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水》收入建國以來蒙文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五個優(yōu)秀中篇小說:《阿力瑪斯之嶺》《海騮駿的故鄉(xiāng)》《尾隨族群的流星》《艾格瑪》《生命之水》。《阿力瑪斯之嶺》是一部魔幻現(xiàn)實主義作品。阿力瑪斯之嶺是通往阿拉坦博日赫村的必經之路,而山坡下是與阿拉坦博日赫村有著千絲萬縷的微妙關系的冤魂們游蕩的陰間。阿力瑪斯山坡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故與阿拉坦博日赫村不可思議的種種都與陰間的冤魂有關。而成精的萬年黑狐被獵殺,給阿拉坦博日赫村的獵戶帶來了毀滅性的結局。作者運用魔幻、怪誕手法,構造了人間與陰間、活人與鬼魂的世界,生動地描寫了蒙古文化中的靈魂觀和蒙古人的狩獵禁忌等民俗風情,同時表達了八十年代年輕一代的內心矛盾和困惑。該小說被學界視為當代蒙古文魔幻現(xiàn)實主義開山之作。《阿格瑪》講述的是剛剛走出校園的幾位蒙古族大學生的故事。他們面對復雜的社會環(huán)境、無情的生存競爭,友情、愛情、事業(yè)面臨了極大的挑戰(zhàn)和抉擇!渡访鑼懩贻p的牧駝人崗嘎不顧母親的反對、戀人的猜忌,熱心救助因身陷歡場患艾滋病而遭受社會與家人唾棄的妙齡女子通嘎的故事。表現(xiàn)了信任與善良的力量。
《生命之水》:
說起來真是難以置信,然而世間的一切不是為了讓人置信而存在的,所以,我這篇小說也不是為了讓人置信而寫作的,而且在心里默默地祈禱著讀者們可千萬不要相信。
一
據(jù)說,這件事是在去年秋天發(fā)生的。說是秋天,實際上天還沒有變涼,草尖兒還沒有發(fā)黃,差不多還是夏秋之交時節(jié)。
阿力瑪斯之嶺南麓有一個叫烏蘭圖拉嘎的百十來戶人家的村子。周圍十里八村的人們管它叫烏蘭圖拉嘎的不多,多數(shù)叫韓鐵匠營子,因為這個村住著一個姓韓的鐵匠,久而久之人們就這么叫慣了。
這天,韓鐵匠好像做完了當天的營生,仍然扎著他那锃亮發(fā)光的圍裙子走到房后小解,瞇縫著眼睛瞅著將要落山的暗黃色的夕陽,不由聯(lián)想到這多像自己老伴那黃黃的眼珠子一樣發(fā)光,又暗自為自己奇特的聯(lián)想而陶醉,呆呆地站在那里。突然,一陣馬蹄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從猶如冬不拉的彈奏似的節(jié)奏有力的蹄聲和急促的喘息聲中不難判斷出這匹馬疾馳的速度。烏蘭圖拉嘎全是農業(yè)戶,個別戶雖然有役畜,一年四季不是拉犁杖就是套車用,沒頭沒腦地鞭打使喚,打得馬都耷拉下腦袋,即便是在馬尾巴上拴一掛鞭炮點燃,也不會跑得這么快。韓鐵匠這么想著,感到很奇怪,便踮起腳尖兒從磚墻墻頭看了過去。在韓鐵匠瞇縫著的一雙斜楞眼兒里出現(xiàn)了一匹白馬,白馬身后留下一溜白煙像一只鹿從阿力瑪斯之嶺方向疾馳而來,不大會兒就馳入烏蘭圖拉嘎村,那位乘騎者似乎勒不住狂奔的馬兒緊貼院墻東側飛奔而過,快到南頭一家的院墻時來了個急轉彎往西一拐,人沒下馬鞍,直接從韓鐵匠家有著門樓的紅大門跑了進來。
韓鐵匠幾代打鐵出身,主要制作刀具。憑借祖?zhèn)鹘^技打制的刀具削鐵如泥,在這一帶小有名氣,不但這個旗①的人們使用的都是打有“韓”字字號的刀具,而且鄰旗的老百姓也都慕名而來,甚至從數(shù)百里之外趕著車、騎著馬專程來這里定做斧子鐮刀等日用刀具,客戶絡繹不絕,門庭若市。因此,韓家家底殷實,生活富足。現(xiàn)如今,韓鐵匠又被稱之為“制作刀具專業(yè)戶”,一溜七間大瓦房在全村鶴立雞群,頗有派頭,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然而,為了不使祖?zhèn)鹘^技外泄,他從不招收徒弟,無論怎么忙都是一個人扛著,這是韓鐵匠堅守的一條規(guī)矩。是因為他們是名聲在外的大戶人家,還是因為不成文的約定俗成,別說來這里打制刀具的百姓,就是報刊雜志社的記者來采訪,也未曾出現(xiàn)人不下車、不下馬就直接闖進大院的事情。看見騎著馬直接闖進院里的這個人,韓鐵匠心生不悅,直了直因常年打鐵有點兒羅鍋了的腰身,挺胸迎了過來。
“難道是生在馬背上的嗎?請下來!”韓鐵匠覺得自己的話有點沖了,又故意緩和了一下口氣,問,“你有什么事嗎?”
“阿力瑪斯①!鬼……撞見鬼了……”那個人與其說是下了馬,還不如說是從馬背上掉了下來,重重地跌在地上,叫了一聲“哎喲”!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白馬鼻子呼扇著,馬尻抖動著,看見韓鐵匠走近受了驚,差點脫韁而跑。
“什么,你說咋啦?撞見誰了?”看到來人驚魂未定的樣子,韓鐵匠問道。
“碰見阿力瑪斯了,是鬼,鬼……”那人用孩子般的哭腔回答說。
那人像是害怕有個東西過來拽他的衣襟似的驚愕地回頭看了看,匆匆把馬拴在當院停放的毛驢車車轅上,直奔家門走去。身穿兩邊開氣兒的毛料西服,紅撲撲的大臉盤兒的那人看上去肯定是在城里工作的人。韓鐵匠囑咐孩子把馬拴在拴馬樁上,然后跟著那個人進了屋。
那人接過韓鐵匠黃臉婆遞過來的一杯紅茶水,從衣兜里掏出一瓶藥丸,用茶水送下兩粒丸藥后似乎稍微平靜了一下,遞給韓鐵匠一支香煙,但手仍然抖動不止。
韓鐵匠用曾被砸傷大拇指指甲蓋兒的手接過煙卷兒,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