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至五季之世,輒為之太息日:”甚矣哉中國之亂,未有逾于五季者也!”天地閉。賢人隱,王者不作而亂賊盈天下,其狡且黠者,挾詐力以欺凌人世。一或得志,即肆意妄行。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鋌而走險,雖夷虜猶尊親也;急則生變,雖骨肉猶仇敵也。元首如弈棋,國家若傳舍。生民膏血涂革野,骸骼暴原隰,而私斗尚無已時,天歟人歟?何世變之墾,一至于此?蓋嘗屈指數(shù)之,五代共五十有三年,汴洛之間,君十三,易姓者八……
第一回 睹赤蛇老母覺異征 得艷鳳梟雄償夙愿
第二回 報親恩歡迎朱母 探妻病慘別張妃
第三回 登大寶朱梁篡位 明正義全昱進規(guī)
第四回 康懷貞筑壘圍潞州 李存勖督兵破夾寨
第五回 策淮南嚴可求除逆 戰(zhàn)薊北劉守光殺兄
第六回 劉知俊降岐挫汴將周德威援趙破梁軍
第七回 殺諫臣燕王僭號 卻強敵晉將善謀
第八回 父子聚麀慘遭專刃 君臣討逆謀定鋤兇
第九回 失燕土偽帝作囚奴平宣州徐氏專政柄
第十回 逾黃澤劉鄂失計 襲晉陽王檀無功
第十一回 何保機得勢號天皇 胡柳陂輕戰(zhàn)喪良將
第十二回 莽朱瑾手刃徐知訓 病徐溫計焚吳越軍
第十三回 蜀嗣主淫昏失德 唐監(jiān)軍諫阻稱尊
第十四回 助趙將發(fā)兵圍鎮(zhèn)州 嗣唐統(tǒng)登壇即帝位
第十五回 王彥章喪師失律 梁末帝隕首覆宗
第十六回 滅梁朝因驕思佚 冊劉后以妾為妻
第十七回 房幃溺愛牝雞司晨 酒色亡家牽羊待命
第十八回 得后教椎擊郭招討 遘兵亂劫逼李令公
第十九回 郭從謙突門弒主 李嗣源據(jù)國登基
第二十回 立德光番后愛次子 殺任圜權(quán)相報私仇
第二十一回 王德妃更衣承寵 唐明宗焚香祝天
第二十二回 攻三鎮(zhèn)悍帥生謀 失兩川權(quán)臣碎首
第二十三回 殺董璋亂兵賣主 寵從榮驕子弄兵
第二十四回 斃秦王夫妻同受刃 號蜀帝父子迭稱雄
第二十五回 討鳳翔軍帥潰歸 入洛陽藩王篡位
第二十六回 衛(wèi)州廨賊臣縊故主 長春宮逆子弒昏君
第二十七回 嘲公主醉語啟戎 援石郎番兵破敵
第二十八回 契丹主冊立晉高祖 述律后笑罵趙大王
第二十九回 一炬成灰到頭孽報三帥叛命依次削平
第三十回 楊光遠貪利噬人王延羲乘亂竊國
第三十一回 討叛鎮(zhèn)行宮遣將 納叔母嗣主亂倫
第三十二回 悍弟殺兄僭承漢祚 逆臣弒主大亂閩都
第三十三回 得主援高行周脫圍迫父降楊光遠伏法
第三十四回 戰(zhàn)陽城遼兵敗潰 失建州閩主覆亡
第三十五回 拒唐師李達守危城 中遼計杜威設孤寨
第三十六回 張彥澤倒戈入汴 石重貴舉國降遼
第三十七回 遷漠北出帝泣窮途 鎮(zhèn)河東藩王登大位
第三十八回 聞亂驚心遼主遣返 乘喪奪位燕王受拘
第三十九回 故妃被逼與子同亡 御史敢言奉母出戍
第四十回 徙建州晉太后絕命幸 鄴都漢高祖親征
第四十一回 奉密諭王景崇入關(guān) 捏遺詔杜重威肆市
第四十二回 智郭威抵掌談兵 勇劉詞從容破敵
第四十三回 覆叛巢智全符氏女 投火窟悔拒漢家軍
第四十四回 弟兄構(gòu)釁湖上操戈 將相積嫌席問用武
