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童年記憶的大學(xué)生方遠收到一封署名為“巴別塔塔主”的奇怪請柬,邀請他到孤島上的“巴別塔”做客。他感覺這件事與不斷糾纏著他的夢境有關(guān),但又不免有所疑慮,于是找來學(xué)長陸宇和偵探默思幫忙,三個人決定一起赴約。
包括方遠在內(nèi),總共有五個人接到相同的請柬來到“巴別塔”,他們每個人都與十年前某個神秘的宗教團體有關(guān)。命案接連發(fā)生,仿若審判降臨。一連串不可能犯罪背后的真兇究竟是誰?方遠失去的記憶中是否隱藏著不可饒恕的罪惡?
神秘的匿名邀請函,引發(fā)一場高塔審判
奇跡降臨的孤島,原罪自有天罰
推理文壇新勢力 青稞
第五屆島田莊司獎決選入圍作
“沉默”神探,重裝歸來
青稞
新銳推理作家,香港城市大學(xué)機械系在讀博士。本格推理死忠,經(jīng)常為了構(gòu)思一個詭計苦思冥想好多天,也會為了一點小小的感動而淚流不止。創(chuàng)作了以《鐘塔殺人事件》為代表的“陳默思探案”系列作品,其中長篇《巴別塔之夢》入圍第五屆島田莊司推理小說賞決選,短篇《推理作家的逆襲》獲得第三屆華文推理大獎賽二等獎。
夢境 1
第一章 海島
夢境 2
第二章 尸體
夢境 3
第三章 密室
夢境 4
第四章 故事
夢境 5
第五章 不可能犯罪
夢境 6
第六章 推理
夢境 7
尾聲
“這就是你的夢嗎?”
面前的年輕人點了點頭,隨后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我們一眼。的確,在他的眼中,恐怕我們這里的環(huán)境要比最臟亂的地下室還要差好幾倍吧。他松了松領(lǐng)口,隨即大口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可這貌似“新鮮”的空氣似乎并沒能緩解他的胸悶,隨后他便大聲咳嗽起來。透過一個狹窄的玻璃窗,陽光照進房間,空氣中彌漫著粉塵一樣的細小顆粒。這令人駭然的發(fā)現(xiàn)使他瞪大了雙眼,屏住了呼吸,活脫脫像個瀕死的肺癌晚期患者,在不安中垂死掙扎。
“放松一點,不就是環(huán)境差了點嗎,死不了人的!”
叮咚一聲,是冰塊入水的聲音。冰塊混著杯中的液體撞擊杯壁,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隨后腳步聲響起,并且越來越近。黑暗中,一道人影漸漸顯露出來。此人看起來很是年輕,光潔的皮膚配上俊朗的外形,應(yīng)該很受女孩子喜愛。但他的眼神看起來十分銳利,這恐怕就沒有幾個女孩子能忍受得了吧。正是這樣一個具有兩面性的男人,此刻正穿著睡袍,端著一個玻璃杯緩緩走來。杯子里盛放著褐色的液體,他把鼻子湊近聞了聞,繼而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隨著喉嚨的蠕動,那杯酒已經(jīng)有一小半進入了男人的胃里。
那人把酒杯往年輕人面前一推,示意他要不要也來一杯。年輕人想也沒想,立即搖了搖頭,眼里甚至露出一絲驚恐之色。被拒絕后,男人也不氣惱,他松了松睡袍的腰帶,坐在了年輕人對面的沙發(fā)里。
“可惜啦,九○年的波爾多,被我這種不懂酒的人喝了,除了好喝之外,和普通的紅酒也并沒有什么不同嘛!”
