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和團運動失敗后,清朝被迫和八國列強簽訂《辛丑條約》,賠償巨額白銀,給國內民眾增加沉重負擔。江西宜豐縣衙為籌集本縣派款,召集城內熊、胡、蔡、漆四家鄉(xiāng)紳和田主東家商議興納“畝捐”,打算把派款平攤到田畝,由田主東家繳納。突如其來的公然掠奪,招致田主東家抱團抵制。關鍵時刻,蔡家族長蔡紀高家中突發(fā)一樁命案。寡媳龔素裹和小叔蔡立春因家庭瑣事發(fā)生爭吵,據素裹乳母陳媽和丫寰飽飯證實,情急之中,小叔動手推搡,致寡嫂跌倒地上。立春不知寡嫂喪命,賭氣跑出家門。管家蔡顯忠威脅利誘陳媽、飽飯保全主家少爺,對外謊稱素裹自己跌死。不料蔡立春之父、鄉(xiāng)紳蔡紀高卻拒絕作惡,如實報案,致使次子蔡立春身陷囹圄。蔡立春姨表兄弟——本縣天寶鄉(xiāng)劉家子弟、留洋歸國學子劉昆泰趕到蔡家問訊,盤桓一月,與蔡家女兒蔡立秋蒙生情愫,并覺察命案“大有蹊蹺”。為營救表弟,他以私情勾引丫寰飽飯,許諾納為小妾,誘她說出命案實情,證實素裹死于生吞鴉片,與小叔無關。蔡紀高據此請求縣令楊國璋開棺驗尸,為兒子洗雪冤屈。楊國璋卻以立春為人質,逼迫蔡家?guī)ь^繳納“畝捐”,瓦解縣人抵制“畝捐”攻守同盟。劉昆泰成功救出表弟,不料蔡立秋丫寰侍劍妒忌挑撥,致使立秋對昆泰情愫產生裂隙。一氣之下,蔡立秋嫁給富家公子馮世魁。劉昆泰心灰意冷,聽命偏房母親,迎娶汪氏為妻,卻又陷入母親如意算盤,莫名其妙地成為一個妻妾成群男子,被迫放棄自己理想事業(yè),滯留鄉(xiāng)間謀生養(yǎng)家。昆泰成婚之后,飽飯找上門,要求踐行納妾諾言,昆泰聲稱自己家庭已成一個蜘蛛精的盤絲洞,堅拒飽飯陷入。蔡立春鐘情飽飯,挺身而出,意欲“李代桃僵”;無奈飽飯立下死志,此生非昆泰不嫁。立春求而不得,只好迎娶“醋西施”白銀為妻。蔡立春掙脫冤獄,應棠浦鄉(xiāng)龔家武舉龔耀廷邀請下鄉(xiāng)散心,途中偶遇傳教士放馬吃禾,毆打佃農,出手相救。當時縣內民教矛盾空前尖銳。主教王安之一心謀求縣教共治,一縣兩衙政局,縱容教民胡作非為,橫行鄉(xiāng)里。棠浦鄉(xiāng)龔家村教民羅伢子、賴牯強奸蒙師之女荷花,致荷花投水自盡,蒙師告狀到縣衙,縣令楊國璋迫于教會壓力,反而枉捕蒙師下獄。龔家村民在武舉龔耀廷帶領下豎起“官逼民變”大旗,扎寨造反,釀成“棠浦教案”。面對朝廷平叛大軍“血洗棠浦,滅絕村莊”威脅,楊國璋心有不忍;蔡立春不計私仇,協(xié)助楊國璋冒險出入山寨,說服龔耀廷與官府和解。龔家村民并不信賴楊國璋,久聞南昌縣令江召棠清廉公正美名,吁請“江公”前來調停。江公單騎來到宜豐,楊國璋、蔡立春全辦相助江公化解教案危機,立下大功。然而楊國璋卻無法挽回黯然丟官命運,一路吐血狼狽回籍。期間蔡立春與江公相識相知,義結父子,在江公引導之下,走出鄉(xiāng)間,上省就讀武備學堂。恰逢王安之調任南昌天主堂主教,為報“棠浦教案”之仇,假飲宴招請江公,威逼江公刎頸,血灑教堂,含冤殞命;南昌紳民集會演講,為父母官喊冤。不料事態(tài)失控,文明聚會演變成為暴力事件,積怨已久的民眾趁機燒毀教堂,打死王安之等九名西方傳教士,釀成震驚中外的“南昌教案”……
第一章 一個雞蛋
第二章 一條人命
第三章 一場情緣
第四章 一起教案
第五章 又一起教案
第六章 一次革命
第七章 又一次革命
第八章 血沃春秋
《立春秋》:
咸豐年間,太平軍造反,從廣西一路打到贛西北。朝廷派兵征剿,兩廂酣戰(zhàn)多年,難分勝負。其間“四家”出私財設團練局,招兵買馬,輔助官軍作戰(zhàn),銀錢花得比潑水還厲害。好容易內戰(zhàn)平息,不料外辱又至,一茬一茬的兵徭糧餉接踵而來,“四家”也吃不消,自此都走了衰運,往日崢嶸早已十去六七。
