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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落的南境3:接納
在燈塔管理員索爾、身為南境局局長的“心理學家”,以及生物學家和“幽靈鳥”的自述中,紛繁的線索就像斷開的電路一樣,終于連接在一起,真相這盞燈亮了!
“被遺忘的海岸”、凈化一切的X區(qū)域、會“吃人”的邊界、神秘的動植物以及科學降神會,當每一樣秘密都展現(xiàn)在眼前時,心中疑惑卻并未盡釋。就像其中的人物反抗無效一樣,我們也只能錯愕地接納殘酷真相。
1.“星云獎”長篇《湮滅》大結局,另類敘事,非同尋常的結尾,“新怪譚”大神杰夫·范德米爾出手不俗!
2.斯蒂芬·金鐘愛三部曲的每一本,高呼“又恐怖,又迷人!”
3.作家鄭重稱贊其“把我們這么多年來對時空隧道、時空扭曲視覺形象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極富科幻之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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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派拉蒙科幻大片2017年5月上映,娜塔莉·波特曼出演女主角!
杰夫·范德米爾,美國科幻文學的中堅力量,擁有一連串的科幻文學榮譽。在創(chuàng)作《遺落的南境》三部曲之前,范德米爾的長中篇《馬丁湖的轉變》獲得了2000年的世界奇幻獎,而他的長篇《芬奇探案記》獲得美國星云獎和世界奇幻獎提名,他的非虛構類作品《驚奇之書》獲得軌跡獎和英倫科幻獎,并有雨果獎和世界奇幻獎提名。他主編的《海底巨獸3》和《怪譚》都曾贏得世界奇幻獎的選集獎。
"000X:局長,第十二期勘探隊
引航的光 0001:燈塔管理員 0002:幽靈鳥 0003:局 長 0004:燈塔管理員 0005:總 管 0006:局 長 0007:燈塔管理員 0008:幽靈鳥 0009:局 長 0010:總 管 固定的光 01:光亮感 02:哀鳴的怪物 03:島 嶼 04:貓頭鷹 05:監(jiān)控搜尋隊 06:時間的流逝,以及痛苦 隱秘的光 0011:幽靈鳥 0012:燈塔管理員 0013:總 管 0014:局 長 0015:燈塔管理員 0016:幽靈鳥 0017:局 長 0018:燈塔管理員 0019:總 管 0020:局 長 0021:燈塔管理員 0022:幽靈鳥 0023:局 長 0024:燈塔管理員 0025:總 管 0026:局 長 0027:燈塔管理員 0028:幽靈鳥 000X:局 長 "
"引航的光
0001:燈塔管理員
檢修鏡片機件,清洗鏡片。修理花園里的水管。稍許修補一下大門。整理工棚里的鐵鍬及各種工具。接待科學降神會(SB&B)成員。需要買晝標涂料——靠海一側的黑漆受到侵蝕。還需要買釘子,需要再次檢查西面的汽笛。觀察記錄:鵜鶘,松雞,某種鶯類,數(shù)不清的黑色山鳥,三趾鷸,鳳頭燕鷗,魚鷹,啄木鳥,鸕鶿,藍知更鳥,侏儒響尾蛇(在圍欄邊——切記),一兩只兔子,白尾鹿,將近黎明時分,小徑上有許多犰狳。
