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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
作為精神的外在對應(yīng)物,散文并不挑選特別的物體或者處所。本書作者的《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收錄作者歷年發(fā)表在《人民日報》大地副刊、光明日報、人民文學(xué)等報刊的優(yōu)秀散文,這些散文訴說的都是對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的記憶,讀后讓人感慨不已。青春交織著懵懂和憧憬,“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以其深厚的人性基礎(chǔ),能夠喚起最廣泛的共鳴。
著名作家梁衡、陳祖芬、彭程傾心推薦
李雪健力挺的美文品讀 培禹的做文打動讀者,一如他的做人,不用技巧,只用真心。我不能不感嘆,培禹的世界里,涌動著這么濃濃的,濃濃的情。 ——陳祖芬 好的散文,無疑是人生的一束束折光。在閱讀它時,我們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那是受到作家筆下文字的叩擊而發(fā)出的。讀培禹的這本散文集,正是這種感覺。我以為培禹文章的特點,是他骨子里的那種憂國、憂民之心,那種對鄉(xiāng)土的不棄不離之情。 ——梁衡 作為精神的外在對應(yīng)物,散文并不挑選特別的物體或者處所。培禹的《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寫的是插隊時知青點附近的小河,從內(nèi)容到寫法都并不新鮮,但讀后仍然讓人慨嘆不已,根由就在于它訴說的是對生命中美好的時光的記憶。青春交織著懵懂和憧憬,“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以其深厚的人性基礎(chǔ),能夠喚起廣泛的共鳴。 ——彭程 二十多年前,di一次讀培禹的文章就把我“震”了——那是寫我的。自此,我們在各自的領(lǐng)域相互激勵,走過春夏秋冬。他的文章是有溫度的,他用一腔熱血擁抱生活,自己心中的火不滅,也溫暖著家人、朋友和讀者的心。我喜歡培禹的這本散文集,由衷地為他點贊
序
梁 衡 新春伊始,從微信朋友圈知道培禹應(yīng)邀去東城區(qū)圖書館講課,他講的題目是《散文,陪伴人生的美好》。 散文在中國,尊為一切文體之源泉。古代文典中,堪稱經(jīng)典的好散文比比皆是。散文家們認(rèn)為:首先,傾訴是人的一種本能,就像容器里的水滿了要漾出來一樣自然。而經(jīng)由文字來將所感所思記錄下來,又遠(yuǎn)勝過口頭的表達(dá)。與寫作這一外在行為相同步的,是經(jīng)驗的整理,思緒的梳理,從飄忽的情感煙云中觸摸到靈魂的真實狀態(tài),由零碎的感悟里演繹出完整系統(tǒng)的理念。梁實秋在《論散文》里說:“散文是沒有一定的格式的,是最自由的,同時也是最不容易處置的,因為一個人的人格思想,在散文里絕無隱飾的可能,提起筆便把作者的整個性格纖毫畢現(xiàn)地表現(xiàn)出來。”好的散文,無疑是人生的一束束折光。在閱讀它時,我們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那是受到作家筆下文字的叩擊而發(fā)出的。讀培禹的這本散文集《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正是這種感覺。 