男人晃了晃玻璃杯,冰塊再次發(fā)出了清脆的碰撞聲。緊接著,他舉起酒杯,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啪的一聲,酒杯被放在了面前的茶幾上。年輕人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喉結(jié)微微動了一下,可神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男人喝完咂了咂嘴,眉角微蹙,似乎剛才冰水的刺激讓他的牙齒有些不適應(yīng)。他摸了摸嘴角,這種撫摸對他的疼痛似乎大有幫助,很快他便恢復(fù)了原先的樣子。
“阿宇,你把他帶過來,究竟有什么事呢?”他盯著我的目光像是在質(zhì)問,但更多的,則是一種久別重逢之后的喜悅。
我叫陸宇,而面前這位外形邋遢的奇怪男子則叫陳默思。陳默思是我的大學(xué)同學(xué),同時也是我大學(xué)期間的室友。當然,我們的關(guān)系好得出奇。大三時,為了向他喜歡的一個女生道歉,我們甚至違反學(xué)校的禁令,在學(xué)校的足球場上用蠟燭擺成了一個大大的心形圖案。之后為了讓對面宿舍的那個女孩看到,我們還放了煙火。當然,教訓(xùn)是慘痛的,我們被學(xué)校記大過一次。畢業(yè)后,我選擇了留校讀研,默思則留在了本市工作。可他似乎沒干多久就辭職了,之后開了這家心理診療所。
雖說是心理診療所,但我知道默思在大學(xué)期間學(xué)的東西和這根本毫無關(guān)聯(lián),所以剛開始得知此事的我感到十分詫異。直到后來我才知道,原來心理診療只是表面上的招牌,默思在背地里真正干的,其實是各種偵探調(diào)查業(yè)務(wù),聽說他現(xiàn)在還和警方有一些合作。
看著眼前仍留有當年模樣的陳默思,我心里感慨萬端。當年我只是一個喜歡看推理小說的普通大學(xué)生,就是因為有了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室友,才經(jīng)歷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案件,甚至還曾因此差點丟了性命。陳默思就像是一個天生的狩獵者,他那敏銳得超乎尋常的嗅覺總是能帶著他接近一起又一起案件。而他那與常人迥異的腦回路,則總是能讓這些案件得到近乎完美的解決。所以,對于他畢業(yè)后仍繼續(xù)從事這樣的工作,我并沒有感到意外。與此相對的是,我很興奮。因為我想看看,默思這家伙還能創(chuàng)造什么樣的奇跡。
“喂,問你呢,阿宇,發(fā)什么呆!雖然門口掛了個心理診療所的牌子,但你也不能真的讓我做心理診療吧?我這里干的可是偵探工作,可剛剛這人只說了他做的這個夢,難道你帶他來就是想讓我?guī)退鈮簦俊标惸歼宋乙豢,緊接著又瞥了一眼自從說完那個夢境后就一言不發(fā)的年輕人。
“你別著急啊,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嗎?實際上今天我?guī)麃磉@里,主要是為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陳默思似乎終于有了點興趣,他蹺起二郎腿,手臂架在腦后,十分隨意地靠在了身后的沙發(fā)上,“不會又是什么外遇之類的事吧?我看他年紀輕輕的,恐怕還沒結(jié)婚吧,不像是有外遇啊⋯⋯對了,你不會是把人家女生的肚子搞大了吧?”
最后一句顯然是對那個年輕人說的。聽到這句話后,年輕人的臉像水蜜桃一樣紅通通的,嘴里支支吾吾,只是一個勁地說著:“沒⋯⋯沒,這位先生你真誤會了,我——”
“好了好了!”我打斷他,轉(zhuǎn)向陳默思說,“默思你說你也真是的,方遠好歹也是我的學(xué)弟,你開這種玩笑,有點過分了吧!”
陳默思笑了一下,很快就正色道:“行,那我們就來說正事吧。你剛才說,你帶他來是為了另一件事,什么事?”
我看了一眼埋著頭的方遠,說道:“其實是因為一封請柬!
“請柬?你沒開玩笑吧,請客這種好事⋯⋯你們怎么還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标惸荚俅涡α似饋怼K弥AП瓘纳嘲l(fā)上站起,想要再去倒一些紅酒。
“那是因為這封請柬的內(nèi)容,實在是太過奇怪了。”我愁眉苦臉道。
“怎么奇怪了?”陳默思走到架子旁,拿起一瓶紅酒,褐色的液體很快便再次灌滿了玻璃杯。他又熟練地從冰箱里取出幾顆冰塊放進了杯中。
我向深陷在沙發(fā)中的方遠示意了一下,他愣了一下才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便伸手把旁邊的背包拿到膝上,從側(cè)包里小心地取出了一張像是賀卡的紙片?ㄆ亲攸S色的,四周有很精致的雕花紋路,正中間是一座塔的圖案。
陳默思接過卡片,仔細看了看,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殊之處。接著他把折好的卡片翻開,里面出現(xiàn)了這樣幾行字:
請方遠先生于本月十二日光臨本島,特附上支票一張,是為旅費。
后面緊跟著“巴別塔塔主”幾個大字。再往下看是幾行小字,寫著到達剛剛提到的那座島的具體路線。而且這張卡片里面確實夾著一張支票,不過支票上的金額卻讓人大吃一驚,整整十萬元。
“十萬元⋯⋯”陳默思嘟囔了一聲。就算是他,也在看到如此大的金額時感到頗為吃驚。
“方遠當時看到這個的時候也嚇得不輕。他不知道怎么決斷,所以一下子想到了我。畢竟我之前幫了他很多忙,再加上我們或多或少也有一些親戚關(guān)系,所以他很快就來找我了。可突然遇到這種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辦!這不,就來找你商量了!蔽覕[了擺手,向陳默思實話實說道。
“你們?nèi)ャy行問了嗎,這個支票是真的?”