冬日的早晨,索爾?埃文斯沿著小路向燈塔走去,冷風吹入大衣的領子。昨天夜里下了一陣暴雨。海洋位于他的左下方,透過悉悉索索隨風搖擺的海燕麥,可以看到灰色的波浪在暗淡的藍天下翻滾。風雨過后,浮木、瓶子、褪色的浮標都被沖上海岸,還有一條死去的雙髻鯊,渾身纏繞著海藻,但此處和村子里并未遭受太大破壞。
他的腳邊是荊棘叢,以及濃密的灰色薊草,到了春季和夏季,它們會開出粉紅色的花朵。右邊是黑黝黝的池塘,其中傳來水鳥和野鴨低沉的咕噥聲。黑色山鳥停棲在枝頭,壓彎了纖細的樹枝,當他經過時,它們忽然驚起,然后又嘰嘰喳喳地聚集到一起。新鮮海水的刺鼻氣味中有一絲火焰的氣息:仿佛來自附近的房屋或悶燒的篝火。
遇到查理之前,索爾在燈塔里住了四年。他現(xiàn)在仍住在塔中,但昨晚他睡在半英里之外的村子里,留宿于查理的小屋內。這是一種新的經歷,但并非通過語言達成一致。當他正準備穿上衣服離開時,查理又將他拉回床上。索爾笨拙地露出一絲微笑,欣然接受。
索爾起床時,查理連動都沒動。他穿好衣服,煮了雞蛋作為早餐。他給查理也準備了一大份,再配上一片橙,用碗罩住保溫,然后又烤了面包,在烤爐邊留下一張字條。他離開時轉身看了一眼,查理伸開四肢仰臥著,一半在被子里,一半露在外面。雖然查理已年近四十,但他的軀干肌肉精悍,肩膀強健有力,雙腿也十分粗壯。成人之后,他有一大半時間在船上工作,拖拽漁網,而扁平的腹部也說明他并未夜夜飲酒。
門發(fā)出輕微的咔嗒一聲響,跨出幾步之后,他便傻傻地在風中吹起口哨——感謝創(chuàng)造他的上帝,他是如此幸運,雖然有點晚,有點出乎意料,然而有些事來得遲一點也無妨,總好過永遠不來。
很快,堅固的燈塔便已高高聳立在他面前。它是白晝的標識,引導船只在淺水中航行,然而根據(jù)外海的商船時刻表,每周它也會有一半的夜晚亮起燈。他熟知每一級樓梯,也熟知磚石圍墻內的每一間屋子和每一處細小裂隙。塔頂?shù)溺R片組重達四噸,頗為壯觀,而且有其獨一無二的特性,他能用數(shù)百種方法調節(jié)信號燈光。這套一級鏡片組已有超過一個世紀的歷史。
當傳教士時,索爾以為已經領會何謂平靜寧和,何謂命運的召喚,然而只有在放棄一切,自我放逐之后,他才真正找到要追尋的東西。他用了一年才想明白原因:傳教是外向性的,由他向世界輸出,然后再接受世界的回饋;然而照看燈塔——則像是審視內心,感覺更為謙遜。在這里,他只專注于從前任管理員那里學到的實務:如何維護鏡片組,如何精確地操作通風管道和鏡片控制面板,如何維護周圍地表,修復一切損壞的設施——每天都有許多工作。例行的事務讓他無暇回想過去,因此他很樂意去做,而且他也不介意有時工作時間稍長——尤其是此刻,他仍回味著查理的擁抱。
然而當他看見停車場里的車,便失去了回味的興致。燈塔周圍潔白的欄桿內,有一輛熟悉而破舊的客貨兩用車,而旁邊正是那兩名經常來訪的科學降神會成員。他們又悄悄纏上了他,破壞他的好心情。他們甚至已經將設備堆放在車旁——無疑急于開工。他從遠處漫不經心地向他倆揮了揮手。
