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擷取民國歷史上部分具有較高知名度且人生經(jīng)歷宕蕩人物入手,如郁達夫、丁玲、張學良、胡適、蕭紅、張愛玲、陳寅恪、凌叔華、蔣經(jīng)國等。相較“大歷史散文”的弘大敘事,該文體可歸之為“小歷史散文”,從民國人物呈現(xiàn)出來的民國風度及文藝氣質(zhì)入手,見微知著,描述時代精神和信仰。透過對民國人物愛情的書寫,表達出他們的憂傷、痛苦和謙卑,雕刻宏大的歷史時代背景。
張愛玲在《中國的日夜》中引用一個唱本上看到的開篇:“譙樓初鼓定天下——隱隱譙樓二鼓敲……譙樓三鼓更凄涼……”張愛玲評說:口氣很大,我非常喜歡那壯麗的景象,漢唐一路傳下來的中國,萬家燈火,在更鼓聲中漸漸靜了下來。
民國就好比是那段唱詞所描摹的情狀:“漁陽鼙鼓動起來,驚破霓裳羽衣曲。”驚天撼地的弦歌之后,終是難以為繼,逃不過開篇壯麗,日漸式微的命運,然后諸神歸位,萬物各得其所。
武向春,公職律師。江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南昌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南昌市散文學會副會長。出版散文集《當時若愛韓公子》。作品散見《花城》、《散文》、《美文》、《溫故》等雜志,有作品入選《中國年度散文詩選》(2014)、《2015年中國散文排行榜》、《江西六十年文學精選》、《南昌散文十三家》等文集。
塵埃落滿 寂寞花開……………………………………1
這是一個“竹葉壞水色,郎亦壞人心”的愛情故事,然而胡蘭成對張愛玲的意義遠不僅于此,他們有說不完的話。他說的每一個話題,都汁液飽滿,魅惑叢生。他們在一起的辰光,是“桐花萬里路,連朝語不息”。他是最懂她的男人,好到不能用來做選擇,他們在一起的那三年,月色一般迷人,需要用長長的一生去懷念。
旖旎風情 不知出自誰手………………………………21
丁玲一生,是“平凡的池水——臨照了夕陽,便成了金海”。她一生中遇見的男人,瞿秋白、柯慶施、毛澤東、任弼時、彭德懷、胡也頻、沈從文、馮雪峰、魯迅、蕭軍、周揚……千絲萬縷的關連,精彩紛呈,匯集成了現(xiàn)代中國歷史的金色海洋。終其一生,丁玲未曾忘情于政治、文學與愛情。或許,身為文藝領導者,她缺乏圓融的智慧;身為作家,她的生活軌跡遠比她的作品更耐人尋味。然而,誰也無從否認丁玲對當代中國政治與文學史的影響。她以一個女人的自信與性感,走到了政治的臺前與幕后,打通了政治與男人的雙重壁壘。
三色堇之戀………………………………………………38
作為新文化運動的領袖,胡適不僅“舊學邃密”,而且“新知深沉”。他溫柔俊俏,但凡與胡適打過交道的女子,多半會對他留下美好的印象,而那些愛過他的女子,亦一生懷抱溫暖。而江冬秀是個沒念過書的村婦,潑悍、粗鄙、長得也不美。他們的婚事,在人們看來,是關于守諾、犧牲和救贖的溫情故事。其實,他們的婚姻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抑或是社會現(xiàn)象,完全可以放置在一個更為廣闊的世界光譜中來討論。
你是我的姑娘……………………………………………55
張學良一手主導的西安事變影響了世界格局,西安事變亦成為他一生命運的分水嶺。那年的張學良三十六歲。他是莽撞任性的少帥,通體散發(fā)出光芒萬丈的權勢感;亦是國際著名的“play boy”,待女人像綿里針一般軟款忍耐。這個羅曼蒂克的歷史人物,從煊赫到幽禁;從冠蓋滿京華,到素衣莫起風塵嘆。張學良早已歸隱于滾滾紅塵中。幽禁五十多年后,八十八歲的張學良首次發(fā)表公開信,他說他目下心情如保羅在《腓立比書》三章八節(jié)中所說的:“我為他已丟棄萬事,看作糞土。”世人的譽謗于他來說,不過如京戲《空城計》中的唱詞:“我站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闭麄世界早已與他無關。
西門府的雪兒姑娘………………………………………77
蘇青從來不會將自己的秘密像手紋一樣藏起來,她是與“宜靜默,宜從容,宜謹嚴,宜儉約”路數(shù)背道而馳的。她與男人們的調(diào)情與曖昧,有著“游冶水邊追野馬,嘯歌林下應山居”的放浪不羈,然而縱是一生觸碰過那么多身體,在最深最沉的情欲中,孤獨仍然是一只飛蛾,在空蕩蕩的小閣樓里撞來撞去,生命的底色一片荒蕪。
在任何年代,時代政治都以難以預料的方式深刻地影響著女性表達。蘇青的意義在于:她突出的個人作風,讓我們看見性,看見歷史,看見革命。
嫵媚與柔軟………………………………………………95
傅雷崇尚堅忍、奮斗、敢于向神明挑戰(zhàn)的大勇主義。他立志要像普洛米修斯那般,從天上竊取善良的火種來照耀這個黑暗的世間。張愛玲偏要令光輝燦爛的英雄沙塵濛重,不獨遺老遺少和小資產(chǎn)階級,全都為男女問題這噩夢所苦,世界雖然遼闊,但英雄同樣局限于男女情事,甚至更為卑瑣。張愛玲借成家榴的口說出她對傅雷的怨毒:“他那樣的神經(jīng)病怎么能跟他結婚呢?”