我和培禹是多年的好友,這同我倆的共同經(jīng)歷有關(guān)——同畢業(yè)于中國人民大學(xué),都是從新聞記者干起,進(jìn)而邁入作家行列。我在國家新聞出版署工作時,他在北京日報社主辦的《新聞與寫作》雜志做主編,曾登門約稿。后來報社調(diào)他任日報副刊部主任,他又拉我為副刊寫作。大凡我的嘔心瀝血之作,都被他搜羅而去,包括那篇擔(dān)著一定“風(fēng)險”,后來在社會上造成轟動的《張聞天:一個塵封垢埋愈見光輝的靈魂》。《北京日報》竟舍得以一個整版刊出,影響很大。有這樣一位副刊部主任,想不辦好副刊都難。后來,中國報紙副刊研究會把首屆“孫犁報紙副刊編輯獎”授予了培禹,我以為實至名歸。近年來,他從副刊部主任的崗位上退下來后,便專心寫作,厚積薄發(fā),一發(fā)而不可收。 當(dāng)我有幸第一時間閱讀他近幾年的一篇篇新作時,有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親近感。我以為培禹文章最大的特點,是他骨子里的那種憂國憂民之心,那種對鄉(xiāng)土的不棄不離之情。他沒有文人易犯的窮酸之氣、做作之病。存在決定意識,這得力于他的兩個出身。先為知青,血液里有了土地的基因;后當(dāng)記者,研究社會,眼里常含憂民淚,心中常懷憂國情。他不是一個純文人。這也是我們一切新聞人進(jìn)而為文人的傳統(tǒng),從范長江到鄧拓都是這樣。 這本散文集的第一輯“小河流淌”,是抒寫家國情懷的。開篇《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可看作培禹的代表作,最初發(fā)表在《人民日報》上,并入選了幾個年度散文選本。我讀著,思緒跟著他翻飛,真想隨培禹回村去看看一直在他心中流淌的那條無名小河!澳菞l小河,只有謝辛莊有;那時的青春,只有我們確認(rèn)!逼鋵,它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中。 讓我怦然心動的還有《重返謝辛莊》《我的老師“流水賬”》《念想》《不沉的湖》等多篇,尤其是他懷念親人的《“清明”情思》和《天堂應(yīng)有愛》,讀著讀著,讓你難抑淚水。 培禹還是人物散文寫作的高手。在“雪落無聲”這輯中,《雪落無聲一品紅》是寫李雪健的;《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是寫王洛賓的;《一條大河波浪寬》是寫喬羽的;《從延安出發(fā)的銀幕征程》是寫于藍(lán)的。特別喜歡他寫漫畫大師李濱聲先生的《九秩濱老“書苑栽花”》,還有他寫作家好友凸凹的《把鄉(xiāng)愁寫進(jìn)讀者心里》,堪稱人物散文寫作的大手筆。 縱覽這本散文集,通篇少見華麗的詞藻,而自然、平實的文字,卻時常能撩撥起讀者心中的波瀾!栋搜糯迩榫墶罚髡咦约洪_頭就說:“這故事太不離奇了。”少數(shù)民族偏遠(yuǎn)山區(qū)八雅村一個六歲的小姑娘,她對人說,想要一雙三十六碼的鞋(為媽媽要的),故事由此展開,層層遞進(jìn),波瀾起伏,真是催人淚下。我知道,還有些更好的篇章,限于各種原因未能收入。 我的序就此打住吧,美好的閱讀由此展開…… 2017年仲春,北京
