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拉沁夫文集(卷五) 中短篇小說》收錄了中短篇小說14篇,斃叻蛞燥枬M的時代意識和旺盛的創(chuàng)造力先后發(fā)表了《踏過深深的積雪》《大地》《荒漠》《草原的浪花》《愛,在夏夜里燃燒》,堪稱是中短篇小說難得一見的翹楚之作!痘罘鸬墓适隆返茸髌反蠖家圆菰顬閷ο,著力描繪和謳歌蒙古族人民的鮮明性格,其民族情調(diào)和地方色彩濃郁而新鮮,筆墨輕靈明麗。同時,它對整個中華民族的精神文明建設(shè),又具有普遍的現(xiàn)實意義!痘罘鸬墓适隆帆@1980年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瑪拉沁夫的這些作品具有濃郁的“草原味”的清靈、秀麗的藝術(shù)風(fēng)格,對草原的變革和新生活、新人物,進行全情傾注地描繪,既顯示出了瑪拉沁夫具有豐厚的民族情懷與民族文化的底蘊,又充分展現(xiàn)了瑪拉沁夫掌握小說創(chuàng)作功底之深、藝術(shù)想象力與表現(xiàn)力之強。文學(xué)大師老舍贊譽瑪拉沁夫為“文壇千里馬”(1963年)。
瑪拉沁夫,一九三○年八月八日出生,中國蒙古族作家,是新中國培養(yǎng)的代作家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他的作品曾多次獲得多種獎項,并受到老舍、茅盾等文學(xué)大師們的贊揚。一九四五年參加八路軍。一九四六年起從事文藝創(chuàng)作,一九五二年在《人民文學(xué)》雜志一月號上發(fā)表成名作《科爾沁草原的人們》。一九五二年至一九五四年入中央文學(xué)研究所,師從作家丁玲。一九五四年返回內(nèi)蒙古,隨即掛職長期深入生活,先后任中國作協(xié)內(nèi)蒙古分會常務(wù)副主席、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文聯(lián)副主席、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文化局副局長等職。瑪拉沁夫是中國“草原小說”流派創(chuàng)建人之一,長期從事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工作。曾任中國少數(shù)民族作家學(xué)會會長和中國作家協(xié)會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委員會主任。一九八○年調(diào)北京工作,先后任《民族文學(xué)》主編,作家出版社社長、總編輯,中國作家協(xié)會書記處書記、常務(wù)書記、黨組副書記,斃叻蚴恰爸袊菰膶W(xué)的開拓者”,我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戰(zhàn)線的主要組織者和推動者。
活佛的故事
踏過深深的積雪
家庭舞會
軌道
大地
荒漠
青青大草灘
——憶童年
從頭再來
海闊天空
審戲
女部長
草原的浪花
第一道曙光
愛,在夏夜里燃燒
《瑪拉沁夫文集(卷五) 中短篇小說》:
活佛的故事① 我的故鄉(xiāng),叫白音浩特村,那是我們旗王爺府所在地。我在那里度過了“金色的童年”——它被罩在幾分朦朧、遙遠的神秘色彩里,使人眷戀、神往。
我家的鄰居,是特古斯喇嘛。按說喇嘛是不能結(jié)婚的,可是特古斯喇嘛不但成家,而且還生兒育女,我至今也弄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特古斯喇嘛有三個兒子,老大叫哈森加卜,老二叫嘎爾赫,老三叫瑪拉哈。瑪拉哈跟我同歲。我們從牙牙學(xué)語時就在門前沙土堆上光著屁股一起玩耍,到了我們都穿上開襠褲的歲數(shù)時,我們倆已經(jīng)是形影不離的小伙伴了。
