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真實人生:安徒生自傳》是安徒生本人在人生創(chuàng)作輝煌的時期對自己的回顧與總結。正如他所說,他的一生就像一個童話故事。出生于一個窮鞋匠的家庭,在14歲的年紀只身前往哥本哈根闖蕩。經(jīng)歷了種種挫折與磨難,找到了人生努力的方向。雖然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的教育,他的一生都沒有停止過學習與探索這個世界。他的人生經(jīng)歷給他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大量素材,跟著安徒生本人回歸沒有童話包裹的真實世界。
★安徒生一生出過三本自傳,此譯本原版于1847年出版!冻笮▲喚褪俏遥喊餐缴詡鳌穼嶋H為這版的回顧與續(xù)寫。安徒生的一生就好像一個童話故事,當我們已看到故事完美結局的時候,會不會想看看故事最初的樣子?
★作者于創(chuàng)作的三個階段都留下了自己的總結與記錄。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給各位讀者帶來一本不一樣的安徒生自述——一個意氣風發(fā)的青年講述自己如童話一般精彩的真實人生。
漢斯·克里斯汀·安徒生 (1805-1875),丹麥19世紀著名的童話作家,他出版的著名童話故事有《海的女兒》《拇指姑娘》《賣火柴的小女孩》《丑小鴨》《皇帝的新裝》等等。除此之外還創(chuàng)作過多部詩集、小說、劇本、游記、自傳。作品《安徒生童話》被譯為150多種語言,在全球各地發(fā)行和出版。被尊稱為現(xiàn)代童話之父。
王娛瑤,安徽巢湖人。畢業(yè)于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英美文學專業(yè),碩士。曾翻譯出版泰戈爾作品《在天堂和人間發(fā)生的事情》。目前從事版權貿(mào)易工作。
我的一生是個有趣的故事,快樂并充滿了偶然。假如我還是個出身貧苦又沒有朋友的小男孩,能碰到一位好心的仙女對我說:“現(xiàn)在你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選擇你將為之奮斗的目標,我會按照你日益成熟的思想,在合乎邏輯的情況下,指引你、保護你直至愿望的達成。”即使如此,我的命運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快樂,更穩(wěn)妥,或者更好。我將用自己的一生告訴這世界,也是世界告訴我的一句話—有位仁慈的上帝,他已經(jīng)對一切作了最好的安排。
我的故鄉(xiāng)—丹麥,是片詩意的土地。這兒延續(xù)著民間的傳統(tǒng)和古老的歌謠,它動蕩的歲月和瑞典、挪威的歷史緊密相連。丹麥的島嶼上生長著美麗的櫸木林、玉米地和苜蓿田:這些小島仿佛一個個龐大的花園。在綠色的島嶼中,有個叫弗能的小島,弗能島上的奧登賽,便是我出生的地方。根據(jù)古老的傳說,異教徒的神奧丁曾住在這里,奧登賽因此而得名。這是個省會城市,距離哥本哈根二十二里。
在1805年,這里有一對年輕的夫婦,他們住在簡陋的小屋里,彼此深愛著對方。丈夫是位制鞋匠,還不到二十二歲,他心靈手巧,有著真正的詩人氣質(zhì);妻子比他還要年長幾歲,她對生活和世界一無所知,卻有一顆善良、充滿愛的心。這個年輕男人自己動手做了制鞋用的木凳和床架,開始了生計。就在不久前,他用來做床架的那塊木架上還安放著已逝的特蘭佩伯爵的棺木,木架上殘留的黑布保存著人們對那件事的記憶。
1805年4月2日,躺在這塊木頭上的不再是黑紗喪燭環(huán)繞著的貴族遺體,而是個活蹦亂跳,哭泣不止的嬰兒—那就是我,漢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
據(jù)說我出生的那天,父親坐在床邊大聲朗讀著赫爾拜[2]的作品,而我卻啼哭不止。“你不能睡覺嗎?或者靜靜地聽?”父親開玩笑地說。我卻繼續(xù)哭著,即使去教堂做洗禮的時候,我也大聲啼哭,以至于那位脾氣火爆的牧師說:“這個小孩像只野貓在叫呢!”我的母親永遠忘不了這話。擔當教父的戈瑪,是位窮困的外鄉(xiāng)人,他在一邊寬慰著母親,說我小時候哭得越大聲,長大后歌聲就會越動聽。