第四十五回 伏甲士駢誅權(quán)宦 潰御營竄死孱君
第四十六回 清君側(cè)入都大掠 遭兵變擁駕爭歸
第四十七回 廢劉宗嗣主被幽 易漢祚新皇傳詔
第四十八回 陷長沙馬希萼稱王 攻晉州劉承鈞折將
第四十九回 降南唐馬氏亡國 征東魯周主督師
第五十回 逐邊鎬攻入潭州府 拘劉言計奪武平軍
第五十一回 滋德殿病終留遺囑 高平縣敵愾奏奇勛
第五十二回 喪猛將英主班師 筑堅城良臣破虜
第五十三回 寵徐娘賦詩驚變 俘蜀帥得地報功
第五十四回 李重進涉水掃千軍 趙匡胤斬關(guān)擒二將
第五十五回 唐孫晟奉使效忠 李景達喪師奔命
第五十六回 督租課嚴夫人歸里盡臣節(jié)唐司空就刑
第五十七回 破山寨君臣耀武 失州城夫婦盡忠
第五十八回 楚北鏖兵闔城殉節(jié) 淮南納土奉表投誠
第五十九回 懲奸黨唐主施刑 正樂懸周臣明律
第六十回 得遼關(guān)因病返蹕 殉周將禪位終篇
《國學傳世經(jīng)典:五代史通俗演義(典藏版)》:
治久必亂,合久必分,這是我中國古人的陳言。其實是太平日久,朝野上下,不知祖宗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守成的辛苦,一味兒驕奢淫佚,縱欲敗度,所有先人遺澤,逐漸耗盡。造化小兒又故意弄人,今年大水,明年大旱,害得饑饉薦臻,盜賊蜂起,平民無可如何。與其餓死凍死,不如跟了強盜,同去擄掠一番,倒反得食粱肉,衣文錦,或且做個偽官,發(fā)點大財,好奪幾個嬌妻美妾,享那后半世的榮華。于是亂勢日熾,分據(jù)一方,就中有三五梟雄,趁著國家擾亂的時候,號召徒黨,張著一幟,不是僭號稱帝,就是擁土稱王?!天下有許多帝,許多王,這豈還能平靖么!
小子曠覽古史,查考遺事,似這種亂世分裂的情狀,實是不止一兩次,東周時有列國,后漢時有三國,東晉后有南北朝。晚唐后有五代,統(tǒng)是東反西亂,四分五裂,‘南北朝、五代,更鬧得一塌糊涂,小子方編完《唐史演義》,凡殘?zhí)茣r候的亂象,及四方分割的情形,還未曾交代明白,因此不得不將五代史事,繼續(xù)演述。五代先后歷五十三年,換了八姓十三個皇帝,改了五次國號,叫作梁、唐、晉、漢、周。史家因梁、唐、晉、漢、周五字,前代早已稱過,恐前后混亂不明,所以各加一個后字,稱為后梁、后唐、后晉、后漢、后周。還有角逐中原,稱王稱帝,與梁、唐、晉、漢、周五朝,或合或離,不相統(tǒng)屬的國度,共計十數(shù),著名史乘,稱作十國,就是吳、楚、閩、南唐、前蜀、后蜀、南漢、北漢及吳越、荊南。
看官!聽說這五代十國的時勢,簡直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篡弒相尋,蒸報無已,就使有一二君主,如后唐明宗、后周世宗兩人,當時號為賢明英武,但也不過彼善于此,未足致治。故每代傳襲,最多不過十余年,最少只有三四年,各國亦大都如此。古人說得好,木朽蟲生,墻空蟻人,似此蕩蕩中原,沒有混一的主子,那時外夷從旁窺伺,樂得乘隙而人,喧賓奪主,海內(nèi)腥膻,土地被削,子女被擄,社稷被滅,君臣被囚。中國正紛紛擾擾,無法可治,再加那鮮卑遺種,朔漠健兒,進來蹂躪一場,看官!你想中國此時,苦不苦呢?危不危呢?
