的變化。作者肯定元末統(tǒng)治者對江南文士的寬容,使他們得以優(yōu)游山水田園,由此詩文表現(xiàn)出強烈的歸隱意識,陶詩的接受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高潮。作者的新見解,證明朱元璋對文士的殺戮和思想鉗制,比異族的統(tǒng)治更可怕。同時也說明,陶詩的接受,與隱逸風氣的高漲有著因果關(guān)系;而文士可以隱逸,能相對自由的棲遲山林田園,當時的政治和思想的寬容是關(guān)鍵因素。如果某個時代,連隱居也成奢望,則和陶、效陶失去現(xiàn)實的土壤,陶學的接受必然式微。
王征新著最值得稱贊的地方,是詳盡地、井井有條地描述元末及有明一代先后出現(xiàn)的文學流派及詩學思想,還有著名的文學批評家,如何讀陶、和陶、效陶、評陶,復原了三百年間陶詩接受與批評的漫長歷程。這樣的歷程,與明代詩學理論的嬗變,兩者緊密結(jié)合為一體。眾多的文學集團、詩學流派,諸如臺閣體、茶陵派、前七子、后七子、公安派、竟陵派……所持的詩學理論和審美尺度不同,必然會造成陶詩接受與批評觀點有異。其間差異的辨析、傳承與轉(zhuǎn)變,呈現(xiàn)出極其繁復的圖景。描述這個詩學史的進程,陶詩接受史的嬗變,必須得熟悉明代的政治思想史、詩學批評史、士人精神生活史、美學史,多讀浩瀚的文史資料、詩人別集、文學批評著作,否則難以措手。本書作者博覽有關(guān)文獻,把明代的陶詩接受與批評的歷史描述的非常完整與清晰,并指出歷史何以如此,何以有此種種變化。這是很不容易的。
例如描述和評論明代中期“前七子”“后七子”的陶詩接受與批評。以李夢陽、何景明為代表的“前七子”,普遍具有強烈的社會使命感,詩學思想多重視道德,強調(diào)詩歌的入世精神和美刺、寫志功能。他們的詩歌藝術(shù)審美傾向于復古主義,推崇漢魏古詩,輕視陶詩,以致何景明認為“詩弱于陶”。當然,他們對陶淵明的人品還是很推崇的,也有一些平淡質(zhì)樸如陶詩的作品!昂笃咦印迸d起于明嘉靖中期。當時政治生態(tài)惡劣,而“后七子”大多正道直行,不慕權(quán)貴,遭受打壓,產(chǎn)生濃重的隱居心態(tài),所作詩多有陶詩的意象和韻味!昂笃咦印钡脑妼W傾向既重漢魏古詩,也不廢六朝詩歌,詩文創(chuàng)作頗受陶淵明的影響。以王世貞為代表,對陶詩的評價越來越高。
如以上那樣書寫陶學接受史,就有深度和廣度,給人以真實的、立體的、隨時變化的感覺。一部千年以上的陶學接受史,是由許多世的無數(shù)讀者(以士人為主)的閱讀和審美推進的。每個歷史時期的社會狀況不同,政治生態(tài)有異,文學流派的文學思想不同,每個讀者的人生經(jīng)歷、生命體驗、審美尺度殊異,才有陶學接受史的豐富多彩,才有連續(xù)不斷的嬗變。王征新著,正努力重現(xiàn)這一宏偉的歷史,取得了可喜的成績。
如上所說,陶學接受史是非常復雜的。推崇陶淵明的高潔人格是接受,貶低和輕視他則屬于另一種接受,盡管后者在歷史上是非主流的。再有一種并不少見的所謂接受:讀者本人品格不高,或是貪戀權(quán)勢,或是追名逐利,或是跪舔王者,或是變節(jié)成新貴,或是靈魂本來就齷齪,也在推崇陶淵明的崇高,標榜始終與古賢契合,經(jīng)常唱著向往山林清趣的歌,借此掩飾自己的卑劣和低下。對于這樣一種接受,期待陶學接受史研究者透過現(xiàn)象,認清本質(zhì),指出他們和陶、效陶的背后的意圖,還其本來面目。
