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古希臘神話中有一個叫西西弗斯的,他是科林斯的建城者和國王。當(dāng)宙斯擄走河神伊索普斯(Aesopus)的女兒伊琴娜(Aegina),河神跑到科林斯找尋女兒,知悉此事的西西弗斯向河神泄露了宙斯的秘密,條件是要河神給他一條四季長流的河川。這件事被宙斯知道了,便派死神將他押入地獄。沒想到西西弗斯卻用計綁架了死神。
西西弗斯的行為觸犯了眾神,眾神為了懲罰西西弗斯,便讓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頂就又滾下山來,前功盡棄,于是他只能不斷重復(fù),永無止境地做著這同一件事……
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常常也能看到“西西弗斯”的影子:有人走出了家門,卻一遍又一遍地回去檢查門是否鎖好了;有人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沒完沒了;有人核查賬目也是一遍又一遍,始終不放心……
明知道自己這么做是多余的,但卻不能控制自己,內(nèi)心極度痛苦。心理學(xué)稱這樣的癥狀為強迫癥。
強迫癥,又稱強迫性神經(jīng)癥,其特點是有意識的自我強迫與有意識的自我反強迫同時存在;颊叻磸(fù)出現(xiàn)某些有違自身意愿的思維方式和意志行為,雖然明知強迫癥狀的持續(xù)存在毫無意義且不合理,并盡力地進行抵制,但卻始終無法完全擺脫,長期受此困擾。
其實,強迫癥就像個哭鬧不休的孩子,你越是打罵,他就會哭鬧得越嚴(yán)重。而相反,如果你蹲下來,溫柔地跟他說話,理解他的所思所想,那么情況一定會有所不同。
有人曾把我們的心理比作平靜的湖水,而向湖水中扔石頭所激起的漣漪就像是我們的強迫性想法和行為。我們怎樣才能讓湖面平靜下來呢?是繼續(xù)扔石頭,還是不去管它,讓它自己慢慢平靜下來呢?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當(dāng)你帶著癥狀去生活,包容它,與它和平共處,就一定能讓自己的心理更加釋然,更容易保持心平氣和。
就像西西弗斯,終于有一天,他在這種孤獨、絕望的生命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新的意義——他看到了巨石在他的推動下散發(fā)出一種美妙的動感,他與巨石的較量所碰撞出來的力量就像舞蹈一樣優(yōu)美。他沉醉在這種幸福當(dāng)中,以至于再也感覺不到苦難了。當(dāng)巨石不再成為他心中的苦難時,眾神便不再讓巨石從山頂滾落下來。
西西弗斯的石頭,既是悲慘的源泉,也是重獲幸福的踏板。
當(dāng)你能夠?qū)娖劝Y衷心地道一聲“你好”,它一定會對你回報以會心的微笑。
強迫的根源:都是“萬一”惹的禍
道家曾做過一個比喻:一缸純凈的水,它很完美,但它是“毒藥”,無法養(yǎng)魚蝦,它是一缸死水,F(xiàn)在,往這缸水里扔一些食物、泥土等雜物,從表面上看這缸水不再完美,它混濁了,而且看起來讓人覺得不太舒服,但是,這缸水從此有了營養(yǎng),它可以養(yǎng)魚蝦了!它變成了一缸活水,它從此具有了生命力。所以,不完美才是真完美。
而強迫癥患者通常都具有追求完美的人格,他們常常會執(zhí)著于生活中“萬一”會發(fā)生的事情!叭f一”就是萬分之一,也就是說這件事情發(fā)生的可能性非常小。從概率論看,“萬一”指的是小概率事件。但是,強迫癥患者深陷其中、欲罷不能的就是這種小概率事件!就像大海撈針,盡管我們肯定可以把這根針從海里撈上來,因為它確實存在于海底,只是撈上來的可能性非常小,甚至可能花一輩子的時間都撈不上來。
有一些強迫癥患者常常對自己已完成的事情放心不下,需要反復(fù)核實。他們會反復(fù)想:萬一我剛寄出去的信件沒有寫對地址怎么辦?萬一我沒有在考卷上寫姓名怎么辦?萬一我剛才說的話對方不理解怎么辦?如此等等。
還有一些強迫癥患者在某種場合下,會出現(xiàn)一種明顯與當(dāng)時情況相違背的內(nèi)心意愿:萬一我把孩子扔進河里怎么辦?萬一我控制不住從樓上跳下去怎么辦?萬一我開車撞到人怎么辦?萬一我被車撞到怎么辦?
患有強迫洗滌的患者心中總擺脫不了“感到臟”的想法,因此他們會一遍又一遍地洗手,有的甚至用消毒液或酒精洗手,他們擔(dān)心:萬一我所碰觸過的東西帶有細菌或病毒怎么辦?萬一我的手沒有洗干凈怎么辦?