小官差初次去到“四家”跑腿,不懂行情,依著在別家小門戶里受過的禮遇,傳完話便垂手侍立,等候請茶——請茶只是客套,一般是賞給茶錢。不料蔡老爺連一句客套話也沒有,小官差訕著臉轉身而去,心里禁不住抱怨:真是店大欺客,連個不看僧面看佛面的禮數(shù)都沒有,害我白作一個大揖。
蔡紀高從容用過早膳,又吃了茶,抽了煙,方才更衣出門。一盅茶工夫,到達縣衙。眼前這座雄踞城中,屋宇連片,鋪陳百畝的巍巍縣衙,說來還是蔡家祖產。早在宋朝年間,蔡家祖先上書朝廷,奏請宜豐易鎮(zhèn)設縣,并把自家府第獻為衙署。此后千年,縣衙屢經修葺,不斷增刪,但是直至如今,它的地契、房契卻還緊鎖在蔡家祠堂的紫銅錢柜里。因此淵源,蔡家族人出入縣衙便多少還帶些閑庭信步氣派,而縣衙主仆也對他們格外高看一籌,禮遇三分。
蔡紀高跨進衙門,衙役領進捕廳右側的錢糧廳。
廳內增設了臨時座席,濟濟坐滿一屋子人。不單城內“四家”族長、紳士,全縣八鄉(xiāng)四十一都鄉(xiāng)約、秀才也都在座。這些人蔡紀高大都相識,也多半沾親帶故。寒暄之余,打探得知,縣太爺興師動眾召請鄉(xiāng)賢紳士,專為商議籌集庚子賠款。
賠款之事早在縣內傳得沸沸揚揚,縣人都曉得事起義和團拳徒打殺洋人?h衙替朝廷籌集賠款也不是頭一回,以往都是加派在丁漕上,叫做“加漕”;或者平攤到人頭,叫做“人頭捐”。百姓雖不情愿,到頭來官差上門,一威逼、一恐嚇,膽小的便趕緊翻箱倒柜找銀子;有那強蠻些的,傲然對抗,最終也經不住鄉(xiāng)賢紳士們穿梭般上門,好說苦勸:“只有蠻官府,沒有蠻百姓,我俚平頭百姓還蠻得過縣太爺嗎?”于是也罵罵咧咧地掏腰包。
無奈這些年水旱交加,縣人越發(fā)貧窮。典當逃荒之事,日日有之。況且這回銀子又賠得忒多,據說要見人~兩?h人都為此憤憤不平:“拳徒打殺洋人關我俚良善百姓什么事?我俚又沒有打殺洋人,天主堂里傳教士那么強蠻,我俚沒彈一個手指頭;西娥西媛二位修女,我俚待如鄉(xiāng)親。憑什么要我俚賠款?這叫黃狗吃屎,烏狗擔贓,簡直毫無道理!”不過鄉(xiāng)賢紳士們倒不追究什么道理,他們只為此發(fā)愁:“縣太爺要人頭好說,若要男丁婦孺見人一兩銀子,只怕比向兔子要角、向老虎要翼膀還難!”蔡紀高剛尋個空位落座,忽聽得身后棠浦鄉(xiāng)鄉(xiāng)約一聲哂笑:“我看這事不用商議,索性再鬧一回拳,打殺百姓,或許能把銀子征上來!痹捯粑绰,早有人陰陽怪氣插嘴:“鬧拳還不行,還得刀槍不入。不然犯了眾怒,百姓把你打殺了,你去陰間征銀子?”眾人聽了這話都嬉笑起來,仿佛大家不是來議事,倒是來等著看縣太爺笑話的。
忽然一陣靴鞋作響,一干縣丞、主簿、書吏、稅課司大使簇擁著新任縣令楊國璋入場。楊令自去桌案主位上落座,隨從分坐兩翼?h丞客氣問候諸位鄉(xiāng)賢,楊令也點頭致意。隨即話入正題,縣丞通報省府下派銀兩數(shù)額,吞吞吐吐道:“父臺大人體恤子民貧苦,不忍、不忍再興人頭捐……”話未說完,滿座驚然:“不興人頭捐,錢從何來?”縣丞東張西望,緩緩道:“父臺大人打算把派款平攤到田畝,興納畝捐:每畝正銀一兩,加收錢三百文;正米一石,加收錢二百文……”眾人都聽得一頭霧水。一片瞠目結舌喧嚷聲中,一位須發(fā)花白老鄉(xiāng)約站起身來,拱手陳詞:“父臺大人,我俚宜豐山區(qū)縣份,氣候寒涼,田地瘦薄,稻田畝產只得四石。田租種肥、耕牛犁耙、家什農具去一石,糧稅兵徭、攤捐派款又去一石……”不待楊令回話,那個年輕黑臉張飛模樣的棠浦鄉(xiāng)約早跳起來叫嚷:“把刀架在佃農脖子上,也征不來這般畝捐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