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曹文軒作品中精選適合青少年閱讀的作品,按主題編排成書并挑選一定篇幅內(nèi)容誦讀并制作成光盤隨書贈送。主題內(nèi)容包括面對災(zāi)難、悲憫同情、青澀時光、怡情審美、童心童趣、堅忍執(zhí)著等。這些內(nèi)容是青少年、學(xué)校、父母們關(guān)心的領(lǐng)域,也是社會關(guān)注的焦點。朗讀在發(fā)達國家是一個日常行為。
這是口語化的時代,而這口語的質(zhì)量又相當?shù)拖。惡俗的口語,已成為時尚,這大概不是一件好事。
優(yōu)質(zhì)的民族語言,當然包括口語。
口語的優(yōu)質(zhì),是與書面語的悄然進入密切相關(guān)的。而這其中,朗讀是將書面語的因素轉(zhuǎn)入口語,從而使口語的品質(zhì)得以提高的很重要的一環(huán)。
朗讀著,朗讀著,優(yōu)美的書面語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口語,從而提升了口語的質(zhì)量。
朗讀是體會民族語言之優(yōu)美的重要途徑。
漢語的音樂性、漢語的特有聲調(diào),所有這一切,都使得漢語成為一種在聲音上優(yōu)美絕倫的語言。朗讀既可以幫助學(xué)生們加深對文本的理解,同時也可以幫助他們感受我們民族語言的聲音之美,從而培養(yǎng)他們對母語的親近感。
朗讀還有一大好處,那就是它可以幫助我們淘汰那些損傷精神和心智的末流作品。
曹文軒,1954年1月生于江蘇鹽城。中國作家協(xié)會全國委員會委員,北京作協(xié)副主席,北京大學(xué)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主要文學(xué)作品集有《紅葫蘆》、《甜橙樹》等。長篇小說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紅瓦》、《根鳥》、《細米》、《青銅葵花》、《天瓢》、《大王書》等!都t瓦》、《草房子》、《根鳥》、《細米》、《天瓢》、《青銅葵花》以及一些短篇小說分別被翻譯為英、法、德、日、韓等文字。獲獎40余種,其中有中國安徒生獎、國家圖書獎、“五個一工程”優(yōu)秀作品獎、中國圖書獎、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圖書獎、宋慶齡文學(xué)獎金獎、中國作協(xié)兒童文學(xué)獎、冰心文學(xué)大獎、金雞獎最佳編劇獎、中國電影華表獎、德黑蘭國際電影節(jié)“金蝴蝶”獎等。2004年獲國際安徒生獎提名獎。
無身之影
。ū尘疤崾荆阂粋叫熄的屠夫在地獄里學(xué)會了黑巫術(shù)逃回了人間。他使用魔法,攫取了王位,并進行黑暗而殘酷的統(tǒng)治,下令銷毀所有圖書和其他帶文字的東西。然而,一部被稱為“大王書”的神奇圖書卻飛走了。放羊男孩茫成了這部書的主人。不愿意接受熄的黑暗統(tǒng)治的人推舉茫為他們的首領(lǐng),組成了茫軍,一起反抗熄的黑暗統(tǒng)治。茫軍和熄軍的第一場重大戰(zhàn)役發(fā)生在金山。)
1
茫軍如期抵達金山,那天晚上,一彎下弦月,猶如一枚鮮亮的徽記印在深藍色的天幕上。
不遠處,便是金山。那山雖不算雄奇,但卻顯得十分威嚴。它矗立于夜空之下,邊緣清晰,線條冷硬,猶如巨斧劈出的一般。
茫軍將士抵達山下時,有很長一陣時間,都默然無語地仰望著它。
一場又一場殘酷的戰(zhàn)役,一條又一條生命的死亡,斗智斗勇,浴血奮戰(zhàn),終于打到了金山腳下。不久,就會有成千上萬雙眼睛重見天日,惡夢般的無明之暗即將成為昨日。作為王,作為大軍總帥,茫的心中一派大喜悅,但也感慨萬千。不知為什么,望著那山,他竟然淚流滿面。
他有點兒不敢回首走過的漫漫長路。
第二天早晨,他是在一片驚訝和感嘆之聲中醒來了。
他問衛(wèi)兵:“外面怎么了?”