如今他們總是在附近測量拍照,對著笨重的錄音設備口述,制作業(yè)余水平的影片,熱切地尋找……什么?他了解這片海岸的歷史,知道距離與沉默會將平淡無奇的事放大。面對迷霧重重的空曠海灘,人的思維會變得離奇怪誕,平白無故地編造出故事來。
索爾慢吞吞地往前走,因為他討厭他們倆,而且感覺他們的行為越來越容易預測。他們兩人一組一起出行,這樣就能科學與神秘學同時兼?zhèn),他有時會琢磨他們之間的對話——一定是充滿了矛盾,就像他擔任牧師的末期頭腦中所展開的辯論。最近,這倆人經常來訪: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歲,然而他們有時就像十幾歲的少年,仿佛離家出走的少男少女,提著從店里買來的化學試劑套裝和占卜板。
亨利和蘇珊。索爾以為那女的代表迷信,但其實她是科學家——什么學科?——而那男的負責調查靈異事件。亨利說話略帶口音,索爾聽不出是哪里的口音,但由于重音的關系,他的每句話似乎都蓋上了權威的烙印。他身材肥胖,跟索爾留大胡子不同,他把胡子剃得干干凈凈,淺藍色的眼睛底下有些黑影,黑色的頭發(fā)就像倒扣的碗,劉海兒遮住了蒼白的額頭,而他的額頭也比普通人要長。亨利似乎不太在乎世俗的事,比如冬日的天氣,因為他的著裝鮮少變化,基本上就是帶衣領扣的精致絲綢藍襯衣,外加一條正裝褲。鑲著側開拉鏈的黑皮靴閃閃發(fā)光,更適合于城市的街道,而不是野外小徑。
蘇珊就像是如今所謂的嬉皮士,但在索爾小時候,這類人被稱作共產者或波希米亞人。她長著一頭金發(fā),帶刺繡的白色農家短上衣,垂懸過膝的棕色軟皮裙,再加上高筒皮靴,構成了她的整套制服。他擔任牧師期間,有時會有類似這樣的人來聽布道——處于迷失狀態(tài),活在自己的頭腦里,像是在等待某種事件的激發(fā)。不知為何,虛弱的體態(tài)反而使得她更像是亨利的雙胞胎手足。
那兩個人從沒告訴他自己的姓氏,不過其中一人提起過類似于“塞倫列”的名字,這當然沒有任何意義。說實話,索爾不想了解他們,背地里稱他們?yōu)椤拜p騎兵”,無足輕重的“輕”。
等到終于來到他倆面前,索爾點頭致意,含含糊糊地打了個招呼?此麄兊呐e止,就好像他是村里雜貨店的職員,而燈塔則是為公眾提供服務的機構。若不是這對“雙胞胎”持有國家公園管理局的許可證,他會直接給他們吃閉門羹。
“索爾,多美的一天啊,你看上去卻不太高興!焙嗬f。
“索爾,今天確實很美!碧K珊補充道。
他勉強點了點頭,露出愁眉苦臉的笑容,這讓他們迸發(fā)出一陣笑聲。他不予理會。
但索爾打開門鎖時,他們仍在繼續(xù)說話。他寧愿他們直接開工干活,但他們總是喜歡交談。這一次的話題是“死靈復制”,據(jù)他所理解,需要造一間光線昏暗的屋子,里面有許多鏡子。這是個古怪的術語,他也不去聽他們的解釋,他覺得這與燈塔信號燈和他的生活都毫無關聯(lián)。
這里的人們并非無知,但很迷信。不過既然海洋能奪走人命,有誰能責怪他們呢。在項鏈上掛個幸運符或者為親人祈禱平安又有什么害處?有好事者試圖搞清原委,就像蘇珊所說的“分析與調查”,卻招來人們的厭惡,因為這會讓悲劇顯得平凡瑣碎。然而就像對天空中煩人的海鷗,你很快就會對“輕騎兵”習以為常。在沉悶單調的日子里,他幾乎已學會忍受他們的存在。為何你只看到鄰人眼中的刺,卻不知自己眼中的梁木?