歷史上的隱士太多,聲稱慕陶學陶者不勝枚舉。但如淵明那樣一旦告別官場,堅持隱居田園的真隱士少之又少。蘇軾獨愛陶詩,第一個作和陶詩,多達一百又九篇。他愛陶詩,更愛淵明之為人,說:“然吾于淵明,豈獨好其詩也哉,如其為人,實有感焉。淵明臨終疏告儼等:‘吾少而窮苦,每以家弊,東西游走,性剛才拙,與物多忤,自量為己,必貽俗患,僶俛辭世,使汝等幼而饑寒!瘻Y明此語,蓋實錄也。吾真有此病,而不早自知,半生出仕,以犯世患,此所以深愧淵明,欲以晚節(jié)師范其萬一也!保ㄌK軾《與蘇轍書》,《東坡續(xù)集》卷三)晚年的蘇軾,欲師范淵明其萬一,然終究不能決然辭別仕途。偉大的蘇軾尚且如此,何況與蘇軾相比,如蹄涔之與江海者乎?許多隱士在山林中讀著陶詩,心里卻盼望機遇來臨,貨與帝王家;蛘叻催^來,住在官舍,拿著俸祿,寫幾首和陶詩,表示身在魏闕,心向江海。詩中固然有許多陶詩的意象,比如五柳、東籬、秋菊、桃源,但只是一種心理的慰籍而已。后世的和陶詩不計其數(shù),其所以作,不排除借此表現(xiàn)詩才,與前人一競高低之目的。有些和陶詩甚至歪曲陶公形象。比如明天順間臺閣體詩人李賢,作和陶詩一百二十余首,把陶公塑造成思君愛國、為國分憂的人物。又比如桂彥良于元末隱居時,作和陶詩。明興,被詔為晉王府右傅。謝肅為桂氏和陶詩作序,說:公以布衣入仕,可謂富貴尊榮矣!笆莿t公與靖節(jié)亦何同而和其詩耶?”“公乃切切焉以靖節(jié)之詩是和,靖節(jié)與公何所同耶?”富貴中人與靖節(jié)何所同,而切切焉和陶?這是“作秀”嗎?但這些人自有說辭,云:“同其心不同跡也!币庵^我心與淵明同,只是形跡不同罷了。這種話,虛偽令人作嘔。謝肅序最后說:“其視和陶集,直公曩時一韻事哉!彼^韻事,直白地說,就是附庸風雅。后世的許多和陶詩,說幾句慕陶的話,采幾叢黃菊,飲幾杯清酒,說說對隱居生活的向往,其實都可以看作一時之韻事。
王征的新著論及明代和陶詩,不放過桂彥良的和陶詩,是忠于歷史真實的。由此,我們會認識到陶學接受史非常復雜,對于和陶詩的評價應該持謹慎的態(tài)度,辨別和陶是否出于真情,抑或僅僅是附庸風雅,以一時的所謂“韻事”來掩飾自己對于富貴尊榮的不舍。
陶淵明研究史已經(jīng)長達千年以上,而以西方接受美學理論研究陶淵明,稱之為“陶淵明接受史”研究,還不過短短的一二十年。我想在這里對陶淵明接受史研究談幾句看法,同研究者商討。
我以為西方的文學或美學新理論或新思潮,必須要同中國的傳統(tǒng)學術(shù)相結(jié)合,才能正確認識和解釋中國的學術(shù)史。陶淵明接受史研究也是如此。西方接受美學以讀者為中心,以為排除了讀者的閱讀和理解,文本就不成其為作品。又以為文本有“空白”和“未定性”,只有經(jīng)過讀者的閱讀和詮釋,文本才能成為作品,才能有自身的價值和意義。這種理論,正如討論何為美一樣:美是客觀的?主觀的?還是主客觀的統(tǒng)一?同樣,陶淵明詩客觀存在的?是真實的,還是由后世讀者不斷解讀、塑造,然后才有了價值和意義?陶詩作為文本,是否在無人閱讀之前,就充滿了“空白”和“未定性”?這是值得討論和研究的問題。我贊同“真相是唯一的”。陶淵明是真實的,唯一的。他的人生及精神世界早就存在于天地之中。后世如何評價陶淵明,各個時代賦予陶淵明新的意義,那是后人的事。不因為后世讀者的不同,評價有差異,就得出結(jié)論:真實的陶淵明是不存在的,他是個“空白”。事情不可顛倒,先有真實的陶淵明,才有史書記載的陶淵明,才有后世理解的陶淵明。陶詩接受也是一樣。陶詩最初的文本,就已經(jīng)是具足圓滿的精神世界,是一種客觀存在。猶如一個雞蛋,已是具足圓滿的生命體。不因為人沒有食用,就說它是“空白”,毫無營養(yǎng)價值。并說只有人食用了才有營養(yǎng)價值。再說,我們理解的文本,指業(yè)已公開流通的思想、感情、精神的產(chǎn)品,在古代以甲骨、竹簡、帛、紙為物質(zhì)載體。文本的問世,一般來說總是讀者的閱讀之始。例如當年陶淵明偶有名酒,無夕不飲,既醉之后,輒題數(shù)句自娛,并命故人書之,以為歡笑耳(見《飲酒》詩序)?梢姡瑴Y明剛寫出來的詩箋,便是文本,即為故人閱讀。沒有經(jīng)過讀者閱讀的文字,比如記錄詩人詠唱的一疊紙,鎖在抽屜里,自然不稱其為文本。所謂文本中的“空白”和“未定性”,那是讀者解讀不出作者的意圖,或者是臆測作者的意圖。以作者而言,他對自己創(chuàng)作的作品,意圖是確定的,表達什么,贊美與反對什么,隱射與諷刺什么,都是明確的,不存在“未定性”。后世讀者解讀出作品的“言外之意”,其實與作者無關(guān)。后人解讀《紅樓夢》五花八門,最能說明問題。