而強迫檢查的患者總是對明知已做好的事情感到不放心,他們擔(dān)心:萬一門窗沒有關(guān)好怎么辦?萬一煤氣沒有關(guān)好怎么辦?萬一正在編輯的書稿中還有錯誤沒有檢查出來怎么辦?如此等等。
寫到這里,我突然想起了曾獲得1998年第70屆奧斯卡獎的美國電影《盡善盡美》(AsGoodAsItGets)。關(guān)注強迫癥的讀者應(yīng)該聽說過或者看過這部比較典型的關(guān)于強迫癥的電影。該部影片的主演是杰克·尼科爾森(JackNicholson),他飾演的是作家梅爾文·尤德爾(MelvinUdall),他討厭鄰居所養(yǎng)的小狗沃戴爾,因為它總是在他門前的地板上撒尿。影片中的尤德爾總是開著一條門縫跟鄰居說話,進門后他會鎖5次門鎖。同樣,門閂也需要閂5次,燈也需要開關(guān)5次,這些都是強迫檢查的患者經(jīng)常做的。走進衛(wèi)生間,尤德爾摘下了手套,不是放在桌子或者某個放置架上,而是直接扔進了垃圾桶。再看看尤德爾是怎樣洗手的:他洗一次手要用兩塊香皂,一塊用來搓掉自己手上他自以為沾上的細菌,搓兩下立即丟掉,而另一塊則用來清除他認為第一塊肥皂沒有清理完的污垢,然后還是立即丟掉,用水沖凈手。在他看來,冷水是不能夠徹底清除他手上的細菌的,因此他用滾燙的熱水來清洗他的雙手,一邊洗嘴里還一邊嘟囔著“燙、燙、燙、燙”。當(dāng)他打開裝香皂的柜子,我們看到里面裝著滿滿一柜子的香皂。不假思索,我們便幾乎可以斷定,尤德爾患上了強迫癥。
因為害怕萬一被細菌感染,尤德爾以不同于常人的方式洗手,不與人接觸,即使在擁擠的餐館他也總是避開所有的人。劇中,尤德爾走路的方式非常具有喜劇的效果,他總是跳著從一個相對干凈的地方跳到另一個相對干凈的空地。因為擔(dān)心萬一會發(fā)生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去飯店吃飯從來都帶著自己的餐具,只接受固定餐廳的固定女招待卡羅爾的用餐服務(wù)。他必須坐在自己固定的座位上,不然就會用刻薄的話語將那個座位上的人趕走,他每次都點煎雞蛋和火腿……
在強迫癥患者的腦子里,似乎存在著一個固定的句型“萬一……怎么辦?”為了這種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們的強迫癥患者花了大量時間在茫茫大海里撈取那根如絲的針。他們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之上,而對于其他的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卻視而不見。
事實上,我們每一個人在每一天的日常生活中都會遇到這樣的“萬一”的事情,唯一的區(qū)別在于:大多數(shù)人在想到這些“萬一”的事情時,雖然偶爾也會擔(dān)心,但是他們不會執(zhí)著于去解決和預(yù)防這種“萬一”的發(fā)生。因此,我們要知道這一點,即對于強迫癥患者的治療并不是消除他們對“萬一”的擔(dān)心,而是要讓他們明白這些“萬一”只是一些發(fā)生概率非常小的事件,并通過一些方法讓他們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其他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上去。
編者的話
如果說人人都有一點強迫癥,這句話也并不太過分。
儒家文化強調(diào):“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彼,當(dāng)子貢跟孔子說:“我不想學(xué)習(xí)了,我想去侍奉君主!笨鬃诱f:“侍奉君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怎么可以停止學(xué)習(xí)呢?”接著子貢提出“侍奉父母”“娶妻生子”“結(jié)交朋友”“回家種地”等想法,都逐一被孔子否定了;孔子說每件事都很不容易,怎么可以停止學(xué)習(xí)呢!最后,子貢說:“這樣的話,我就永遠沒有停止學(xué)習(xí)的時候了?”孔子說:“有?纯催h處那個小土包,那就是你休息的地方!
在儒家看來,人生在世,無論何時都不能停止學(xué)習(xí)人倫道德,只有與世長辭方可得到永久的休息。這與西方神話中西西弗斯的處境是多么相像。西西弗斯被罰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巨石由于重力又滾下山去,然后他再將它推上山頂,如此反復(fù),不得休息。
然而,在這種無休止的重復(fù)勞動中,有任何快樂和幸福可言嗎?
答案是“有”。就像加繆認為西西弗斯努力的過程是幸福的,我們認為“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應(yīng)該也是幸福的。
這時,你可能要問幸福在哪里?——“我都得了強迫癥!”
我們知道,強迫大多是來自心中的不安和焦慮,為了抗拒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我們做出各種儀式化的行為。當(dāng)焦慮得到緩解,這種儀式化行為就愈演愈烈,難以停止。但如果我們一開始就能夠理解和接納這種焦慮呢?如果我們能夠理解人生之中這種必須不斷努力的困境,如果我們能夠接納生命之中引起焦慮的種種不確定,我們可能就會建立一種新的安全感——一種在風(fēng)浪中前進的安全感。實際上,我們是喜歡挑戰(zhàn)的,“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盡管仍有許多痛苦,但其中孕育著幸福。
就像李宗盛的歌里唱的:“向情愛的挑逗,命運的左右,不自量力地還手,直至死方休!痹谏倪^程中,我們當(dāng)然要還手,而且還要還得漂亮。
如何才算漂亮呢?強迫癥最大的問題在于它限制了人們的自由,使人們喪失了很多選擇,把豐富多彩的生活變成了只有灰色。一個潔癖患者可能只愿意到某一家餐館吃飯,只愿意接受某一位服務(wù)員的服務(wù),甚至只點某一道固定的菜肴,然后掏出自帶的餐具開始用餐。這樣的生活是被動的,是單調(diào)的,自然談不上什么漂亮,也談不上什么幸福。
正如《強迫,你好》這本書的封面所示,當(dāng)一個人被蒙住了眼睛,被束縛住了手腳,這種生活是沒有幸?裳缘。但是,當(dāng)他說出一聲“強迫,你好”并掙扎著前進,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生活的局面就會被打開,生命變得豐富多彩,幸福也會隨之而來!
……