李培禹,作家、詩人。1982年畢業(yè)于中國人民大學(xué)新聞系,畢業(yè)后至北京日報社工作,至今已三十多年。高級編輯職稱,曾任《新聞與寫作》雜志主編、《北京日報》副刊部主任等職。作品曾五度獲得“中國新聞獎”,也是首屆全國“孫犁報紙副刊編輯獎”獲得者。1971 年在北京二中學(xué)習(xí)時開始發(fā)表作品,堅持寫作四十余年。近年來,報告文學(xué)曾獲全國報紙副刊作品評選金獎,散文、雜文、詩歌等均有作品獲入全國選本。獲得獎項有《人民文學(xué)》全國游記文學(xué)征文獎、《解放軍報》“長征文藝獎”、北京作家協(xié)會主題征文一等獎等,F(xiàn)為北京市雜文學(xué)會常務(wù)理事兼秘書長、北京市東城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北京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傳記文學(xué)學(xué)會理事。出版有《走進(jìn)焦裕祿世界》、《您的朋友李雪健》(與梅青合作)、《筆底波瀾》等。
001 序 / 梁衡
第一輯 小河流淌 007 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 012 重返謝辛莊 017 我的老師“流水賬” 附:春節(jié),少了一個去處 033 回聲 037 大海和他的理發(fā)屋 041 八雅村情緣 046 “清明”情思 050 天堂應(yīng)有愛 054 信的隨想 061 念想 065 你依然在我心間 069 趙堂子胡同15號的思念 080 胡同沒了人還在 085 不沉的湖 第二輯 惹我情思 091 惹我情思赴滇黔 099 幾回回夢里回延安 103 豪情過漢江 107 彩云之南(四章) 撒尼姑娘 我在大理 心之交響 阿細(xì)跳月 120 贛鄉(xiāng)二題 凈居寺一日 醉在瑤里 125 西出陽關(guān) 127 周莊的早晨 129 匆匆掠過遂寧 133 日照文脈 136 金砂紅謠 139 青錢柳 142 黃河灣·槐花情 147 西河渡 150 宜興悟大師 155 晉中訪醯 159 站在世界“聚首”的長城之巔 166 騎車在臺灣的小路上 168 綠島沒有椰子樹 171 在韓國“移動” 第三輯 穿起珍珠 177 穿起一串珍珠 180 新聞七八是一篇散文 183 “天馬”與“汗馬” 189 考考你 191 《國家》不是國歌 193 詩歌亂象何時了 196 望山看水記鄉(xiāng)愁 200 一個村子與一本書 204 福爾摩斯的魅力 207 波蘭,你是那樣令我難忘 209 一滴水映照的人性美 212 我們代表《這一代》專訪王蒙 221 為什么雜文不可或缺 第四輯 雪落無聲 229 雪落無聲一品紅 243 又見雪健 248 九秩濱老“書苑栽花” 258 濱老寄我明前茶 260 從延安出發(fā)的銀幕征程 271 把鄉(xiāng)愁寫進(jìn)讀者心里 282 浩然在三河 300 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 310 一條大河波浪寬 317 渤海驚魂 329 后記:一封帶著溫度的書信
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
“立春”的前幾天,北京才飄落下今冬的第一場雪。盡管它來遲了,也不是小時候見到的那樣晶瑩,但紛紛揚揚的雪花,還是給人們帶來了欣喜。微信上,各式各樣的雪花、雪景在刷屏,有的還配上了音樂——樸樹在憂傷地唱著白樺林…… 雪落無聲。不知怎的,我的思緒還是回到了四十年前我下鄉(xiāng)插隊的謝辛莊,想起村旁那條連名字都沒有的小河。多少年了,每逢遇到冬天的初雪,我就會想起那條小河。其實,我想不想它,它都在那兒流淌;然而我知道,無論它水清水濁,水緩水急,哪怕有一天它真的斷流、消失了,它也還會在我的生命中靜靜地流淌著。 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 我們總是春天去看它,因為我們第一次從高中生成為知青,成為農(nóng)民,就在4月萌春。1974年下鄉(xiāng)插隊那年,我任性地把落戶的村子往山根底下靠,跟隨我而來的十五位同學(xué),竟沒有一人埋怨我。