“亨利認為信號燈的功能跟那樣一間屋子很像!碧K珊說道,仿佛這是個令人震驚的重大發(fā)現(xiàn)。在索爾看來,她的熱情既顯得嚴肅認真,又似乎太過輕率,缺乏專業(yè)精神。有時候,他們讓他想到那些在小鎮(zhèn)邊緣搭起帳篷的云游傳教士,除了狂熱的信仰,幾乎一無所有。有時他甚至相信他們是江湖騙子。第一次見面時,亨利好像說他們正在研究牢房里的光線折射。
“你熟悉這些理論嗎?”蘇珊問道。他們開始爬樓梯,她輕裝上陣,只有脖子上掛了個相機,手里提著個箱子。亨利盡量克制住喘息,一言不發(fā)。他正奮力搬運沉重的設備,其中一部分裝在一個盒子里:話筒,耳機,紫外光探測器,八毫米膠卷,還有幾臺機器,上面鑲有旋鈕、轉盤、指針之類的。
“不!彼鳡栒f道,主要是故意與她唱反調,因為蘇珊經常把他當作沒文化的粗人,將他的直率誤認為無知,看到他隨意的穿著,便以為他頭腦簡單。另外,他說話越少,他們就越放松。牧師和潛在的捐助人之間也是同樣的情況。坦白講,他并不明白她的話,也不明白亨利說他們正在研究當?shù)氐摹帮L土”是什么意思,即使他把一個個字母都拼出來也沒用。
“源生物質微粒,”亨利雖然喘著氣,但語調輕快,“鬼魂的能量!
蘇珊又講了一通冗長的理論以示支持,說到從鏡子里向外窺視的東西,以及從側面觀察某樣東西比從正面更容易發(fā)現(xiàn)其真實面貌。他懷疑亨利和蘇珊是情侶,而她對神秘學突然產生的熱情也許是源于某種更世俗的因素。這也解釋了他們剛才在樓下為何歇斯底里地大笑。這是個刻薄的念頭,但他想要繼續(xù)回味與查理一起度過的夜晚。
“頂上見!彼K于受夠了,一步兩格地躍上樓梯,而亨利和蘇珊仍在努力攀爬,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之外。他想要在上面有盡可能多的獨處時間。到了五十歲,政府將強制他退休,但在那之前,他意圖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態(tài),雖然關節(jié)時有陣痛。
到了塔頂,索爾幾乎連一口粗氣都不用喘。燈房跟他離開時沒有兩樣,他很滿意。鏡罩仍覆蓋在信號燈上,防止磨損,也能避免因日曬而褪色。他只需拉開四周墻上的護鏡簾,讓光線照射進來。這是他對亨利作出的讓步,每天就只有幾個小時。
曾經有一次在塔頂上,他看到沙洲以遠有巨碩的物體在水面浮動,就像是個深灰色的暗影,在藍色的背景中顯得厚實而圓滑。就算用望遠鏡,他也難以分辨那是什么動物。他無法猜測,假如一直盯著看,它會變成什么樣。他至今仍不太清楚,那是上千條魚,最后四散游走了,還是水面光影的幻象,隨著光線顏色與強度的變化而消失不見?即使在平凡的世界里,他所了解的和不了解的事之間也會形成一種張力,五年前,他還難以像現(xiàn)在這樣從容面對。在他以前的布道文里,世界仿佛充滿奇跡,然而如今,他不再需要神秘事件。在村里的酒吧中,這會是個好故事,符合人們對燈塔管理員的期望,盡管很難說是否真有人對他抱什么期望。
“鑒于鏡片組最終到達此處的歷程,以及與兩座燈塔的歷史淵源,我們對它很感興趣!碧K珊在他身后說道。顯然,蘇珊一直在跟他說話,盡管他并不在。而且她似乎相信,他先前有作出反應。雖然攀爬樓梯已成為例行任務,但亨利在她身后就像馬上要癱倒似的。