“是真的,整整十萬元人民幣,而且隨時都能取出來!
“這樣啊⋯⋯”陳默思也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一直端著的玻璃杯,“所以,你們是想讓我來談?wù)剬@件事的看法,是不是?”
“是的!蔽液头竭h都點了點頭,不過方遠看起來更為緊張,他舔了舔有點發(fā)干的嘴唇。
陳默思見我們這樣,也大致明白了我們確實是認真的。他想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既然送這份請柬的主人已經(jīng)附上了金額這么巨大的支票作為旅費,那看起來這并不像是惡作劇,因為沒有誰會無聊到拿這么多錢來開玩笑。除非他真的嫌自己的錢太多了,可這世界上又有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所以說這種可能可以排除了。那么現(xiàn)在的情況就很明顯了——這封請柬是真的。也就是說真的有人想要請方遠到那座島上去,而請他的那個人,就是所謂的巴別塔塔主。”
一聽到陳默思說這封請柬是真的,方遠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可馬上又黯淡下來。只要是正常人都會明白,這種來歷不明的錢財,真的是這么好拿的嗎?
陳默思可能也是看出了方遠心里的想法,隨即說道:“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個巴別塔塔主為什么要請方遠,他請方遠去這個島的目的又是什么?方遠,你有什么頭緒嗎?”
被陳默思突然問到,方遠愣了一下,緊接著便搖了搖頭,顯出了十分苦惱的樣子。
“其實呢,默思⋯⋯”我這時說了一句,“方遠他似乎⋯⋯似乎對某段時間內(nèi)的事情記得不是很清楚!
“你是說他失憶了?”陳默思突然有了興趣。
“是的,可以這么說吧!蔽尹c了點頭,“方遠對他十歲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就是最開始對你說的那個夢!
陳默思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他沒有說話,身體后靠,直到自己完全陷進了沙發(fā)里。我知道陳默思的這番舉動意味著他正在思考,所以我也沒有打擾他。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潤了潤早已干涸的喉嚨。這不僅是因為剛才說話的緣故,更多的原因還是來自空氣中彌漫的灰塵。我現(xiàn)在甚至覺得,陳默思這家伙是不是從來都沒給房間通風(fēng)過,空氣中還有一種酸腐的味道。
我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可窗外的景色卻讓我大吃一驚,這窗戶外面竟然就是一座垃圾處理場。成堆的垃圾露天放置,旁邊還有一座高大的煙囪正冒著白煙,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難怪這個房間的窗戶似乎一年到頭都沒打開過,原來外面是一個垃圾處理場,味道弄不好比里面還重。我嚇得趕緊將窗戶重新關(guān)上。
“我覺得,你應(yīng)該去一趟!标惸纪蝗徽f道。他看向方遠,給出了他的答案。
“為什么?”我轉(zhuǎn)過了身,看著陳默思說道,“也不知道這個巴別塔塔主是什么人。萬一他對方遠有什么不軌圖謀,你的建議不是害了方遠嗎?”
“你別急,我自有我的打算。你想想,如果這個巴別塔塔主真的想害方遠,那么他大可以采取其他的手段。以他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十萬元的實力,跟蹤下毒之類的手段也不難做到。但實際上,他卻采取了這種辦法,邀請方遠去一座島,而且給了十萬元。這就說明他其實并不想就這么簡單地害方遠,肯定另有所圖。而且你看請柬上的這個地方。”
順著陳默思手指指向的地方,我們在請柬的左上角,看到了一個阿拉伯數(shù)字“3”。
“這個地方出現(xiàn)的數(shù)字‘3’,說明了被邀請去這座島上的很可能并不只是方遠一個人。”
“你是說,還會有其他人?”