謝辛莊是盤山腳下的一個小村,屬當(dāng)年“學(xué)大寨”中的落后村,生活比較貧苦不說,回趟京城要走上十幾里土路才能搭上每天只有一趟的長途汽車。幸虧與這條小河邂逅!它是那樣的美麗,清清地從村子旁流過,繞過知青大院不遠(yuǎn)處,河面變寬,形成了一個天然湖泊。是我們叫它湖,貧下中農(nóng)稱它“泡子”,它的確太小了,小得連個名字也沒有。水從哪里來,流到哪里去?全然不知?稍谖覀冄劾,它真的很美:河邊是茂盛的鉆天楊,水岸邊生長著搖曳的蘆葦!叭摹笔展ず髲乃磉呑哌^,捧起清涼的河水擦擦汗,涮涮鐮刀,頓感一身輕松。女生總能最早適應(yīng)環(huán)境,她們的做法也比男生膽大。一天傍晚,我和同宿舍的立成、吳川往河邊走,被一位大嫂攔住。她說,你們不能過去!為什么?大嫂鄭重地說,你們的女知青在洗澡呢!“洗澡”,就是游泳,這個我們知道,但還是紅了臉,心里一陣狂跳!冬天大雪紛飛,隊里歇工了,我們班那幾位漂亮女生竟穿上冰鞋,在湖面上滑起冰來。她們輕盈的身影,歡樂的笑聲,能不迷倒我們這些正值青春期的小伙子們嗎?如果是今天,我會為她們點贊:玲兒是公認(rèn)的勞動能手,下大田干農(nóng)活兒,一點也不比村里的姑娘們差;小辛在一隊喂豬,曾一夜接生了九個小豬崽兒,得到大隊的獎勵;麥子、王隊,聽聽這綽號,就知道她們干得不錯,得到了鄉(xiāng)親們的認(rèn)可。一塊兒滑冰,沒有大嫂攔我們了。在幾位女同學(xué)的召喚下,我是第一次換上冰刀鞋,踩在冰面上,摔在冰面上…… 謝辛莊的小河,你留下了我們的青春! 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在京城一家報社當(dāng)記者。迎接國慶三十五周年的時候,我已離開謝辛莊整整十年了。在我的力爭下,報社領(lǐng)導(dǎo)同意了我的選題,我懷著興奮與自信,踏上了回故鄉(xiāng)之路。當(dāng)我走進(jìn)謝辛莊的田間小道時,腦海里不禁涌出唐朝詩人劉皂的一首詩:“客舍并州已十霜,歸心日夜憶咸陽。無端更渡桑乾水,卻望并州是故鄉(xiāng)。”詩人曾經(jīng)旅居他鄉(xiāng)十年,恨不得立即離開并州,可是一旦踏上更遠(yuǎn)的路途,那客居過的并州,卻也故鄉(xiāng)似的惹人懷思,難舍難離。我那時的心情正是這樣。任務(wù)完成得圓滿,稿子上了要聞版頭條,還配發(fā)了我拍的小河的照片。那條小河好美,引來不少讀者詢問,然而我真的說不出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它是哪條河流的支脈。 就在同一年,我去采訪詞作家喬羽,那時他已有詞壇“喬老爺”的美名。無意中我和他談起謝辛莊的小河,不想,引出了他的一個重大話題。他先用濃重的山東口音吟誦道:“一條大河波浪寬,風(fēng)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他問,我為什么不用“長江萬里波浪寬”?他說,電影《上甘嶺》的導(dǎo)演沙蒙,對這首歌詞非常滿意,只提了一個建議:把“一條大河”改為“長江萬里”,這才有氣魄啊。喬老爺不容置疑地說:改不得,改不得!他說,長江是特指一條江,生活在長江邊上的人再多也有數(shù)兒。欢l的家鄉(xiāng)沒有一條小河、小溪呢?這河流再小,甚至叫不出名字,但它在兒女們心中也是一條大河,一輩子也忘不了。我家就在岸上住,岸上就是你家、我家門前的那條小河、小溪的邊上! 喬老爺高見。謝辛莊的小河,不也連著《我的祖國》中的那一條大河嗎! 有著小河情結(jié)的,還有作家葉辛。2012年我去貴州參加一個活動,在休息室和他交談。