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弄通天地秩序的少年天才,
一段不同尋常的精神之旅,
現(xiàn)實,歷史,自然,靈魂多聲部交織,
于顛倒之世界,喚醒空心的現(xiàn)代人。
《四象》中精妙的敘述,貫通東西的內涵,出人意料的文本結構,給予讀者一定的閱讀挑戰(zhàn)與驚喜。這是梁莊的女兒——梁鴻近年極具代表性的重磅虛構作品,這些厚積薄發(fā)的文字氣質獨特,令“梁莊”在文學的空間里騰飛。
● 一部理解《易經》與《圣經》學貫東西方能寫就的學者之書
● 一部詳解傳統(tǒng)占卜文化與現(xiàn)代精神分析融合而成的中和之書
● 一部回看近百年風云變化,發(fā)掘當下時代精神的現(xiàn)代之書
l 當代極具影響力的中生代實力派作家、《出梁莊記》《中國在梁莊》作者梁鴻,立足“梁莊”超過“梁莊”的全新長篇小說。
l 獨立劇目、劇場版本正在改編中,配合新書發(fā)布活動演繹。
l 導演賈樟柯的全新紀錄片《一個村莊的文學》,攝制梁鴻與“梁莊”,即將上映,新書《四象》同步上市發(fā)行。
后 記
那年冬天,我到墓地去看父親。是父親去世的第二個冬天。
這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角落。田野裸露,艾草的根茬灰黑粗壯,成為堅硬地面的一部分。遠處那兩排白楊還在,好像要以一己之力擋住從更荒涼處吹過來的狂風。
十幾只羊在墳頭吃草。它們從圓圓的墳頂開始,吃上面的細茅草、野菊花、蒿草,從草的梢部往下,一直啃到根部,細細嚼那些還略有綠色的根。
在河坡的最邊緣,一個人坐在那里,朝著河的方向。
我站了許久。羊一直在吃草,一個墳頭又一個墳頭。它們埋頭工作,好像在完成它們的工作,又好像在做一件命定的事情,耐心、嚴謹,既心甘情愿,又只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那個人,我等著他站起來,指揮他的羊,疑惑地望望我,或者,哪怕無目的地走幾步也好?伤麤]有。他坐在河坡的最邊緣,凝望遠方,入定了一般。
時間停滯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又似乎在發(fā)生什么。那被羊清理過的墳頭尊嚴地坐起來,看著遠方的河,那荒草萋萋的墳頭躺在那里,望著灰藍暗淡的天空,任長長的草根穿過身體,他們抬起胳膊、腿,讓忠心耿耿的蟲子——就像地面上那
純潔的羔羊——剔除骨頭的血肉,以留下干凈、潔白的長骨。
我聽見父親在墳墓里的嘆息。他太寂寞了,他看著四面八荒,找不到說話的人。他認真聽蟲子汲取他血肉的聲音,聽他的房屋上面羊吃草的聲音,他抓取他那四方空間中一切可能的聲音、響動。
他渴望聲音,喜歡熱鬧,他愿意所有的人生都充滿激情和跌宕,就像他的人生一樣。
我聽見很多聲音,模糊不清,卻又迫切熱烈,它們被阻隔在時間和空間之外,只能在幽暗國度內部回蕩。
我想寫出這些聲音,我想讓他們彼此也能聽到。我想讓他們陪伴父親。我想讓這片墓地擁有更真實的空間,讓人們看到、聽到并且傳誦下去。
這就是寫這部小說的最初沖動。說起來好像有點矯情,但的確如此。
三十年前,母親去世,我才剛剛進入少年。我記得我跪在母親身邊,不斷揭開蒙在母親頭上的白布,我想確證一下,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沒有呼吸了,真的和我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了。我非常迷惑,我不知道該如何思考這件事。下葬的那天早晨,一切儀式結束之后,我站在墓坑旁邊,看著撒向棺木的泥土。那土呈扇面狀潑撒下去,陽光從后面透過來,土變成金黃色,整個扇面都是金黃色的。放在棺木上的那束野菊花被土壓了下去,又挺起來,慢慢地,花瓣、葉子、整個花束都被埋了進去。那時,我就有一種幻覺,母親是去往溫暖的黃金之地了。那不是一個冰冷、黑暗的所在。
年復一年,去墓地成為我生命最基本的內容。它是一種儀式,但又不僅僅是儀式。當父親帶領我們,先是我們姊妹幾個,后來人越來越多,一天天往墓地方向走時,好像我們在不斷練習死亡,又好像在和墓地的親人不斷交流。有時我們會去讀那些掩在荒草中的墓碑,父親會告訴我們,他是誰,經歷了什么,有怎樣的故事,他的家人現(xiàn)在又如何,都到了什么地方。那些時刻,活著與死去,地上與地下,歷史與現(xiàn)在,都連在了一起。他們仍然是我們的一部分。他們的故事還在延續(xù),他們的聲音還在某一生命內部回響。
死者不會缺席任何一場人世間的悲喜劇。
梁鴻:學者,作家,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出版有非虛構文學著作《出梁莊記》和《中國在梁莊》,學術著作《黃花苔與皂角樹》《新啟蒙話語建構》《外省筆記》《“靈光”的消逝》等,學術隨筆集《歷史與我的瞬間》,小說集《神圣家族》,長篇小說《梁光正的光》。
曾獲“2013年度(首屆)中國好書”獎,第十一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散文家”獎,第七屆國家圖書館“文津圖書獎”,“2010年度人民文學獎”等多個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