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由而有光的語文課，還給孩子

文/涂 涂

郭初陽是誰？為什么要讓孩子上他的語文課？回答這兩個問題之前，我們可能需要先提出更本質的問題：什么是語文，我們?yōu)槭裁匆�上語文課？

當然不是因為學校里有這門課程，因為老師在教這門課程，因為升學要考這門課程，所以我們必須要學語文——雖然看上去事情確乎如此。如果說，語文是一門語言和使用這門語言的人群對自身文化的一種建構，那學習語文的過程，就是通過母語和自身文化傳統(tǒng)發(fā)生關系的過程，就是通過母語理解外部世界的過程，就是通過母語成為一個現(xiàn)代人的過程。

換一句話，語文關涉到我們如何成為我們的根本所在，它既是立身之本，也是抵達遠方的道路。但事實上，我們常見的語文課堂并不是這樣的。它被作為方法，它被作為技術，它被作為工具，它被稱為一切其他學科的基礎，卻獨獨被忽略了，讓人成長為人的，底色。

于是，語文是困難的，技術嘛。語文是枯燥的，工具嘛。語文是無聊的，標準嘛。甚至，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一旦被選入語文課本，就立刻變得面目可憎——因為它成了對象，被肢解，被分析，被模仿，卻獨獨不再是它自己。很多年了，人們持續(xù)批評語文課，但語文依然還是語文。因為它確實是方法，是技術，是工具，是基礎，因為它確實有標準，如果把這些都顛覆掉，語文就不再是語文——但如果這些不被顛覆掉，語文就會一直是僵死的，就無法為孩子們的人生第一步，提供有效和有力的支持。

語文的僵化和新語文的顛覆性，由此陷入困局。而郭初陽，為語文找到了一種新的可能，他的課堂，讓語文重新有了活力和光。

很多年前，郭初陽是新語文的倡導者之一，是傳統(tǒng)的語文教育的批評者之一，他以淵博的、縝密的、激發(fā)性的課堂，拿到了全國語文課堂教學大賽的冠軍，并成為一大批語文教師的偶像。雖然如此，卻少有老師可以學習郭初陽，因為語文僅僅是他的起點，他從語文出發(fā)，走向文學，走向哲學，走向社會學，走向公共生活，甚至走向科學，再把所有從其他領域得來的，反饋回語文教學的課堂。

他推崇布魯納的名言，“任何學科的基本原理都可以用某種形式教給任何年齡的任何人”，并且努力實踐這一點。于是，他的語文課，就真的抵達了理想之境，就真的成為孩子打開世界的道路。

要不要給喊“狼來了”的孩子戴上口罩？《項鏈》是怎樣顛覆《灰姑娘》的？怎樣給報社寫信表達自己的觀點？……這些具體的題目，不是為了帶來結論，而是為了給孩子的思考，提供強有力的支持。

是的，郭初陽并不真的提供結論。如果說，傳統(tǒng)的語文教學提供了一個標準答案，新語文的顛覆，是從對這個標準答案的顛覆開始的話，郭初陽的語文課，指向的則是思考的過程和思考之后的“謹守”。他曾經(jīng)把自己的一本書命名為《顛狂與謹守》，顛狂是對自由的釋放，謹守是對規(guī)則的明晰。自由而有秩序，就成了力量本身。

所以，郭初陽的語文課，既是自由而有光的，也是縝密而有力的。幾年前，我讀到郭初陽的語文課堂實錄，看到他如何在課堂上步步為營，啟發(fā)孩子們獨立思考，一點一點從《伊索寓言》進入約翰·密爾的《論自由》，真有嘆為觀止的感覺。他的語文課，既是高度設計的，又是完全即興的，他在和孩子們的互動之中，給出了充分的信任，也給出了巨大的信息支持。至于他講《項鏈》這堂課的時候，把莫泊桑的小說和灰姑娘之間的關系一一鋪陳，實話實說，好像是給我補了一堂中學語文課。

要是小時候我上過這樣的語文課，該多好啊。這是我讀了郭初陽的課程實錄之后，立刻生出的樸素想法。我們都知道，一個優(yōu)秀的語文老師對孩子的一生，可能發(fā)生多么重要的作用。我們當然也都知道，一個真正的語文老師是必須活在課堂上，而不是書本上的。

但我還是希望盡可能地，讓更多孩子接觸到郭初陽的語文課，哪怕只是通過文本和視頻，哪怕這個過程打了折，因為，這些課太好了。郭初陽的課堂實錄，以前有供語文教師同行評析參考的版本，但語文課，真正的對象，應該是孩子呀。如果早一點接觸到這樣的語文課，也許一個孩子，就可能對文學，對思想，對社會，對生活，生發(fā)更多的信心和熱情，也許他就可能獲得，一種新的可能性。

所以我和同事們一起，把郭初陽的語文課堂實錄，改編成了現(xiàn)在這樣一種課堂劇的樣子，并且努力還原出課堂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這套書要怎么使用呢？不怎么使用，直接讀就是了。讓孩子們試著進入這個課堂，朗讀、泛讀、細讀、寫作、表達、發(fā)言、發(fā)現(xiàn)，語文的各種訓練，里面都有，而語文之外的世界，里面也都有。

不到一個小時的一堂課，會讓孩子愛上語文。因為語文是美的，語文是活的，語文本來就是我們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