這個上海青年,四十年前到貴州插隊落戶當(dāng)知青,一當(dāng)就是二十一年,當(dāng)然干農(nóng)活兒的時間沒有那么長。他心中的小河叫神龍河,位于黔湘交界的梵凈山腳下云舍村。他曾與鄉(xiāng)親們拉著繩子量過,這條河從頭到尾總共長八百米,不到一公里。“正是黃昏,夕陽把清澈的神龍河水灑出無數(shù)的金斑銀點……土家寨子上炊煙裊裊,雞犬相聞;村寨外頭,田疇阡陌,郁郁蔥蔥的樹木鋪展到那邊叫水銀坡的山上,真是神龍河畔一派好風(fēng)光!比~辛把他心中的小河寫成一篇美文,題作《人間最短的河》。我想告訴他,神龍河并非是人間最短的河,我們謝辛莊的無名小溪只有四五百米長啊……可開會時間到了,他上臺去作演講了。 也是在同一年,2012年的深秋,我和作家凸凹同去新疆參加采風(fēng)活動,在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時,我們看到了夕陽下的塔里木河。那是一條壯闊的大河!我給他命題,寫寫塔里木河吧。當(dāng)時激動不已的他滿口答應(yīng)下來;鼐┖笏麃黼娫捳f,這文章真不好寫。我以為他要退縮,不想他說的是,憋了好幾天了,越難寫越要寫好。幾天后,他交稿了,題目是《沒有流進(jìn)大海的河流》。這回是我激動不已了。他從家鄉(xiāng)的拒馬河,寫到千里之遙的神河塔里木,在飽蘸色彩地贊美最終沒有流進(jìn)大海的塔里木河的同時,也滲透出作者對家鄉(xiāng)那條小河的摯愛。 情同此心,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 去年我在無錫采訪,來到蕩口古鎮(zhèn)時,竟有了一個意外收獲。寫出“越過高山,越過平原,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的音樂家王莘,他的家鄉(xiāng)在哪里?人們大都知道在天津,著名的《歌唱祖國》,就是他在從北京返回天津的火車上,在一張煙盒紙上完成的。然而,那是他新中國成立后的家。王莘的故鄉(xiāng)是無錫蕩口,他的童年是在古鎮(zhèn)蕩口的北倉河邊度過的。家境并不好的父母,在他六歲的那年,省吃儉用把小王莘送進(jìn)蕩口施德教會學(xué)校。從此,背著書包的小兒郎,每天都要走過小橋去對面的學(xué)堂上課。午后的時光,他和小伙伴們就在北倉河邊玩耍。晚年的作曲家,經(jīng);氐焦枢l(xiāng),他給母校捐款、捐物,義務(wù)給小學(xué)生們上音樂課,他最后的足跡留在了家鄉(xiāng)的小河邊。我們來到王莘的金色塑像前,紀(jì)念館的音響播放出“五星紅旗迎風(fēng)飄揚”的旋律。我想,當(dāng)他執(zhí)筆書寫“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樂句時,家鄉(xiāng)的北倉河一定在他心中奔涌吧! 思緒翻飛,似窗外的雪花在飄舞。這個夜要失眠了,我索性打開手機(jī),一個個信息跳進(jìn)來,微信群里曾經(jīng)一起插隊的同學(xué)們在問:老培哪兒去了?同意不同意啊,倒是給個話。⊥馐裁?回村唄,回謝辛莊。∥亿s緊回復(fù):同意同意,一切聽王隊的! 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 看來,今年的回村計劃等不到春暖花開了。和我一樣,大家想起伴著雪花在小河上滑冰的情景了。 那條小河,只有謝辛莊有;那時的青春,只有我們確認(rèn)。 (原載2015年2月20日《人民日報》) 重返謝辛莊 5月,是謝辛莊柳絮紛飛,小河水漲的時節(jié),我們一幫高中一起下鄉(xiāng)插隊的同學(xué),終于踏上了回“故鄉(xiāng)”之路——重返我們曾經(jīng)度過“知青”生活的第二故鄉(xiāng)順義謝辛莊。