事實證明,也必將繼續(xù)證明,過分強調(diào)讀者參與的重要,甚至以讀者為中心,實際上有害的。固然有“期待視野”,但必須不脫離客觀的文本。不細讀文本、研究文本,預先就有了某種期待,就必然與文本產(chǎn)生嚴重的偏差。比如你先有了陶淵明是虛偽的“期待”,則在你眼中的陶集文本便有許多的虛偽。海外有少數(shù)陶淵明研究者,以西方接受美學和解構(gòu)主義接受陶淵明,得出了令人詫異的結(jié)論:陶淵明的高潔形象,乃是通過陶集手抄本的異文虛構(gòu)出來的。這明顯是“讀者中心論”產(chǎn)生的惡果。有鑒于此,我以為對于西方文學理論及美學新潮,應該結(jié)合中國傳統(tǒng)學術(shù)的“國情”,加以謹慎的取舍,不能完全拿來,更不可奉為金科玉律。我贊成讀者在閱讀與詮釋作品過程中的積極參與及創(chuàng)造性思維,但不必信從讀者為中心的說法。歸根結(jié)蒂,原始的文本是第一位的,是解讀與詮釋的基礎(chǔ)。文本才是中心。以文本為中心,必然會把求真作為學術(shù)研究的基本原則與方法。
中國學術(shù)史有二千年以上的積淀,深厚無比。許多文學、美學的術(shù)語與觀念,凝固為堅硬的原則,難以改易。譬如“詩言志”“賦比興”“風骨”“豪放”“婉約”等等。以陶淵明研究而言,諸如“平淡自然”“任真自得”“曠達”“高逸”“淡遠”“韻味”等等,同時也是中國傳統(tǒng)的人格審美與文藝審美的精華。離開了這些最具“中國特色”的審美觀念,只依靠西方的理論,那就無法進行嚴肅的陶淵明研究。
以上關(guān)于西方接受美學的看法,不過是鄙人的一得之見,絕不是給運用這種外來理論的研究者潑冷水。我歡迎外來的新理論、新思潮,只是強調(diào)異質(zhì)文化必須與本土學術(shù)相融合,避免生搬硬套。至于學術(shù)研究的最高原則乃是求真,不管何種新理論,皆須經(jīng)這一原則的檢驗。
可喜的是,王征這部新著,借鑒了西方接受美學的合理部分,十分重視明代士人對陶淵明的推崇和仿效,十分重視明代陶詩讀者的閱讀和批評。同時,又繼承了中國學術(shù)重實證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例如書稿的附錄一“明代陶集刊刻盛況”,引用他人的相關(guān)研究成果,詳細列出明代陶集刊刻的種類。附錄二“明代漢魏六朝總集與古詩選本選陶詩概況”,羅列十種古詩選本,統(tǒng)計其中選錄陶詩的篇目和數(shù)量。兩種附錄,顯示了明代陶詩接受的盛況。我說這部著作體大思精,此為有力證據(jù)?傊,我以為作者描述的明代陶詩接受與批評,運用西方接受美學的原則,與運用傳統(tǒng)的“知人論世”的批評原則和方法,兩者并行不悖。還原明代陶淵明接受史的場景是真實的,并不故作新奇之論。簡言之,這部新著既是創(chuàng)新的,也是傳統(tǒng)的,更是求真的。
2020年初秋于滬上
(龔斌先生為中國陶淵明學會名譽會長、華東師范大學教授)
王征,1975年生,山東省滕州市人,南開大學文學博士,現(xiàn)為天津師范大學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文學思想史研究,發(fā)表論文40余篇。