放下設備,緩過氣來之后,亨利說道:“這上面的景色真是太美了!彼偸沁@樣說,索爾已經不再給出禮貌的回應,甚至不再作任何回應。
“這回你們要待多久?”索爾問道。這次任務已持續(xù)了兩個星期,他一直沒敢問,害怕答案會令他失望。
亨利帶黑眼圈的雙眼瞇縫起來!斑@一次,我們的許可證一直到年底都有效!币苍S因為舊傷或者出生時的事故,他的腦袋歪向右側,尤其是在講話時,右耳幾乎貼到肩膀,讓他有種機械的感覺。
“就提個醒:你們可以觸碰信號燈,但無論如何不能影響到它的功能!彼麄冊俅纬霈F(xiàn)之后,索爾每天都重復這一警告。上一回,他們對于什么可以干,什么不可以干似乎有些古怪的理解。
“放心吧,索爾!碧K珊說。聽見她直呼他的名字,索爾咬了咬牙。他們一開始叫他埃文斯先生,他更喜歡那一稱呼。
他想象他們站在地毯上,而地毯底下有一道活板門和一間經過改造的值班室。在自控設備出現(xiàn)之前,這是用來存放信號燈的維修保養(yǎng)物資的。他如同少年一般沾沾自喜,向他們隱瞞這樣一間屋子感覺就像隱藏起一部分思維,不受他們實驗的影響。此外,假如這兩人真的如他們自己所相信的那樣富有洞察力,應該早就意識到樓梯末端突然變得窄小的原因。
他看到他們安頓下來,而且不太可能擾亂什么,便朝他倆點點頭,然后離開了。走到一半,他似乎聽見樓上傳來碎裂聲。那聲音沒有重復。他稍一猶豫,然后聳聳肩,繼續(xù)沿著盤旋的樓梯走下去。
到了樓下,索爾忙于維護地面和整理零亂的工棚。徒步的行人經過此處,往往會詫異于有個管理員在燈塔附近活動,仿佛他是沒有殼的寄居蟹,但事實上,這里有許多維護工作要做,一不留神,風暴和含鹽的空氣就會侵蝕一切。夏季尤其艱苦,因為有暑氣和叮人的飛蟲。
當他查看藏在工棚后面的小船時,那個叫葛洛莉亞的女孩悄悄溜到他身邊。工棚旁有一道由泥土與碎貝殼構成的堤道,平行于海岸和一連串延伸至海中的礁石。漲潮時,海水涌進來,使得布滿?、海星、藍蟹、蝸牛和海參的潮水坑再次充滿活力。
以她九歲的年齡——“九歲半!”——來看,她相當高大結實。雖然葛洛莉亞有時會搖搖晃晃地站在巖石上,但她年幼的頭腦卻鮮少動搖,索爾對此十分欣賞。作為中年人,他自己的腦袋偶爾會出點小故障。
當他檢修完小船,推著獨輪車將堆肥往回運時,她又出現(xiàn)了,壯實的身影站立在巖石之上,身穿冬季的行頭——牛仔褲,帶兜帽的外衣底下襯著針織衫,寬大的腳上是一雙厚實的靴子。她來跟他說話。大約一年前,她開始來訪,并經常與他交談。
“你知道嗎,我的祖先住在這里,”她說道,“媽媽說他們就住在這兒,燈塔的位置!彼绱四暧祝ひ魠s深沉平穩(wěn),有時會讓他感到驚愕。
“我的祖先也是,小家伙!彼鳡栆贿吀嬖V她,一邊將手推車里的東西卸到肥堆上。不過事實上,他母親那邊的家族基本上由一群私酒販子和宗教狂熱分子構成。他在酒吧里經常說,“他們來這兒,是為了逃避宗教自由。”
對于索爾的說法,葛洛莉亞思考了片刻,然后說:“我的祖先在先。”
“這重要嗎?”他發(fā)現(xiàn)忘了給小船修補縫隙。
那孩子用力皺起眉頭,連他的后背也能感受到她的表情。“我不知道!彼仡^張望,看到她已不在巖石間跳來跳去,而是站立于一塊危聳的礁巖上,搖搖擺擺地保持著平衡,仿佛覺得這樣更有意義。這景象讓他胃里一陣抽搐,然而他知道,雖然每次看起來都十分危險,但她從來不會失足,而每次他提醒她注意,她都不予理會。
“我想是的,”她繼續(xù)剛才的話題,“我想這很重要!