普希金說,憂郁的日子總會過去,而那過去了的,便會成為親切的懷戀。真讓老普說對了,1974年,也是這個時節(jié),我們從北京二中高中畢業(yè),來到這個“廣闊天地”插隊落戶,一晃四十年過去了,當(dāng)回村看看的建議一提出,我們的微信群就開了鍋,連續(xù)一個多月來熱議不斷。 首先,我們先去誰家? 當(dāng)然是李國臣家。國臣大哥既不是書記也不是隊長,而恰恰因為家里成分高(富農(nóng)的后代),在那個年代抬不起頭來。他吃苦耐勞,樣樣農(nóng)活都是一把好手。你要想把隊長分派的活兒干完,就得跟著他一招一式地學(xué)。沒當(dāng)過知青的人很難體會到,麥?zhǔn)諘r節(jié),每人一把鐮刀,面對一望無垠的麥田,隊長大聲喊著:“干哪,雞不叫算今兒個!”就是說,包給你的這塊地的麥子割不完,你就甭想收工,公雞不打鳴都算今天!記得已累得實在揮不動鐮刀的我,肯定是絕望了。這時,對面?zhèn)鱽怼班оА甭,有人來接?yīng)你了。說喜極而泣,有點夸張,但也差不到哪兒去。國臣往往就是這個“救”你的人。 國臣已在村口等我們了,“王隊”(同學(xué)們公推的回村領(lǐng)隊)提前給他打了電話。下車圍住他握手,那場景我雖然早有想見,但此刻還是禁不住心里一陣?yán)朔。那年“三秋”,我跟著社員們?nèi)ァ罢邪艚铡,就是掄著鎬頭把玉米秸稈的根部刨出來。干到快晌午了,又熱又悶的玉米地里沒有一絲風(fēng),我嘴唇干裂,知道了口渴得要命是什么滋味。國臣看不下去了,他說了句“你等著”,就拿起鐵鍬,找了一塊洼地鏟起土來。我看得見他胳膊上結(jié)實的肌肉暴起的青筋。一會兒,一個叫果榮的壯勞力也加進(jìn)來一起干,很快,一個深坑挖成了。在他們抹汗的當(dāng)兒,我眼見坑底滲出了水,真是水。缄乱粋棒子,用殼兒做成舀子,然后從坑里舀出了水,遞給我說:“沉沉沙子再喝!蹦倪顧得上啊,我抿緊嘴唇嘬著喝起來,不用說,那是我平生喝過的最甜的水吧! 國臣大哥還像當(dāng)年,言語不多,微笑著看著每一個“知青”。 大家嚷嚷著讓國臣帶我們?nèi)タ创蠊。為啥叫“大”呢?因為?dāng)年他是我們心目中的英雄。作家浩然筆下那些“高大全”的貧下中農(nóng)形象,都能從果茂大叔身上找到影子。他揮舞著紅纓長鞭,甩出“啪啪”的脆響,趕著隊里那“三掛”馬車,甭提有多威武英氣啦!他曾手把著手教我扎拴牲口的“梅花扣”,我怎么都學(xué)不會;跟著他的車去盤山拉石頭,干不了多少活我就磕磕碰碰傷了手。他嘆了口氣,“唉,這撥學(xué)生里頂你笨,就不是干活的命!笨僧(dāng)大隊書記問起我的情況時,大果茂卻護(hù)著我,說:“行,不賴。干活不惜力。” 來到果茂家,我們竟沒認(rèn)出他來。果茂大叔前些年傷了腿,如今已直不起腰來了。他見到我們先是有點窘迫,但很快站立起來,像當(dāng)年一樣亮開嗓音,一一叫著我們的綽號,那些今天聽來格外親切的稱呼,一下把時光拉回到四十年前。他叫我“李春雨”,他說莊稼人喜歡春雨。他管辛婷、阮立成叫“心疼”、“軟肋疼”。這外號從何而來?當(dāng)年初學(xué)寫作的我,在一篇描寫插隊生活的小說《紅心》中寫了這個真實的故事:辛婷是個亭亭玉立的漂亮女生,有點嬌氣;立成則是個樸實能干的壯小伙。那時生產(chǎn)隊里唯一的副業(yè)就是養(yǎng)豬了,隊長看中了他倆,派他們到一直搞不好的豬場來當(dāng)豬倌。倆人虛心地學(xué),起早貪黑地干,豬場有起色了,一頭良種母豬一窩產(chǎn)下了九只小豬崽兒——那可是隊里的“活錢兒”。『涞亩,“接生婆”辛婷精心打理、守護(hù)豬崽兒的情景,被晚收工的果茂大叔撞見了,他心疼了,便問阮立成呢?辛婷說他累了一天了,剛回去!昂,你倆呀,真是讓人心疼、軟肋疼!”