衛(wèi)兵興奮得有點兒結(jié)巴:“山!那……那座山!”
茫穿好衣服,走出軍帳。當他舉目眺望前方時,便覺得有萬道金光朝他洶涌而來,不禁連忙用手遮在了眼睛上。好一會兒,他的眼睛才慢慢適應(yīng)了眼前的光芒。
太陽下,那山居然真是金色的,整個大山便是一塊巨大的金礦石。
山上無一棵樹,也無其他花草,只有清一色的野菊花。還未開放,無數(shù)的圓溜溜的花蕾在晨風(fēng)中搖晃著,仿佛搖曳的燭光。
山頭有塊巖石,巖石上放著一個扎了口的布袋,布袋旁守著的便是那只傳說中的狗。
那狗前腿立著蹲在地上,一副忠心耿耿、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氣。
因為有一段距離,茫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狗。
這是怎樣的一條狗?
他很長時間都在看這條狗,他覺得這條狗也一直在看著他。人的目光與狗的目光相遇了,并交織在了一起。某個片刻,他的心一陣發(fā)顫。
他決心不再與那來自山頭的目光角力,轉(zhuǎn)過身去,往一片白樺林走去,那里有一口溫泉,他要在攻山之前好好洗一洗多日的征塵。
這是怎樣的一條狗?
秋天的白樺林,才叫白樺林,根根樹干,根根白色,像裹了一層白紙,那白紙經(jīng)風(fēng)所吹,許多處破了。
那口溫泉在水池里翻滾著,像有大魚,水池的上空飄著煙樣的熱氣。
茫讓衛(wèi)兵守著路口不讓別人過來,自己獨自一絲不掛地浸泡在溫暖的泉水里。
不遠處,有士兵在問柯:“將軍,何時攻打山頭?”
柯答道:“等待大王的命令!”
茫不急于攻打山頭,他只想沉浸在攻打前的寧靜里。他要盡量延續(xù)這番寧靜。這番寧靜讓他感到心里很舒服。長途跋涉,一路勞頓,他也累了,他要好好歇一歇。
這是怎樣的一條狗?
他被熱氣包裹著,透過熱氣,他看到了一輪干凈的秋陽。此時,那秋陽毛茸茸的,竟然像深夜時的月亮。
他盡可能地將身體埋進泉水中。
因為泉涌的緣故,那一池水在不停地流動,仿佛有柔軟的布在輕輕搓擦他的身體,這使他感到十分的愜意。
他閉上了眼睛。
這是怎樣的一條狗?
他很生氣地揮起雙拳,猛勁砸向水面,激起一團團水花。
四周一片安靜,秋天的安靜最使人心醉神迷。
他倚在一塊滑溜的巖石上,舒展開身體,讓自己睡去了。
這是怎樣的一條狗?
在通向睡眠的半途中,他又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陽光下的熱氣是淡藍色的,像一團團藍色的紗飄在空中。
他用嘴吹著,眼前的霧氣便開始滾動起來,這使他覺得很有趣,便不停地吹。因為他的吹氣,整個池上的熱氣都受了驚動,改變了原有的狀態(tài)。
這是怎樣的一條狗?
他霍然一躍,從水池里站了起來。
他的腦袋鉆出了熱氣,膝蓋以上,他身體的大部分都暴露在陽光下。
他開始用手搓擦自己,身上的污垢很容易地就被搓起,搓成條條,搓成球球,紛紛滾落下去時,他愣是覺得自己聽到了水聲,不禁傻笑了起來。本就被泉水泡得發(fā)紅的身體,經(jīng)過一番搓擦,更加紅了,仿佛是一個剛剛脫胎而出的嬰兒。
他的手游走著,碰到了腰問的小家伙。
小家伙像他的人一樣,也一天一天地長大了,并且變得越來越有勁了。
一陣害臊襲上心頭,渾身血液鼓蕩。他雙手捂在了腰間,看了看四周,見只有一棵一棵安靜如睡的白樺,才慢慢將手拿開。
這是怎樣的一條狗?
他撲進泉水里,并將腦袋深埋在水中。
這是怎樣的一條狗?