照此看來,欲要內(nèi)訌不致蔓延,除非是國家統(tǒng)一,欲要外人不來問鼎,亦除非是國家統(tǒng)一!若彼爭此奪,上替下凌,禮教衰微,人倫滅絕,無論什么朝局,什么政體,總是支撐不住,眼見得神州板蕩,四夷交侵,好好一個大中國,變做了盜賊世界,夷虜奴隸,豈不是可悲可痛么!列位不信,《五代史》就是殷鑒!待小子從頭至尾,演述出來。
且說《五代史》上第一朝,就是后梁,后梁第一世皇帝,就是大盜朱。阿三。原名是一溫字,唐廷賜名全忠,及做了皇帝,又改名為晃。他的皇帝位置,是從唐朝篡奪了來,小子前編《唐史演義》,已將他篡奪的情狀,約略敘明,只是他出身履歷,未曾詳述,現(xiàn)下續(xù)演《五代史》,他坐了第一把龍椅,哪得不特別表明。他是宋州碭山午溝里人,父名誠,恰是個經(jīng)學老先生,在本鄉(xiāng)設帳課徒。娶妻王氏,生有三子,長子名全昱,次名存,又次名溫。溫排行第三,小名便叫作朱阿三。相傳朱溫生時,所居屋上,有紅光上騰霄漢,里人相顧驚駭,同聲呼號道:“朱家火起了!”當下彼汲水,此挑桶都奔到朱家救火。那知廬舍儼然,并沒有甚么煙焰,只有呱呱的嬰孩聲,喧達戶外。大家越加驚異,詢問朱家近鄰。但說朱家新生一個孩兒,此外毫無怪異,大家喧嚷道:“我等明明見有紅光,為何到了此地,反無光焰?莫非此兒生后,將來大要發(fā)跡,所以有此異征哩!”
一世梟雄,降生僻地,鬧得人家驚擾,已見得氣象不凡。三五歲時候,恰也沒甚奇慧,但只喜歡弄棒使棍,慣與鄰兒吵鬧。次兄存與溫相似,也是個淘氣人物,父母屢次訓責,終不肯改。只有長兄全昱,生性忠厚,待人有禮,頗有乃父家風。朱誠嘗語族里道:“我生平熟讀五經(jīng),賴此糊口。所生三兒,惟全昱尚有些相似,存與溫統(tǒng)是不肖,不知我家將如何結(jié)局哩!”
既而三子逐漸長大。食口增多,朱五經(jīng)所人惰金,不敷家用,免不得抑郁成疾,競致謝世。身后四壁蕭條,連喪費都無從湊集,還虧親族鄰里,各有賻贈,才得草草藁葬。但是一母三子,坐食孤幃,叫他如何存活?不得已投往蕭縣,傭食富人劉崇家,母為傭媼,三子為傭工。全昱卻是勤謹,不過膂力未充,存與溫頗有氣力,但一個是病在粗疏,一個是病在狡惰。
劉崇嘗責溫道:“朱阿三,汝平時好說大話,無事不能,其實是一無所能呢。試想汝傭我家,何田是汝耕作,何園是汝灌溉?”溫接口道:“市井鄙夫,徒知耕稼,曉得怎么男兒壯志,我豈長作種田傭么?”劉崇聽他出言挺撞,禁不住怒氣直沖,就便取了一杖,向溫擊去。溫不慌不忙,雙手把杖奪住,折作兩段。崇益怒,入內(nèi)去覓大杖。適為崇母所見,驚問何因。崇謂須打死朱阿三,崇母忙阻住道:“打不得,打不得,你不要輕視阿三。他將來是了不得哩!