就這樣,村里的孩子也跟著叫開了。其實,還有個情節(jié)我的小說里不能寫:在表揚會上,隊長夸他倆能干,書記總結(jié)他倆為啥能干?大果茂冒出一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轟”的一聲,大伙兒都笑了…… 今天,依然美麗的“心疼”和樸實如初的“軟肋疼”,大方地站在果茂大叔身旁拍下合影。他們的笑容告訴你,歲月總在美好中流淌著。 重返謝辛莊,難免有不少失落:不見了村邊的小河,不見了農(nóng)舍的炊煙,不見了“哞哞”叫的老牛,連我們住過的知青大院也早已沒了蹤影。然而,為什么我們還要回來?為什么回來依舊心潮難平?因為人還在,樸實的鄉(xiāng)親們還在。今年已經(jīng)七十五歲的于淑香大姐,當(dāng)年是管知青的黨支部副書記,她堅持要隊里每周安排知青半天學(xué)習(xí)時間,工分照記。她說,讓孩子們歇半天兒不是?此次見面,她緊緊拉著我的手,像四十年前一樣,對大伙兒說,你們等會兒,我有話和培禹說。這話是一定要蹲著說的,我只好隨她在院子里蹲下。當(dāng)年,我是知青小組組長兼著公社的理論輔導(dǎo)員,于書記常叮囑我一些事、布置一些工作,都是把我拉到一邊,蹲下,再說話。我倆說話的場景,這回讓同學(xué)們拍了個夠。 謝辛莊是我們的第二故鄉(xiāng),我們懵懵懂懂的青春與愛情,畢竟要在那里留下痕跡。有人提議:“我們?nèi)タ纯纯喊!鄙平馊艘獾摹巴蹶牎绷⒓赐猓滥莻“俊兒”是村里最漂亮、最能干的姑娘,當(dāng)年,她在好幾個男生心里占據(jù)著位置。女生們盡管“嘁、嘁”了幾聲,還是都愿意一起去看俊兒。 國臣領(lǐng)我們來到鄰村趙家峪,一邊敲門一邊喊著:“俊兒,有人來看你了,知青!薄吧?”門開了,俊兒哪想得到是我們!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天哪,等等,等等,家里太亂了!彼诙伍_門迎我們進(jìn)院時,顯然換了身衣裳?哼是好看,除了和我們一樣變老了,她那高挑的身材、齊耳短發(fā)、爽朗的笑聲還似當(dāng)年。有人回憶清晨去水井邊挑水,水筲不聽使喚,晃來晃去的,俊兒接過來,繩子一抖,一拎,一桶水就打上來了。想說謝謝,竟被俊兒的美麗驚著了。曾和她一起下過大田的,不論男生還是女生都說,常常被她干活的樣子迷住。我和她有過一次單獨的接觸,那是已離開謝辛莊十年后,為完成報社國慶三十五周年的報道任務(wù),我回村采訪。那時村里還不通車,采訪結(jié)束后,大隊書記讓俊兒騎車送我到長途車站。并不平坦的石子路有十幾里長,我和她輪換著蹬車,也聊了一路。終于等來了那輛綠色的長途汽車,俊兒才騎車往回走。 當(dāng)年還有這么“浪漫”的事兒?同學(xué)們一下炸了鍋。要我如實交代,我說那感覺很獨特、很美,但確實記不得都聊啥了。再逼問俊兒,她更不記得了。一定要她說出啥感受,她說:“特激動……”立時,哄堂大笑,她趕緊補一句:“我是說,今天你們來看我,我特激動。”幾個女生還不饒她:“難道當(dāng)年不激動嗎?”俊兒竟脫口而出:“你們問他吧!” 問我,我該怎樣回答?我的筆還寫得出當(dāng)年的俊兒和當(dāng)年的我們嗎? 起風(fēng)了,是鄉(xiāng)村那種5月的暖風(fēng)。染了黃梢兒的麥田,散發(fā)出久違了的香氣。我們十幾人默默地站成一排,都沒有說話。有點凝重,就讓我們這樣和謝辛莊道別吧,就讓我們向那個永遠(yuǎn)留駐著我們青春的小村,做一次鄭重的致敬! (原載2014年5月21日《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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