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姆斯特丹雅士街一座狹小的房屋前,一盞球狀的玻璃燈籠無力地透出一團幽暗的光。這是個大霧天,連屋前的運河水面上都不見一絲波光。樓上,樓梯間山墻下的一個房間里,繡花枕頭上躺著一個生病的小女孩。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大夫給小女孩把過了脈,對她的母親低聲說道:“她根本不想恢復健康。她怎么了,維什夫人?”
“她失去了她的詹杰!蹦赣H說道。
“詹杰是誰?”
“她的會講話的鸚鵡!
“原來如此!贝蠓螯c點頭,說道,“一只會講話的鸚鵡。既然她失去了一只會講話的鸚鵡,那就必須再給她弄一只來。作為大夫和您家的老朋友,夫人,我告訴您,倫婕需要的是醫(yī)學之外的幫助。我將給她弄一只會講話的鸚鵡!
“你要將我的詹杰給我?guī)Щ貋韱?”一個細弱的聲音從枕頭上方傳了過來。
母親趕緊走到床前。大夫喃喃自語道:“該死!她聽到我們說的話了。我們講話的聲音太大了。不過,我會給她一只會講話的鸚鵡的,只要我還是范德托倫大夫!
這一刻,老大夫尚未意識到,在阿姆斯特丹,尤其是臨近圣誕節(jié),要弄到一只會講話的鸚鵡有多難。不久他就弄明白了,這個時候,只有一個地方能買到會講話的鸚鵡,那就是倫敦。
要去倫敦,就必須乘船橫渡刮著冬季風暴的英吉利海峽,可范德托倫大夫已經(jīng)老得不宜做這種旅行了。于是,他乘坐一輛兩匹馬拉的馬車去找他的侄子彼得。彼得住在艾瑟爾湖畔一個名叫沃倫丹的小地方,是個性格有點豪放的帆船手。
這一天,在沃倫丹,陣陣濁霧從海上飄來,爬過堤壩,爬進房屋,也爬進了緊靠在堤壩背后彼得所住的小房子里。
范德托倫大夫脫下他的毛領大衣,輕聲咳嗽著說:“好濃的霧!”
“可我喜歡這兒,不愿意拿它同眼下也有霧的阿姆斯特丹交換。”他的侄子彼得說道。彼得正當年,雙手有碟子那么大,頭發(fā)是淡黃色的。
彼得沖著里屋喊道:“老婆,快給我們沏壺濃茶!”然后他問:“這種天氣,是什么風將您吹到沃倫丹來的,亨克叔叔?”
“我需要從倫敦買一只會講話的鸚鵡,彼得!狈兜峦袀惔蠓蛘f道,“為了一個病得很重的孩子,她的會講話的鸚鵡死掉了。我要是弄不到新的鸚鵡,女孩也會死去!
“為什么必須從倫敦買鸚鵡呢?”彼得問道。
“因為阿姆斯特丹沒的賣。”他的叔叔回答道,“為了找到一只會講話的鸚鵡,我的馬兒已經(jīng)將蹄子都跑薄了!
大夫無可奈何地舉起雙手,又放下來:“可惜,一無所獲!
“你認為我會去倫敦給你買這么一只鸚鵡嗎?”彼得問道。
大夫點點白發(fā)蒼蒼的頭顱:“我是這么想的!
“不可能。”彼得搖著手指拒絕道,“亨克叔叔,這種天氣不宜橫渡海峽。眼下實在不行,因為有霧,也缺少風?伸F一散去,冬天的風暴就又會來的。”
彼得的妻子端著一只托盤走進房間,將茶和杯子放到桌上。大夫說道:“你不過是必須橫渡一回海峽,彼得。這算得了什么?”
“我必須駕駛帆船斜向駛過這道海峽最寬的地方,親愛的亨克叔叔,最后我還必須駛回來。我得冒著這該死的會凍掉人耳朵的寒風!”
“彼得!”他的妻子用責備的語氣叫道。她不喜歡丈夫講粗話。她請兩個坐在高背椅子上的男人坐到桌旁來,然后,她離開了房間。
茶又濃又燙,兩個男人邊喝茶邊繼續(xù)交談。大夫用盡他同固執(zhí)病人打交道的所有招數(shù)來說服他的侄兒。可那位帆船手頑固不化,堅持在這種時候進行這種旅行太危險的看法,他說眼下連前往倫敦的郵船都停開了。
最后,當大夫發(fā)覺他所有的花招在侄兒那兒都不管用時,他叫道:“你想讓一個女孩死去嗎?”
“她不會這么快就死去的。”彼得回答道,“你知道有多少男人在冬天橫渡海峽時不得不丟掉他們的性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