目錄
序
緒論
第一章 元末明初五詩派陶詩接受
第一節(jié) 概述
第二節(jié) 我思陶征君——江右詩派陶詩接受
一、劉崧
二、陳謨、梁蘭
三、劉永之
四、小結(jié)
第三節(jié) 縱酒愛五柳——閩中詩派陶詩接受
一、閩中派早期成員
二、閩中十子之首林鴻
三、閩中十子其他成員
第四節(jié) 采采東籬菊——嶺南詩派陶詩接受
一、南園五先生之首——孫蕡
二、廣州四先生
三、明初嶺南派后期代表黎貞
第五節(jié) 陶潛詩酒歡——越中詩派陶詩接受
一、越中派文人的思想根源及政治生態(tài)
二、宋濂隱逸心態(tài)與陶詩接受
三、童冀與戴良的“和陶詩”
四、小結(jié)
第六節(jié) 自是柴桑倫——吳中詩派陶詩接受
一、吳中派文人的政治生態(tài)與隱逸心態(tài)
二、高啟的陶詩接受
三、楊基、徐賁、張羽對陶詩的接受
四、小結(jié)
第七節(jié) 元末明初五詩派陶詩接受的詩學基礎(chǔ)
第二章 永樂至弘治中期詩學思想與陶詩批評
第一節(jié) 明代前期臺閣詩風與陶詩批評
一、臺閣體詩人陶詩接受與批評的理學影響
二、陶詩平淡風格對臺閣體詩風的影響
第二節(jié) 陳獻章風韻詩學與陶詩批評
一、陳獻章學宗自然與風韻詩學
二、陳獻章的隱逸情懷
三、陳獻章的陶詩宗尚
四、陳獻章的《和陶詩十二首》
第三節(jié) 茶陵派于“格調(diào)”外論陶詩
一、茶陵派陶詩批評的社會與詩學背景
二、茶陵派陶詩批評藝術(shù)標準的重新確立
三、茶陵派詩歌創(chuàng)作中的宗陶現(xiàn)象
四、何孟春《陶靖節(jié)集注》的陶詩批評
第三章 明代中期陶詩接受與批評
第一節(jié) 前七子“古詩宗漢魏”與陶詩“偏格”論
第二節(jié) 適心自任:吳中派文人的陶詩接受
一、采菊見南山 賦詩臨清流——沈周
二、銜觴輒忘世 何似栗里陶—文徵明
三、提壺掛舟旁 還戴漉酒巾—祝允明
四、小結(jié)
第三節(jié) 嘉靖前期六朝派的陶詩接受與批評
一、概述
二、顧璘、陳沂
三、高叔嗣、黃省曾等
四、小結(jié)
第四節(jié) 后七子派的陶詩接受與批評
一、李攀龍、王世貞隱逸心態(tài)與陶詩接受
二、后七子其他成員的隱逸心態(tài)與陶詩接受
三、后七子詩學思想與陶詩批評
第四章 晚明陶詩接受與批評
第一節(jié) 公安派陶詩接受與批評
一、公安派的陶淵明評價
二、公安派詩學與陶詩批評
三、公安派詩歌創(chuàng)作與陶詩接受
四、結(jié)語
第二節(jié) 陸時雍《古詩鏡》中的陶詩批評
一、論陶詩之情感
二、論陶詩之神韻
三、論陶詩之語言
第三節(jié) 胡應麟“格以代降”詩論中的陶詩“偏門”論
一、“格以代降”影響下的陶詩論
二、“本色”詩論中的陶詩批評
三、胡應麟的陶詩定位
第四節(jié)“自為一源”:許學夷《詩源辯體》中的陶詩論
一、推崇陶詩之自然風格
二、陶詩“自為一源”論
三、許學夷論陶詩之“流”
第五節(jié) 晚明陶詩評點研究
一、對陶詩章句的評點
二、對陶詩風格的評點
三、對陶淵明儒家氣象的評點
四、結(jié)語
第六節(jié) 明清之際文人陶詩接受——以張岱為中心
第五章 明代書畫對陶詩的接受
第一節(jié) 明代書法中的陶詩書寫
第二節(jié) 明代繪畫對陶詩的接受
結(jié)語
主要征引文獻
明代部分陶詩書畫作品
附錄一 明代陶集刊刻盛況
附錄二 明代漢魏六朝總集與古詩選本選陶詩概況
附錄三 明代和(擬)陶詩(集)一覽表
后 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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