鞋匠鋪子、床和我的搖籃,幾乎就填滿了我們的小屋。這便是我童年的安樂窩。墻壁上畫滿了畫,制鞋凳上面的櫥柜里裝著書籍和歌本,小小的廚房里,堆著閃亮亮的盤子和鐵鍋,有一把梯子可以爬上屋頂。在我們和鄰居的房子之間有一口填滿了泥土的大缸,那是我母親的私人花園,她在里面種了各種蔬菜。在我的童話《白雪皇后》里,那個花園里依舊鮮花盛開。
我是家中的獨生子,幾乎被寵壞了。母親一直告訴我,我比曾經(jīng)的她要快樂得多。我就像貴族的孩子一樣被撫養(yǎng)長大。母親小的時候被父母攆出家門去乞討,她一旦討不到錢就會在橋洞下抽泣著坐上一整天。我在《即興詩人》中的老多米尼卡和《小提琴手》中克里斯蒂安的母親身上,從不同的角度融入了我母親的性格。
我的父親對我是有求必應,我占據(jù)了他的心,他為我而生活。禮拜天的時候,父親為我做透視玻璃、排各種各樣的戲劇和圖畫給我看。他給我讀赫爾拜的劇本和阿拉伯故事。在我的記憶中,只有在這些時候父親才會真正地開心起來,因為作為一個手藝人他的一生從未感到過快樂。他的父母曾經(jīng)住在鄉(xiāng)下,家境寬裕?墒羌抑薪舆B遭受了不幸。牲畜死了,農(nóng)場的房子失火燒毀了。他父親失去了理智,于是母親帶著他來到歐登賽,讓滿腹才學的兒子去鞋匠那里做了學徒。盡管他曾熱切地夢想能去語法學校學習拉丁文,但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幾位富裕的市民有次提到這事,商量過湊錢資助他上學,以助他有更好的發(fā)展機會?伤麄円矁H僅是說說而已,我可憐的父親看著自己的理想化為泡影,他從未忘記過這些。記得兒時有一次,我看見他眼含淚水,那是因為語法學校的一個學生來我們家做新靴子。他拿出課本,給我們看他所學的功課!澳鞘俏冶緫撟叩穆钒!”父親說,他激動地吻著我,一晚上都異常沉默。
他很少和同行們交往。禮拜天他會帶著我去林中散步,出門時他都不多話,只會靜靜地坐下,陷入沉思。而我則在旁邊亂跑,把草莓系在一根稻草上,那是在五月,林子里的樹木都冒出了第一抹新綠。母親身著一件棉布長袍,我記得那是她的假日服裝,她只有在這時和領圣餐的時候才會穿。她總是從樹林里帶回許多新鮮的樹枝,把它們栽種在一塊假山石的后面。在后面的日子,我們房梁的縫隙里就會插上些圣約翰草的枝椏,大家將這些植物的生長看作是預示我們生命長短的象征。綠色的樹枝和墻面裝點著我們的小屋,屋子總是被母親打掃得干凈整潔。家里的床單和窗簾也總是雪白的,這是母親特別引以為豪的一件事。
祖母每天都要來家里待一會兒,看望她的小孫子。我是她的開心果,她是位安靜、特別和氣的婦人,生著溫柔的藍眼睛,身材嬌小,飽受了生活的考驗。她嫁給一位農(nóng)民,曾過著舒適日子,現(xiàn)在卻窮困潦倒,和神志不清的丈夫住在一間小房子里,這房子是他們僅存的一點可憐的財產(chǎn)。我從未見她流過一滴眼淚。不過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靜靜地嘆著氣,對我講她家族的故事。她的外祖母是卡塞勒城里的貴族小姐。用祖母的話說,她嫁給了一位“喜劇演員”,并與他私奔了,因此她失去了高貴的身份,從此過起了苦日子。我實在記不起祖母提到的她外祖母的姓氏,不過祖母娘家的姓是諾梅森。她受雇打理一個瘋?cè)嗽旱幕▓@,每個禮拜天她都給我們帶來些鮮花,因為雇主允許她帶些花回家。這些花兒裝點了母親的碗柜,可它們都是屬于我的,我會將它們插在裝滿水的玻璃杯里。這是多開心的一件事!她把花兒全帶來給我;她全心全意地愛著我。我明白這一點,也理解她的心情。
祖母每年要焚燒花園里的垃圾兩次,這個時候她會帶我一起去瘋?cè)嗽海揖吞稍诟吒叨哑鸬木G葉和秸稈上。我可以在花叢中盡情玩耍,而且我在這里會比在家里吃得更好,因此我特別重視這樣的機會。
那些沒有暴力傾向的病人都可以在院子里自由走動,他們常常來到花園里,而我懷著好奇和恐懼聽他們說話,跟著他們走動。哦,我甚至曾冒險尾隨護理人員跑去看那些發(fā)瘋的病人,有一條長長的走廊通向他們的病房。有一次,趁著護士不在面前,我趴在地板上,透過一個病房的門縫朝里面看。我瞧見一個女人,幾乎一絲不掛地躺在稻草床上。她的頭發(fā)垂落在雙肩,正唱著歌,嗓音很美。突然她一下子跳起,撲到我正趴著的門前,門上遞送食物的小窗口被撞開了。她朝下瞪著我,向我伸出老長的胳膊,我驚恐地尖叫起來,我感到她的手指碰到了我的衣服—護士趕來的時候,我已嚇得半死。許多年過去了,那情景和感覺仍然在我靈魂里保留著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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