看官!你道崇母何故看重朱溫?原來溫至劉家,還不過十四五歲,夜間熟寐時,忽發(fā)響聲,崇母驚起探視,見朱溫睡榻上面,有赤蛇蟠住,鱗甲森森,光芒閃閃,嚇得崇母毛發(fā)直豎,一聲大呼,驚醒朱溫,那赤蛇竟杳然不見了。嗣是崇母知溫為異人,格外優(yōu)待,居常與他櫛發(fā),當做兒孫一般,且嘗誡家人道:“朱阿三不是凡兒,汝等休得侮弄!”家人亦似信非信,或且笑崇母為老悖。崇尚知孝親,因老母禁令責溫,倒也罷手。溫復得安居劉家,但溫始終無賴,至年已及冠,還是初性不改,時常闖禍。
一日,把崇家飯鍋,竊負而去。崇忙去追回,又欲嚴加杖責,崇母復出來遮護,方才得免。崇母因戒朱溫道:“汝年已長成,不該這般撒頑,如或不愿耕作,試問汝將何為?”溫答道:“平生所喜,只是騎射。不若畀我弓箭,到崇山峻嶺旁,獵些野味,與主人充庖,卻是不致辱命!背缒傅溃骸斑@也使得,但不要去射死平民!”溫拱手道:“當謹遵慈教!”崇母乃去尋取舊時弓箭,給了朱溫。并浼溫母亦再三叮嚀,切勿惹禍。
溫總算聽命,每日往逐野獸,蚜捷絕倫,就使善走如鹿,也能徒步追取,手到擒來。劉家庖廚,逐日充忉,崇頗喜他有能。溫兄存也覺技癢,愿隨弟同去打獵,也向崇討了一張弓,幾枝箭,與溫同去逐鹿。朝出暮歸,無一空手時候,兩人不以為勞,反覺得逍遙自在。
一日騁逐至宋州郊外,艷陽天氣,明媚春光,正是賞心豁目的佳景。溫正遙望景色,忽見有兵役數(shù)百人,擁著香車二乘,向前行去,他不覺觸動癡情,亟往追趕。存亦隨與俱行,曲折間繞人山麓,從綠樹蔭濃中,露出紅墻一角,再轉(zhuǎn)幾彎,始得見一大禪林。那兩乘香車,已經(jīng)停住,由婢媼扶出二人。一個是半老婦人,舉止大方,卻有宦家氣象;一個是青年閨秀,年齡不過十七八歲,生得儀容秀雅,骨肉停勻,眉宇間更露出一種英氣,不等小家兒女,扭扭捏捏,靦靦腆腆。溫料是母女人寺拈香,待他聯(lián)步進殿,也放膽隨了進去。至母女拜過如來,參過羅漢,由主客僧導人客堂,溫三腳兩步,走至該女面前,仔細端詳,確是絕世美人,迥殊凡艷。勉強按定了神,讓她過去。該女隨母步人客室,稍為休息,便即喚兵役伺候,穩(wěn)步出寺,連袂上車,似飛的始行去了。溫隨至寺外,復人寺問明主客僧,才知所見母女,年大的是宋州刺史張蕤妻,年輕的便是張蕤女兒。溫驚寤道:“張蕤么?他原是碭山富室,與我等正是同鄉(xiāng),他現(xiàn)在尚做宋州刺史嗎?”主客僧答道:“聞他也將要卸任了!睖啬速尚执娉鏊隆
路中語存道:“二哥!你可聞阿父在日,談過漢光武故事么?”存問何事,溫答道:“漢光武未做皇帝時,嘗自嘆道:為官當做執(zhí)金吾!娶妻當?shù)藐廂惾A!后來果如所愿。今日所見張氏女,恐當日的陰麗華,也不過似此罷了。你道我等配做漢光武否?”存笑道:“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真是自不量力!”溫奮然道:“時勢造英雄,想劉秀當日,有何官爵,有何財產(chǎn),后來平地升天,做了皇帝,娶得陰麗華為皇后。今日安知非仆?”存復笑語道:“你可謂癡極了!想你我寄人廡下,能圖得終身飽暖,已算幸事,還想甚么嬌妻美妾!就是照你的妄想,也須要有些依靠,豈平白地能成大事么?”溫直說道:“不是投軍,就是為盜。目今唐室已亂,兵戈四起,前聞王仙芝發(fā)難濮州,近聞黃巢復起應曹州,似你我這般勇力,若去隨他為盜,搶些子女玉帛,很是容易,何必再在此廝混,埋沒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