“我有八分之一的印第安血統(tǒng),”他說,“我也曾住在這里,一部分的我!辈还苓@有什么意義。沒錯,一名遠房親戚告訴他燈塔管理員的工作有空缺,但沒人想要做這份工。
“那又怎么樣!彼贿呎f,一邊跳到另一塊嶙峋的巖石上,雙臂短暫地揮舞了一下,在其頂端保持平衡。出于擔憂,索爾向她靠近幾步。
她經常讓他感到惱火,但索爾仍無法說服她。她父親住在中部,母親在海岸邊的平房里打兩份工。她母親每周至少有一次需要駕車前往遙遠的布里克斯鎮(zhèn),她或許覺得,她的孩子偶爾也能獨立生活,尤其是有燈塔管理員幫忙照看的話。葛洛莉亞對燈塔似乎很著迷,哪怕他總是干些整理工棚、運送堆肥之類的無聊工作。
不過到了冬天,她反正也是經常一個人獨處——在西邊的泥灘里用棍子捅螃蟹洞,或者追逐半馴服的母鹿,或者觀察郊狼和熊的糞便,仿佛其中蘊藏著秘密。只要有機會,什么都行。
“經常來這里的那些怪人是誰?”她問道。
他差點兒笑出聲來。這片被遺忘的海岸邊躲藏了許多怪人,包括他自己。有些是為了躲避政府,有些為了躲避自己,有些為了躲避配偶。一部分人相信他們正在打造自己的國家。還有少數(shù)人的身份并不合法。在這里,人們或許會提問,但并不期待坦誠的回答,只要有創(chuàng)意就行。
“你到底指的是誰?”
“那些叼著煙斗的?”
索爾思索了片刻,想象著亨利和蘇珊嘴里叼著煙斗,一邊在海岸上疾行,一邊使勁地抽煙。
“煙斗。哦,那不是煙斗。是別的東西!本秃孟褚痪砭薮蠖该鞯奈孟。去年,他讓“輕騎兵”把那些管子在一樓的里屋中存放了幾個月。不過她是怎么看到的?
“他們是誰?”她追問道。此刻她平衡在兩塊巖石之間,因此索爾至少可以順暢地呼吸。
“他們來自海岸以北的島嶼。”這是實話——他們的基地依然位于“失利島”上,有幾十個常駐的人!白鳒y試”,這是村里的酒吧中流傳的說法。政府批準的私人研究員,來測量數(shù)據(jù)。但傳聞也暗示科學降神會有著更邪惡的目的。酒吧里的人的確很喜歡聽有趣的故事。這樣的傳聞是由什么引起的呢?是因為他們中某些人的精確齊整,還是因為另一些人的混亂無序?或者就只是無聊的退休醉漢們從活動房屋里鉆出來編了個故事而已?
坦白說,他并不知道他們在島上干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們對一樓的設備打算如何使用,甚至不知道此刻亨利和蘇珊在燈塔頂上做什么。
“他們不喜歡我,”她說,“我也不喜歡他們!
這讓他發(fā)出哧哧的輕笑,尤其是她抱起雙臂故作輕蔑的模樣,仿佛將他們當作永久的敵人。
“你是在嘲笑我?”
“不,”他說,“不是的。你是個好奇的人,你總是問問題,所以他們不喜歡你。僅此而已。”愛問問題的人不一定喜歡被提問。
“問幾個問題有什么關系?”
“沒什么。”關系可大了。一旦問題悄悄出現(xiàn),原本確定的事也會變得不確定。問題總是帶來疑慮。這是父親告訴他的,“不要讓他們問問題。你已經告訴他們答案了,哪怕他們并不知道!