小瑪拉哈,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圓臉蛋,高鼻梁,一腦袋烏黑、卷曲的頭發(fā),挺俊氣的。只是耳朵長得老大,真難看,可老人們說,那是“佛相”,有福氣。啥叫福氣?我說不明白。反正那時他比我聰明、能干,膽又大,我很佩服他。
我家很窮困,他家稍微寬裕一些。大約六歲那年春天,我們那里鬧饑荒,除了王府和幾戶“巴彥”(財主)之外,家家沒吃的。一天晚上,小瑪拉哈跑來叫我:“拿上筐,咱們爬樹擼榆錢兒去!” “黑燈半夜的,上哪兒?” “去王府前面大草甸子上,爬那幾棵大榆樹!” 我一聽,嚇了一跳,忙說:“那是幾棵神樹,你沒看見人們年年給它磕頭嗎?誰敢爬上去?王爺知道了,會砍斷咱們的腿哩!” 他一擺手,說:“!什么神樹?誰見過神?你見過?” 我搖了搖小光頭。
“那就走吧,趁著月亮還沒出來,咱們爬樹,快擼!”他說。
榆樹錢兒拌上糠面蒸熟,可好吃呢。特別是在饑荒年月,那是窮人難得的美餐。我一想到明兒個家里還沒有下鍋米,就壯起膽子,拿上筐子,跟著他一路小跑,來到了王府前面的大草甸子上。
小瑪拉哈真鬼!看見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有一頭老花牛抻著脖子在吃草,他叫我跟他一樣俯臥在草地上,像蛤蟆似的向老牛慢慢爬過去。起初我不明白他的用意。后來當(dāng)他用一根樹枝趕著老花牛,讓它擋住我們的身影,向那幾棵神樹走去時,我才恍然醒悟,他這是為了不叫王府炮臺上的崗哨發(fā)現(xiàn)我們。老花牛真聽話,用它那巨大的身軀掩護著我們,把我們送到一棵大神樹下,爾后搖擺著長長的尾巴,悠然地走到一旁吃草去了。
那棵大神樹,在深夜里越發(fā)黑森森、晃悠悠,挺瘆人的!我正站在那兒發(fā)呆時,小瑪拉哈早已像馬猴兒般靈巧地爬上了樹干。我也趕緊上樹。那可真是一棵神樹,在這樣干旱年月,它依然枝繁葉茂。不大一會兒,我們倆擼下滿滿兩大筐榆錢兒。這時,又紅又大的月亮從東天邊升了起來,顯得那樣溫柔、神秘、含情脈脈。我和瑪拉哈都被月亮初升的迷人壯觀景象吸引住了。我們小心地把裝滿榆錢兒的筐子掛在樹杈上,從高高的神樹上,開心地不住向滿面笑容的月亮招手…… 月亮升高了,大草灘上灑滿了它的銀輝。我忽然想起回家的事來,焦急地問瑪拉哈:“喂!月亮這么亮,咱們怎么逃出草灘去呀?” “還得求老花牛幫忙唄!” 一逃出大草灘,我們把兩筐榆錢兒往地上一撂,高興地咯咯笑著滿地打起滾兒來……一番緊張的逃離,又一番歡騰的嬉戲,我們都感到乏了。索性攤開四肢,仰臥在沾有露水的草地上,靜靜地眺望那湛藍色的深邃夜空。兒童有限的想象力,此刻得到了最充分的發(fā)揮:天空是什么?為什么是湛藍色的?在那一片湛藍色的后面,果真像信佛的老人們所說的那樣,是另外一個世界,那里居住著修善積德的人們嗎?在那個世界里,肯定不會有兇惡的王爺、困苦的窮人,更不會有以榆錢兒充饑的事吧…… 第二天,我們兩家都吃了一頓香噴噴的榆錢兒拌糠面的蒸飯。
那一年春旱,夏澇。入夏后接連下雨,附近的小河都漲水了,有人從附近的小河里抓到了不少小魚兒。有一天,小瑪拉哈前額上掛著珍珠般的汗粒,跑來找我。
“咱們到小河里摸魚去,又涼快又好耍! 我正在家里悶得難受,二話沒說,跟他去了。
洪水已經(jīng)過去,小河清澈見底。乍看去,河里各種顏色的鵝卵石,都像一條條跳動的小魚。我們倆脫去衣褲,一個猛子扎進河水里。一股涼爽的快感不但迅即傳遍全身,也滲進心里。我們赤條條地站在河水里,只顧互相潑水、耍鬧,早已把抓魚的事忘到腦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