陳默思點了點頭。這時我看向方遠,發(fā)現(xiàn)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這個數(shù)字。
“我覺得,為了十萬元就要冒這個險,還是有點不值得⋯⋯”眼看方遠的內(nèi)心已經(jīng)因陳默思剛剛的那番話有所動搖,我提出了明確的反對意見。
“誰說就是為了這十萬元了?區(qū)區(qū)十萬元而已,我還看不上呢!我的意思是,方遠失憶的原因,很可能和這座島有關(guān)。”
陳默思說完,深深地看了方遠一眼,接著又說道:“夢境,往往就和人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過的事有關(guān)。雖說我不是學(xué)心理的,但好歹開了這樣一個心理診療所,總不能一點心理學(xué)的知識都不知道吧。在方遠的夢里,最為離奇的,莫過于他出現(xiàn)在水面上的那一段。雖然具體的情節(jié)有些荒誕,但從中我們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我們?nèi)祟悾菀讓⒖謶值臇|西神秘化、放大化。而方遠的夢也是一樣,他在潛意識里,將對水的恐懼無限擴大化了,變成了夢中的無限水域!
“那在夢中他還能在水上行走,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因為他本來就能行走啊。不過,當然不是在水上了。就算是在鹽度最大的死海,人也是不能在水面上行走的。所以,他其實是在陸上行走的?墒且驗檫@片土地太小了,相對而言海面又是那么寬廣,所以在他的夢里,他將陸地?zé)o限縮小直至消失,剩余的自然就完全是水面了。但是他行走的記憶卻留了下來,最終成了他在水面行走這一夢境!
“原來是這樣啊,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的意思是出現(xiàn)在方遠夢境中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這個巴別塔塔主邀請他去的島。你還記得嗎,方遠的夢里還出現(xiàn)了一個豎梯,你能想到什么?”陳默思突然問我。
“豎梯?”
“其實這就是塔在方遠夢中的異化。塔和豎梯其實還有很多類似的地方,比如它們都是一節(jié)節(jié)的,都能供人向上爬。在方遠的夢里,由于對回憶的恐懼,他將塔異化成了一個無限長的豎梯!
陳默思說得倒還真像回事。我點點頭,隨后說道:“你的意思是,可能正是由于在這座島上發(fā)生的某件事,對當時年紀還小的方遠產(chǎn)生了極大的刺激,才導(dǎo)致了他的失憶?”
“對,如果方遠真的去了這座島,說不定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陳默思解釋道。
“好是好⋯⋯”我對默思的看法表示贊同,但仍然有一些疑慮,“只是⋯⋯我覺得僅僅因為這個還未確定的因素,就讓方遠一個人跑去那座島,還是太危險了⋯⋯”
方遠還是大一的學(xué)生,社會閱歷不深,而那個邀請方遠的人顯然還有其他企圖。如果就這么讓方遠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
“我要去!”
一直沉默的方遠突然站了起來。我吃驚地看向他,發(fā)現(xiàn)此時的他看起來十分堅定,剛才唯唯諾諾的樣子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我明白自己已經(jīng)勸不住他了,只是還隱隱有些擔(dān)心。
“誰說就讓方遠一個人去了,我們兩個不是人嗎?”陳默思突然笑著說道,“那封請柬上面可沒說方遠只能一個人去啊,十萬元都夠十個人去的了。”
“這⋯⋯”面對陳默思的這番解釋,我一時語塞。我看向方遠,發(fā)現(xiàn)他竟點了點頭。
陳默思走向衣帽架,取下了他的黑色大衣,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無數(shù)細小的顆粒在擁擠的空間里不斷飛舞。
“怎么,你現(xiàn)在就要走?”我問道。
“現(xiàn)在不走還要什么時候走,十二號可就是后天啦!還有,你們想在這看著我換衣服嗎?”
說完,陳默思饒有趣味地看了我們一眼。方遠倒很是干脆地立馬拎起包就走,看來他也是急著回去收拾東西馬上出發(fā)。對于這兩個急性子的家伙,我也是毫無辦法,只好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默思,你對這次旅行的安全究竟有多少把握?”走到房門前的時候,我轉(zhuǎn)身問正解開衣服的陳默思。
“零。”
“零?”我頓時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陳默思。只見他正專心致志地打理領(lǐng)口,并沒有再說什么的意思。我只好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想要解決問題,總是需要犧牲的。”
在房門關(guān)上的前一刻,屋里響起了陳默思的聲音。
“犧牲嗎⋯⋯”我小聲地重復(fù)一下,隨手帶上了身后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