他感到了窒息,卻還堅持著,直到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去了,才突然掙出水面。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胸脯起伏不寧。
自從看到那條狗之后,那狗就開始糾纏著他,就像藤蔓糾纏一棵樹。
這之前,他聽到了太多太多的關(guān)于這條狗及其他三條狗的傳說。
都說這條狗是被巫師團施了大魔法的,魔力無窮,不可思議。那些傳說給人一個印象:茫即使能攻到山下,也不能攻到山上,茫軍九死一生打到山下,其實并無多大意義。
當然,茫軍是不可能相信這一點的。
柯不信。
茫更不信。
茫穿好衣服,走出白樺林。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減輕了許多分量,走起路來非常的輕盈。
他讓衛(wèi)兵叫來了柯,然后對他說:“明天凌晨,發(fā)起攻擊!”
2
睡覺之前,茫隨意打開了大王書,腦袋一歪,他于無意之間看到了一幅圖:一個人在地面上留下了三條長長的影子。他很想看清楚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但那個人卻已基本上走出了畫面,只在右上角留下了左腿的小腿和右腳的腳后跟。
那條腿和那只腳后跟都十分完美。
留在地面上的三條影子非常迷人。
茫沒有去深究這幅圖的含義,而是完全被優(yōu)美的影子吸引住了,他雙手將大王書舉了起來,想從另一個角度來欣賞,但一忽閃,大王書便干干凈凈,了無痕跡。他試著慢慢將大王書降了下來——當降到原來的位置時,那腿,那腳后跟,那三條影子便又顯現(xiàn)了出來。
茫感到好奇,便不斷地變化角度,最后,他得出一個結(jié)論:只有一個角度可以看到里面的圖像,而這個角度完全是他在偶然間發(fā)現(xiàn)的。
他將此事看成是大王書的一次不經(jīng)意的顯示,再說,此時他也不需要它對他作出什么指引。
他將大王書合上了。
大戰(zhàn)前的夜晚非常寧靜。
不遠處的樹林里,有一只宿在枝頭的鳥可能做夢了,以為此刻是在白天,嗚叫了起來,幾聲之后,終于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叫錯了,有點兒不好意思,便不再叫了。
茫仿佛看到了那只鳥收了收怕冷的翅膀又進入夢鄉(xiāng)時的神態(tài),心里不禁笑了起來。
此后,他有很長時間未能入睡。
再過幾個時辰,攻克金山的戰(zhàn)斗就要打響。這是茫軍要攻克的第一個山頭。如果能夠順利拿下,他要做的事情就已經(jīng)完成了四分之一。金山如果能夠順利攻克,那么銀山、銅山和鐵山也就能夠順利攻克。當所有這些山頭都被攻克,他將永遠丟棄那支劍,然后找到瑤和羊群,開始他所喜歡所向往的生活。他很想瑤。他要和瑤永遠在一起,走過一座座森林,走過一片片田野和一片片草原,一直走到天地盡頭、生命的盡頭。
窗外,今夜的弦月像一只拉滿了弦的弓。
拂曉時分,號角吹響。
五十名突擊隊員輕裝上陣,開始沖向山頭。
后面跟著的茫軍漫山遍野。
那條狗早已覺察到了動靜,但并沒有立即起身,而是依然臥在地上,只是偶爾將眼皮抬起,看一眼正在向山頭而來的茫軍。它不屑一顧地用眼皮映了一下茫軍,它對自己的這一動作十分欣賞,于是又來了幾次。“這些兩條腿的動物,終于來了!”
它偷空斜瞥了一眼那只靜穆的布袋——它依然安放在巖石上。自從它放置在巖石之上直到此時,幾度春秋,風(fēng)風(fēng)雨雨,它就_直安放在那里。
它并不清楚這只布袋的含義與價值,也不知放置這只布袋的人的邪惡與陰毒。它只知道守著——用身家性命守著。它聽從它靈魂的召喚,而靈魂又聽從了什么召喚,它無從知曉,它也不會為此而深思。像所有的狗喜愛看家一樣,這座山,就是它的家,而這只布袋便是這家中唯一的財富。它從不遠游,它活動的半徑,始終以看得見布袋來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