“但你也很好奇!彼f。
“為什么這么說?”
“你守護著信號燈,而燈光中可以看到一切。”
燈光中或許可以看到一切,但他還有幾件事忘了干,需要在燈塔外再待一陣,這讓他心中不悅。他將獨輪車推到客貨兩用車旁的碎石地上。他隱約有一種緊迫感,似乎應該去查看一下亨利和蘇珊。假如他們發(fā)現(xiàn)了活板門,干出什么蠢事怎么辦?比如跌落下去,扭斷了他們那古怪的細脖子?他抬頭觀望,看到亨利正從塔頂?shù)臋跅U邊俯視著下方,這讓他感覺自己很愚蠢,就像個偏執(zhí)狂。亨利揮了揮手,或者是別的什么手勢?索爾感覺一陣暈眩,刺眼的陽光令他不適,他趕緊背過身去。
然而他看到草叢里有東西閃閃發(fā)光——隱約被一株植物擋住,周圍是一圈雜草,數(shù)天前,他曾在那里發(fā)現(xiàn)一只死松鼠。玻璃?鑰匙?深綠色的葉片大致呈圓形排列,遮掩住下面的東西。他跪下來,擋住日光,仔細觀察,但閃光的物體依然被植物的葉片掩蓋。或者那本身就是葉片的一部分?無論這是什么,一定精妙無比,然而他卻想到頭頂高處那四噸重的鏡片組。
他的身后,太陽就像一團竊竊低語的光暈。暑氣已經升起,但一陣清風吹動棕櫚葉,發(fā)出瑟瑟的聲響。那女孩就站在他背后,不知唱著什么歌謠。他沒料到她這么快就能從巖石上下來。
此刻,他眼中只有那株植物和無法辨識的閃光。
他仍戴著手套,因此他跪在植物旁,伸手撥開葉片,去摸那閃光的物體。那里是否有一小團旋轉的光?這讓他想起萬花筒里看到的形狀,只不過此處是一片熾烈的白光。然而它盤旋閃耀,避開了他笨拙的抓握,他開始感覺暈眩。
驚恐之下,他想要抽回手來。
然而為時已晚,他感覺一小片東西鉆入了拇指。沒有疼痛,只有少許壓力,接著是一陣麻木,但他還是被驚得跳了起來,一邊呼喝,一邊來回甩手。他狂亂地扯下手套,查看拇指。他知道葛洛莉亞正看著他,不知她會怎么想。
此刻,他眼前的地面上不再有光閃爍。植物的根部沒有光。他的拇指沒有疼痛。
慢慢地,索爾放松下來。他的拇指并沒感覺到刺痛,也沒有小孔或扎破的口子。他撿起手套仔細檢查,也沒發(fā)現(xiàn)破洞。
“怎么了?”葛洛莉亞問道,“你被扎了?”
“我不知道。”他說。
接著,他感覺又有一雙眼睛望著他們,于是轉過身,看到亨利站在那里。他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走下樓梯?時間過得比他想象的要久嗎?
“嗯——出了什么事嗎,索爾?”亨利問道,但索爾發(fā)現(xiàn)他所表達的關心跟他的語氣并不協(xié)調。因為他的語氣中沒有關心,只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渴望。
“沒什么。”他說道。雖然他感覺不安,卻不清楚原因,“只是大拇指被扎到了!
“穿過手套?好厲害的一根刺。”亨利巡視著地面,就好像丟了心愛的手表或者裝滿鈔票的錢包。
“我沒事,亨利。不用擔心!彼軔阑,自己竟然無緣無故顯得如此荒謬可笑,然而他也希望讓亨利相信,“也許是電擊。”
“也許吧……”亨利眼中的光芒如同冷冰冰的信號燈,從遠處照著索爾,仿佛傳遞的完全是另一種信息。
“沒什么!彼鳡栔貜偷馈
沒什么。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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