江南可采蓮………………………………………………113
章亞若不是八面玲瓏的女子,她不懂得近乎玄機的政治以及官僚主義的精粹,亦不懂得將生存智慧與情愛交織在一起,有如開花與春風相契。她不知道她愛他,不僅僅是南昌章家女兒愛上奉化蔣家兒子那么單純。蔣家好比是奧林匹斯山上居住的永生的神靈。而章家不過是山下的凡夫肉身。他不是那盜火的普羅米修斯,無從將她從死亡的宿命中拯救。
因風飛過薔薇……………………………………………133
蔣碧微就像是春天的薔薇那樣恣肆,攻城掠地,鮮明地亮出自己的旗幟。她素來高調(diào),“海棠睡去,把紅燭燒,荼蘼開了,把羯鼓敲”是她的一貫風格。她向來不認同“女人愛男人要隱忍,至少不要像一枚完全打開的花朵”的觀點。蔣碧微如一株生長在南方性情暴烈的植物,大枝大朵,奔放剛烈。她從來不做觀念的囚徒,她要的是個性的張揚與心靈的解放,要的是事無巨細的掌控:掌控自己的人生,掌控自己的男人。在掌控與顧念徐悲鴻的細微感受兩者之間,她更在意前者。而徐悲鴻溫和的外表下,卻希望可以有自己的王朝:前庭種柳,內(nèi)心種禪。
珞珈山美人的流言………………………………………152
朱利安·貝爾原本是拜倫式的英雄,在情事上收多放少。布魯姆斯伯里浪
漫叛逆的思想更是浸染到了他的骨子里。他思慕神秘的東方文化,然而不免有些葉公好龍。而凌叔華卻按照東方式的傳統(tǒng)為這段情事奉獻一切,比如自由,比如婚姻。她的東方情調(diào)如此吸引他,她卻未曾從古老的東方智慧找到答案——譬如《易經(jīng)》,如何依從并擺脫因果之律,最后在因果之律不可抵達的地方產(chǎn)生意想不到的幸運。這才是東方式的智慧與風流的極致。
富春江上神仙侶…………………………………………166
在人們眼中,王映霞就是《包法利夫人》中那個虛榮漂亮的愛瑪?shù)目s影:喜歡舞會,喜歡漂亮衣服,喜歡躋身上流社會。卻不知作者福樓拜曾感慨地說:“包法利夫人,就是我,包法利夫人代表的是不甘命運的我們,覺得生活應該有奇跡,雖然命運的浪頭一次次地把她拋起來,再推回去,而她還在奮力地游著!蓖跤诚家磺械膹堉拢砸蛳嘈派钊杂衅孥E,無論她的人生如何跌宕起伏,在與命運的對峙中,她終是略占上風。沾沾自喜的我們,臨水照花的我們,誰又不曾是那包法利夫人?
第四等愛情………………………………………………180
作為當代思想史或政治史上的象征性人物,在這盛譽背后,陳寅恪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孤獨和憂郁。時至今日,當我們向陳寅恪所代表的一代學者人格理想致以深深的敬意時,當我們還在不斷地談起“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時,讓我們祈愿愛永不停息,愿陳寅恪與他所愛的人,能夠永遠在一起。
刺青愛人…………………………………………………189
與蕭軍相比,端木蕻良的靜水深流、無悲無喜的狀態(tài),在蕭紅看來,終是缺少了那種貼心貼肺的好。對一個女人而言,男人身體的背叛縱然令人痛苦,男人的家庭暴力亦令人煩惱;然而,靈魂的皈依遠遠比身體的忠實、性情的溫和來得更加重要。那么,一切的過失,都可以寬宥。走到天涯海角,蕭軍依然是蕭紅的刺青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